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傷害

「嗷嗚——」

一聲急促的獸鳴響起，聲音稚嫩卻飽含力量。

那是小幻獸的聲音，它成功將梅知遙喚醒。

梅知遙一反應過來，就趕緊推開梳妝台。她用力過猛，一時沒穩住，重重跌坐在地上，屁股上一陣疼痛，她卻顧不上那麼多，趕忙連滾帶爬，遠離了梳妝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梅知遙很是驚恐，她完全搞不明白，只是通靈而已，為什麼會發生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且，她有預感，如果剛剛的狀況再持續下去，肯定會十分危險，幸好小幻獸的叫聲讓她脫離了幻覺，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即便如此，梅知遙依然受到了嚴重的驚嚇，她只覺得指尖發涼，渾身上下的血液彷彿被凍住了一般，連心臟都要停止跳動了，那種被別人控制的窒息感實在太難受了。

小幻獸似乎感應到了梅知遙的無助，它蹭在梅知遙的腳下，安撫地叫喚了幾聲，又跳到了梅知遙懷裡。

梅知遙緊緊抱住小幻獸，它的溫度從手裡懷裡傳過來，梅知遙才感覺身體回暖了一些。

「小焰，多虧有你在……」

梅知遙后怕地拍了拍胸口，她驚魂未定，又抬頭遠遠地瞥了一眼梳妝台。

時近黃昏，房間裡面的光線逐漸昏暗下來。在這暗沉的光線中，梳妝台上的瑞花鏡映射著柔和的光芒，鏡框上點綴著精美華貴的花團浮紋，這場景看上去十分平和靜好，只有梅知遙知道，剛剛在那裡發生過什麼可怕的事情。

「都是這該死的鏡子！」

梅知遙既煩躁又驚恐，此時，她只覺得那面鏡子無比礙眼，她無法忘卻剛剛那種窒息的感覺，方才的經歷在她腦海中縈繞不去。

梅知遙隨手操起桌上的茶壺，朝著梳妝台上的鏡子狠狠砸了過去。

「啪嘩嘩——」一陣聲響過後，梳妝台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破碎的瓷片和飛濺開來的水漬，然而，支架上的瑞花鏡卻依舊完好無損，連一絲一毫的裂縫都沒有出現。

「這鏡子質量真好啊。」不合時宜的吐槽在梅知遙心腦海里閃過。

「我就不信了，不過是一個破鏡子，還敢跟我作對不成？」

梅知遙跺了跺腳，卻不敢靠近梳妝台，只得把手邊能拿到的東西通通朝著鏡子砸過去。

一通發泄過後，梅知遙卻發現自己做的只是無用功，受到了這麼多次「攻擊」，梳妝台上的瑞花鏡只是稍微歪了一點，卻沒有絲毫的損壞。

「不就一面破鏡子嘛，怎麼還砸不爛了呢？」

梅知遙砸紅了眼，心中止不住地氣惱，她順手一抓，把懷裡的小幻獸也抓了起來，狠狠砸向梳妝台。

「啪嗒」一聲，小幻獸一下子被砸到鏡面上，它「嗷」地發出一聲痛呼，從鏡面滾落到梳妝台上，整個身子瑟縮成一團。

「天哪，我在做什麼！」

梅知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趕緊一個箭步衝上前，小心翼翼地把小幻獸捧起來。

「小焰，我不是故意的，你怎麼樣了？」

小幻獸軟綿綿地哼唧了兩聲，便埋下頭不再動彈，不知是睡過去還是昏迷了。

「小焰、小焰……」

梅知遙快要急哭了，她喚了幾聲，又用發抖的手輕輕覆住小幻獸，感受它身上的脈搏，以確定小幻獸還活著。

「真是的，我怎麼會這麼不小心，怎麼辦……」

梅知遙自責不已，可是，懊悔已卻於事無補，傷害已然造成。

「朱瑛朱瑾！」她急忙喊著，卻反應過來，她倆在前不久已經被自己趕跑了。

梅知遙捧著奄奄一息的小幻獸，想衝出去找別人幫忙，但是，剛碰到門她就停住了腳步。

萬一自己又不受控，傷及他人呢？

梅知遙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沒有出去。

「抱歉，小焰……」

她一抬頭，又見到滿地的狼藉。

梅知遙難以置信自己竟然如此衝動，把屋內搞成這副不堪的模樣，要知道，她以前可沒有亂砸東西的習慣。

「是原主！一定是受到她的影響，我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梅知遙異常恐慌，她不知道自己最終會變成什麼模樣，只是覺得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難道我最終會變回原主嗎？那我穿越過來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我之前的經歷算是什麼？我究竟算是誰？難道我還要繼續這樣下去，任憑自己被原主所影響，任憑『自己』去傷害別人、傷害自己嗎？」

各種思緒湧上心頭，梅知遙一時間心亂如麻，她不知所措地跌坐在地上，一想到最近發生的這些事情，她就止不住害怕。

眼睜睜看著自己逐漸變成另外一個人，即便是世界上最強大的人，也會覺得畏懼吧。

梅知遙心亂之際，耳畔又響起一陣嘈雜的聲音。

「別碰我的燈！」有一把女聲呵斥道。

然後又有些哭聲響起。

「哭什麼，真丑……」

哭聲卻沒有停住。

「好痛，嗚嗚……」

「這點痛算什麼，哭成這鬼樣，真麻煩！」這次呵斥的聲音來自一把粗獷的男聲。

梅知遙很清楚，是通靈的幻覺又出現了，然而，此時此刻，她一點也不想聽到這些聲音，瞧這莫名其妙的通靈都把她害成什麼樣子了！

梅知遙捂住耳朵，想把那些聲響通通隔絕，但是，這法子一點用處都沒有。

「不要再來了，真是夠了！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絕對不能……」

梅知遙幾乎是崩潰的，倏地，她似乎想起了什麼，從懷裡扯出一串佛珠，自從上次赤谷提醒過之後，她便把這串珍貴的佛珠收了起來，不再佩戴於手上。

此時，梅知遙將佛珠扯了出來，就像碰到了髒東西一般，她用力把佛珠給扔了出去，因為，她突然想起來，在最近的日子裡，她有一天沒有被通靈的幻覺所滋擾，而那天，就是佛珠被明陽昍借走的那一天。

之前梅知遙沒有細想，只以為是通靈的頻率不穩定，而且，她也從未想過，蕪先生送來的東西會對自己有害。

可是，回想起來，通靈的癥狀正是在收到佛珠后不久才開始出現的。

梅知遙將佛珠扔出去后，那些聲響果然都消失了。

「總算清靜了……」

她知道自己猜對了，卻沒有因此放鬆下來，相反，通靈癥狀消失后，梅知遙感覺自己更加心神不寧了。

屋內籠罩著沉悶的死寂，太安靜了，安靜到連神經跳動的聲音都聽得清。

或許是習慣了通靈帶來的各種聲響，這別樣的安靜更讓梅知遙覺得難受。

周遭的空氣彷彿被隱形的袋子套牢了一般，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梅知遙扒著桌子，費勁站了起來，將窗戶打開。

她靠著窗口，大口喘著氣，卻依然覺得異常難受，心臟放佛是被沉重的鉛塊壓住了，無法正常跳動。她覺得自己彷彿陷入一種窒息的困境之中，奮力掙扎卻徒勞無功。

夕陽已經消散，外面光線轉暗，夜色如墨，在天地之間暈開。

昏沉沉的蒼穹下，唯聽得三兩聲的噪鵑聲鳴，那聲音尖銳刺耳，放佛劃在梅知遙心頭一般，叫她愈加煩躁。

即便開了窗，即便是窗外是遼闊的天地，梅知遙心中的陰霾依舊沒有消散。但是，無論如何，眼前的場景總算是真實的，不再是那些模糊不清的幻象。

梅知遙稍稍緩得一口氣，又望見前方混沌的黑暗中，隱隱有一點亮光搖曳而現。

那亮光是微弱的，只是蒼茫天地中一點渺不足道的螢火，但就是這點小小的螢火，倏地把整團沉悶的黑暗打破了。

如同溺水之人抓了浮木一般，梅知遙心中驀然生出獲救的希望。

誰在遠處，提著燈漸行而近？

梅知遙遠眺著，借著那一點燈光看清了來人。

「千……千陵師兄，快來！」

梅知遙忍不住呼喊著，心中燃起希冀的火苗。

遠處的燈火頓了一下，便迅速來到了小筑前面。

梅知遙要跑去開門，卻突然想起什麼，停住了動作。

屋外墨千陵的聲音響起：「師妹，我來了……」伴隨著輕輕的叩門聲。

梅知遙搖了搖頭，隔著門焦急喊道：「千陵師兄，我、我不能讓你進來……但是，不管這些，你先幫幫我……」

「好的，需要我幫你什麼？師妹直言便是。」墨千陵沒有多說多問，只是一口應下梅知遙的請求。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叫人安心。

梅知遙把門打開一條小縫，溫暖的燈光瞬間從外面漏了進來。

她從門縫中探出手，把小幻獸遞了出去。

「我不小心把它弄傷了，師兄，你幫我把它帶給宗內的醫師瞧瞧，要快！」

墨千陵從梅知遙手上接過小幻獸。

「我現在立馬送過去……師妹，你一個人沒問題吧？」

「我沒事，你趕緊把它送過去吧。」

「好，那你等我，我送完馬上就回來。」

屋外燈光遠去，梅知遙的心總算放下來一半。

她靠著門板緩了一會兒后，便打算去點燈，腳下卻被什麼拌了一下，她低頭一看，卻是那串佛珠。

可是，那串佛珠剛剛明明被她扔到犄角旮旯里了，現在竟然又出現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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