第三章

青黑色的雲，把天空壓得很低，粘稠的空氣悶得人呼吸困難。寬闊的大街上，擠滿了面無表情的人，每個都是蒼白的皮膚，黑色的衣服，五官模糊。雖然都在走動，卻沒有一絲聲音，沒有說話聲，沒有腳步聲，連衣服的摩擦聲都有，整個畫面就像一部年代久遠的黑白無聲電影。

孫聰靈站在大街中央，不知所措，他想攔下一個人問問怎麼回事，卻沒有人理睬，就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人群中一個女人的背影吸引住了他的目光，她穿著紅黑相間的短裙，齊肩短髮，皮膚白皙，但不像周圍那些人那麼慘白，這個背影有色彩。在眼前的黑白畫面里，這個背影顯得很突兀，很搶眼。

這個女人的背影，孫聰靈覺得很眼熟，他推開人群向女人擠過去。就在伸手可以碰到她的時候，女人突然開始向前移動，不是跑也不是走，只是在移動。孫聰靈不停的向她靠近，永遠都是在一手之隔的距離，女人就迅速的移開。

孫聰靈心裡浮現出一個名字，是那個女人的名字，他想叫住那女人，卻發現就算自己再怎麼大叫，也發不出一絲的聲音。他鼓足全身的力氣，爆發出一聲竭力的嘶吼，卻發現自己從拘留室的床上坐了起來。很久沒做這個夢了，他身上的襯衣都被汗水打濕了，嗓子也隱隱作痛。

「做什麼夢這麼激情？」拘留室門口的魯力被突然大喊坐起的孫聰靈嚇了一跳：「出來下。」

魯力沒給孫聰靈戴手銬，讓他坐在審訊室：「我們暫時沒有足夠的證據扣留你，但是並不代表你是清白的。在沒證明你完全跟這個案子沒關係之前，你不能離開本市。明白了嗎？」

只憑一段案發後孫聰靈進入案發現場的錄像，確實不能證明他是兇手。在孫聰靈被扣留期間，仍有兇案發生，也說明兇手可能另有其人。

孫聰靈知道自己的口供很難讓人相信，要證明自己的清白確實還需要些時間，他只是點點頭。

「上班時間，偷偷跑回去睡覺而已，不用抓到刑警隊這麼嚴重吧？」一個穿著天啟大廈清潔工人制服戴一副暗橘色框架眼鏡的胖子，被李康拽進了審訊室。

「死胖子，下手還真狠。」李康一隻手拽著胖子，一隻手揉著自己被打青了一塊的臉：「襲擊人民警察，罪也不小！」

「警察同志，誤會，誤會！你們突然衝進來，我睡得迷迷糊糊，以為是打劫。條件反射就出了一拳，沒想打到您臉上。不知者無罪不是！」這胖子戴著手銬，被李康一把推到孫聰靈對面的椅子上。

「認識他嗎？」魯力用下巴指了指對面的胖子問孫聰靈。孫聰靈搖了搖頭：「我剛到公司上班幾天，大廈的工作人員認識不多。」

「我認識你，23樓動畫公司新來的帥小伙嘛。」這胖子橫著就插起話來。

「死胖子，問你話了嗎？」李康顯然是臉上吃了拳，心裡對這胖子記恨得很，拍著桌子對著胖子就是一頓暴吼。要不是魯力在旁邊攔著，他都恨不得咬掉胖子一塊肉。

「我沒記錯的話，你叫沈傑，上次天啟大廈18樓的兇手案，是你第一個報的警。」魯力讓李康退到一邊。

「沒錯，沒錯！」那個叫沈傑的胖子，挪了兩下自己的椅子，靠近桌子：「魯隊長記性真好，我這樣的好青年，應該頒發好市民獎，大家那麼熟，來解開解開！」胖子把戴著手銬的手攤在桌子上，他右手食指貼著創可貼，看樣子是剛貼了沒多久。

「我們在案發現場的牆壁上，發現用你的血畫的圖！」魯力扔了幾張照片到沈傑面前，照片上是18樓廁所牆上畫的幾個圖案，看上去像是某種宗教符號。

「我其實是個藝術家。」沈傑瞟了一眼照片：「清潔工只是兼職，混口飯吃！」

「到兇案現場搞藝術創作？還搞壞了一層樓的監控攝像頭？」魯力說話間，從桌子底下抽出幾份文件，放在沈傑面前：「那你求職的時候，用的身份文件都是假的，怎麼解釋？」

沈傑看來看桌上的身份證複印件和一些證書，只是嘿嘿的笑了笑，沒有做解釋。旁邊的李康看他一臉死皮的樣子，一下火就大了，抓起桌上的檯燈照到沈傑臉上。

「你這樣的，爺見得多了，犯了事主動報案，自以為高明！」李康雙手按在桌上：「你跟死者吳思銘什麼關係？為什麼殺他！」

「警官，可別亂說，我是守法公民，現在可不興冤假錯案！」胖子被直射到臉上的燈光照得有些睜不開眼，眯著小眼睛說。

「使用假證件，已經算不上守法了！」魯力的語氣比李康要平和得多，但語氣卻依然很有壓迫力：「案發當時，你在哪裡？為什麼案發後為什麼要到現場去畫這些奇怪的圖？天啟大廈一樓庫房的案子是不是也和你有關係？」

「案發當時是半夜，當然是在睡覺嘛。我是個落魄的藝術家，在全城關注的兇殺案現場畫上作品，只是想炒作一下，萬一火了呢！」沈傑面對兩名刑警的逼問，顯得很冷靜。

「那就是說，無法證明這個案子不是你乾的咯？」李康依然是滿臉怒氣。

「你能證明這個案子是我做的嗎？」

李康被嗆得頓了下，眼前這個胖子心裡素質極好，一般人在被當做嫌疑犯帶到審訊室，都會有些許不安，而他卻從始至終都一副弔兒郎當，滿不在乎的樣子。

李康也是一名很有經驗的刑警，審過的犯人不管多狡猾，都能從他們的眼神或者語氣中捕捉到一些信息，就算真是無辜的，面對這樣的審問都會或多或少表露出一些驚慌。這個胖子卻連一般人的焦躁都沒有。

「做過的事，始終會留下痕迹。」魯力一切都看在眼裡，憑自己的經驗，他知道問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不拿出實質的證據，沈傑是什麼都不會說的：「今晚我就親自到天啟大廈，挖出你的小秘密。」

「不能去，晚上不能去！」剛才還一臉無所謂的沈傑，突然臉色一變，幾乎是叫了出來。

「知道怕了，想說了嗎？」沈傑臉色一變，魯力覺得這事有門兒，天啟大廈的某個地方藏著他很避諱的東西。

「我說了你也不會信，總之不是我做的，晚上也別進天啟大廈！」沈傑語氣變得有些激動，方才的鎮定自若沒了蹤影：「要去的話，也得帶上我！」

「你就好好的在這裡呆著吧！」魯力見直接問套不出什麼，打算還是親自去天啟大廈看看：「小黑，把這小子帶到拘留室去，完了你和老李，再叫上小何，一起去跟我去天啟大廈。」

「你們不能關我，你們沒證據！」沈傑開始有些狂躁，想掙脫小黑拉著他的手，李康趕緊上前幫忙把他摁住，往拘留室拖。

「你是嫌疑犯，我們有權拘留你」李康一邊使力拉著掙扎的沈傑一邊吼。

「你們嫌命長啊，會出人命的！」沈傑還是不死心的一路吼著被拖進了拘留室。

魯力也不理睬，反而很好奇是什麼東西讓沈傑如此在意，看看錶折騰了一天已經是晚上8點，今晚加班也要找出那東西。

「那個.....魯隊長！」一直縮在一旁沒敢說話的孫聰靈叫住了正要出門的魯力：「我能走了嗎？」

「可以，當然可以。」一時興起的魯力倒忘了孫聰靈還在。

「那我能搭你們個便車去公司嗎？我想去公司拷點東西！」孫聰靈是想回公司把自己那個單子的東西拷回家加班做完，交給客戶的時限已經過了，只能想辦法補救下，雖然自己成兇殺嫌疑人，不怎麼有心情管工作。但是生活總得過，飯碗還是要先保住。

「行！你先到那邊去辦手續，我在樓下等！」魯力甩下這句話就徑直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