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淘文物
這一聲大叔把方羽打擊慘了,他今年二十六歲還沒滿,被這樣一個差不多大小的女子叫大叔,但他還不至於這麼小氣,不肯答應其實是另有原因。
慕晴還以為是錢的問題,她說道:「這樣,除了十倍薪水,我們另外再給你物品本身價值百分之一的報酬。」方羽搖了搖頭,錢?方家祖上盜墓的工具都能成為文物了,這麼多代人下來累積文物無數,光是無償捐給國家的文物就可以開個博物館了,這還不算用錢回購的流失海外文物。過去的不談,就這些儀器也值上百萬——歐元,他們家再怎麼樣也不差那麼一點錢的。他說道:「行有行規,我是開店的坐商,兔子不吃窩邊草,就在這淘文物太招人了。」
唉,這哪像個男人啊,好不容易丟掉視財如命帽子,本以為開始視錢財為糞土,想不到是膽小如老鼠。秦思慕都快笑出來了,她說道:「放心,我們就淘一件捐贈給下周的慈善義拍,不會貪心的,您怕風險這我知道,我們一定會替您保守秘密的。」
「慈善義拍?早說嘛。」方羽笑著對慕晴說道:「您看,您既這麼宅心仁厚,又這麼慈眉善目,還這麼大方,在下當然願意效勞了,報酬嘛,那就......按你說的算!」他根本就不屑於在她們面前顯示自己本來就不是很崇高的精神境界。
下午三點,老方家的寶鑒堂依舊冷冷清清,慕晴這回學聰明了,沒直接堵在店門口,兩位美女下車走進寶鑒堂。方羽客氣的請她們坐下,並奉上茶水,儘管有兩位美女等候,但他並沒有要關門的意思,而是繼續等待客戶上門。兩位美女也不敢催,這人脾氣古怪,萬一把他逼急了他臨時變卦就麻煩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三點半,叮鈴鈴,紅木辦公桌上的那部老式電話響了,方羽提起電話問道:「喂,寶鑒堂...您哪...哦,老爺子,您放心,既然已經答應下來我就會堅守崗位。」接完電話,他匆匆忙忙的跑進內軒。
一會兒,換好衣服的方羽走了出來,脫了那件老氣橫秋的長衫換上自己的衣服看上去還真順眼多了,至少秦思慕不會再叫他大叔,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英俊瀟洒玉樹臨風起來,畢竟方羽不像傳說中的男主角人品值那麼高,換一身衣服就能使原材料生什麼化學反應,脫胎換骨的來一次涅槃或者是屍變。當然,對於我們眼高於頂的慕晴來說,他換什麼包裝都有兩個字來形容——討厭。
「兩位久等了,沒辦法,老爺子電話查崗過了才敢關門。」方羽歉意的對二人說道。
「沒關係,我來幫你!」秦思慕客氣的說道。
關好門,三人走過南新華街,來到以經營古玩為主的東琉璃廠。玩收藏的人都知道兩個術語,「淘」和「撿漏」。淘什麼最難?淘金,淘文物比淘金更難,因為淘金是死的,沙子始終是沙子,不會改頭換面成金子。但淘文物卻是活的,贗品與真跡往往容易混淆。淘盡黃沙始見金,淘盡贗品始見真,一個「淘」字,盡顯其中奧秘。
撿漏,成千上萬價格低廉的贗品假貨中出現了漏網之魚,萬一低價買真品的好事情被您撞上了,您就撿了漏了。
看到有人在公開叫賣《清明上河圖》,方羽大大的搖了搖頭,這不光是在侮辱智商了,簡直在侮辱人格。價值連城的一級文物稱之為國寶,我們國家的國寶只有六十四件,《清明上河圖》就是其中的一件,除非國務院特批,否則國寶是不能公開展出的。所以,這些《清明上河圖》無一例外都是假的。」
離方羽他們不遠的地方,一大群人正圍在一個古董店門口,一個夥計正唾沫星子亂飛的向一位顧客兜售店裡的藏品。
「您看這個酒尊,絕對如假包換的西周青銅器,您看這成色,這邊的獸面紋、夔紋,還有這些銘文,您是行家,這青銅器不像瓷器,蒙不了人。」
在買家將那酒尊拿在手裡翻來覆去鑒賞的時候,方羽和兩女也上去湊熱鬧。方羽打量了一下那個買家,洗的已經泛白的圓領汗衫一看就是地攤貨,褲子也有些年生了,一雙皮鞋倒是擦得挺亮,卻是好久之前的款式。如今淘文物的人往往會把自己打扮得土氣一些,以免露財,但這個人緊捂手中皮包不時警惕望著四周的舉動著實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一看就不是家底殷實的人,方羽有些奇怪,這種人為什麼會出來淘文物的。
此刻的買家還在猶豫不決,一個帶著老花眼鏡的老者站出來說道:「真的是西周的,讓我看看。」
買家將酒尊交給老者,老者拿出一個放大鏡,仔細的觀察了好久,然後將酒尊放在耳朵邊,用手指彈了一下,聲音很清脆,他點了點頭說道:「嗯,銘文規整,字口小底部大,字口內略顯粗糙無光感,筆畫轉折自然,雖然不是上上之品,卻也真是西周的青銅器,放在家裡還是不錯的,這東西多少錢?」
夥計笑著說道:「瞞不了您,這東西還真不是上品,也就是西周時期平常人家喝酒用的,加上如今西周的青銅器行情不景氣,一口價,五萬塊。」
老者說道:「貴了點,四萬塊我買了。」
夥計搖了搖頭,說道:「這不行,收過來的時候就不止這個價錢。」剛才的那個賣家自己看了半晌,加上老者的推波助瀾,說道:「五萬塊是太貴了,你再出個價。」
夥計說道:「這沒辦法,這已經是最低價了。」
老者說道:「實話說了吧,我今天只帶了四萬塊,就問你一句話,四萬走不走。」
「這個。」夥計為難的說道:「我也不瞞你,我們老闆的意思是最低四萬五,四萬真的走不了。」
老者把酒尊交還給夥計說道:「那這生意就做不成了。」
夥計搖了搖頭說道:「哎,您看,如果這四萬塊能走,我廢這麼多功夫幹嘛,不就為了那點兒利潤嗎?四萬五我們也只能賺一千來塊錢,我的業績算下來不過才一百多,實在沒辦法。」
老者轉身就往回走,夥計也沒辦法挽留,人家只有四萬,有什麼辦法。老者走了幾步突然回頭說道:「好,看你也不像說謊話的人,你等十分鐘,我去一趟銀行,四萬五,成交。」
老者走進自己的車,開車走了。剛才的那個賣家狠下了決心,悄聲對夥計耳語了幾句,夥計為難的說道:「這不大好吧,我們說好的。」
那買家說道:「他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呢?我可是現底現的交易,身上有現錢。」
那夥計說道:「你看我們做生意的要講究個誠信,總不能出爾反爾吧?」
那買家急忙說道:「凡事要有個先來後到,這生意是我們先談的,再說你剛才也沒答應他啊。」
慕晴捅了捅在她前面的方羽,輕聲說道:「喂,那是真的哎,我們把他拿下來。」方羽回頭低聲道:「是,老闆。」
「切!」慕晴哼了一聲。
方羽大聲說道:「我來看看,如果是真的,我出五萬。」那買家看到有人出來橫插一杠臉上略顯一些不悅,卻沒敢說話。
夥計看到方羽年紀輕輕,也沒多說什麼,將酒尊交給方羽。其他人則多少有些嘲諷神色,方羽的樣子絕對不像什麼行家,只是在美女面前裝孔雀,不管懂不懂,先翹起尾巴開個屏再說。方羽習慣性的將酒尊放在手中掂了掂分量,再摸出一枚一元的硬幣敲了一下,聽罷聲音之後,他將酒尊交還給夥計,對那個買家和他說道:「你們說這是西周的?」
夥計點頭,說道:「嗯,確實是西周的。」
「我看也是周朝的!」方羽也點了點頭,笑著說道:「但絕對不是西周的。」
剛才的買家介面說道:「難道是東周的?」
方羽輕描淡寫的說道:「我看它就是上周的。」
「上周?」周圍人先是一納悶,接著都大聲笑了起來,秦思慕捂住嘴,沒讓自己笑出聲,這傢伙損起人來真犀利。
「你開什麼玩笑!」夥計很不樂意的說道:「那麼多行家都說是真的。」那買家一見有人說這是假的,剛才下的決心又有所動搖了,他也只有七八成把握。
「你憑什麼說這是假的?」夥計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
「很簡單!」方羽說道:「如果是真的,價值絕對不止四萬五,如果是假的,絕對不足四千五。」方羽轉身對那個買家說道:「你也是一個懂行情的人,如果是真的,價值起碼在十五萬之上!轉手之後就能賺十萬?您覺得有這樣的好事嗎?除非人家的店鋪是為你開的。」
買家還有些不信,問道:「不管從哪方面來看,我絲毫看不出這東西是假的,你怎麼說這是假的?」
方羽說道:「對,看上去這確實不是假的,而且也沒有一個地方假!」
「你這不是廢話嗎?」夥計說道。
方羽馬上說道:「但是,這卻是由幾個真品的殘片拼湊出來的,這樣的真品的價值能跟一個完整真品的價值相比嗎?還有,也是最明顯的,他剛才說這是西周平常百姓家喝酒的酒尊,只要對西周歷史有所了解的人都應該知道西周是禁酒的,喝酒只是統治者和奴隸主的特權,普通老百姓喝酒是要犯禁的,那時候對犯禁的處罰可不像現在對酒後駕車那麼輕,那是要流放的。酒都不敢喝,普通老百姓還用得著酒尊嗎?」
「不能喝酒?那多難受啊,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不可以偷著喝嗎?」旁邊一個滿臉通紅像是喝過酒的圍觀者問道,看來這傢伙多半是個酒鬼,一聽到不能喝酒都開始替古人著急了。
他的一個同伴說道:「二愣子,你喝糊塗了吧,大搖大擺的裝在酒尊里喝還能叫偷著喝嗎?」
那買家還是將信將疑的問道:「那剛才的那位老先生不也說真的嗎?」
「剛才的那個老者,他應該比我清楚!」方羽指了指那個夥計,冷笑著說道:「他就一托兒!你本來是想再考慮一下的,不是嗎?但他們卻想讓你作決斷。如果,你一說出你的意思,他們立即就答應,那麼你又會懷疑了,但他們一開始並不願意,這就堅定了你的想法。沒有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您那,回家多練練眼神再出來撿漏吧!」
那買家被方羽奚落了一番,卻沒有說話,慌慌張張的調頭就走,生怕被人搶劫似的。看著買家落荒而逃,方羽不禁搖頭,琉璃廠這些文物販子的道行比之英國的那個老頭要高明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