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分贓不均
雖然方羽對這個地方不熟,但對地下黑市的操作流程卻瞭然於胸,他帶著三人直接登上台階往裡面走去。.
「嘿,哥們,面生得很啊!」門口立馬靠過來四個挽著袖子的青年,為的麻子臉問方羽話。
「給老子,這個熟不熟?」方羽一口四川話,他拉開破皮包拉鏈,湊到麻子臉面前。
麻子臉一看裡邊的錢,問道:「敢問朋友何處來?」
「不黑不白混口飯!」
「何處去?」
「無處覓!」
秦思慕和慕晴對望一眼,這兩個人怎麼牛頭不對馬嘴的,應該是暗號切口之類的對白吧。
「裡邊請!」麻子臉示意手下人讓路,方羽遞給他四百塊錢,說道:「一回生二回熟,投投石,問問路!」
麻子臉也不客氣,接過錢,說道:「好說,好說!」這丫的口氣夠大啊,拿著二十多萬來試水。
四人走進大門,呵,裡邊的門道夠齊全的,青銅器、陶器、瓷器、字畫,應有盡有。這種地下黑市跟拍賣行差不多,有錢的主可以在拍賣之前先行驗貨,看中了一會兒直接叫價。不想露財的,等下也有驗貨的機會,先是初驗,一群人排著隊上去看,初驗時間短,還不允許觸摸,只能說是走馬觀花。叫價之後就算是潛在的買家了,這時候就可以復驗,這回就能看仔細了。
文物鑒定這范兒海了去了,鑒定的方式也五花八門,年長的有拿老花鏡放大鏡的,中年的有拿手機拍照比對的,有一些人用上了高科技,數碼相機拍照,筆記本電腦查資料,再將拍成的照片在電腦上放大個幾十倍逐行掃描,有一點瑕疵都無所遁形。只有方羽隨隨便便兜了一圈就匆匆走出大門,麻子臉指了指最前沿的幾個座位,說道:「這邊請!」麻子臉這話是對方羽說的,但視線卻一直沒離開過秦思慕和慕晴那邊,美女的臭脾氣就是被這些一見到美女就忘記爹媽姓啥的男人給慣出來的。
座位前的茶几上有茶水,方羽從包里拿出三瓶礦泉水給三人,說道:「這個我就不用提醒了吧!」
拍賣開始之前場面比較熱鬧,有總結上次交易的,有展望今天交易的,有拉關係互相吹捧寒暄的。更多的人則在不知不覺之間扮演著孔雀,有意無意的在秦思慕和慕晴周圍大談成功之道。
這個說:哎呀,黃老闆,上次那個漏撿的好喲,怕是賺了幾百萬吧?
那個道:哈哈,那也是李老闆您叫得客氣,大家相讓的結果啊。
這幫人這一套跑到夜總會對著那幫三陪小姐裝裝逼還成,對著慕晴和秦思慕這樣出門開法拉利的女人還是省省吧,她們反而對方羽這樣刻意掩飾自己的人感興趣。處在社會底層的人拼了老命想往高層爬,真正處在上層的人卻對底層的生活充滿好奇,沒見那些成了仙的傢伙沒事都喜歡下凡玩玩嗎?
文物黑市都是一鎚子買賣,經常是打一槍換一個地方,這地方不需要商業運作,所以,拍賣很快進入了正題,拍賣伊始,上台的都是些次品,價值不高,四人都提不起什麼興緻,不久,一副水墨山水畫捲軸被拿上台,講解員,如果這種場合也可以稱之為講解員的話,講解員說道:明代成化年祝允明粗筆水墨寫意畫《江山》,底價五千元。
坦率的說,這幅畫很是粗糙,畫絹本身就不好,質地粗糙,經緯稀疏。畫面描繪的是江邊的一座山加上一些樹木以及花花草草,命名為《江山》倒也牽強附會,但此畫的質量就不敢恭維了,筆墨混沌,斑斑點點,如果是油畫,倒有點印象派的味道,但作為水墨畫,也只能稱之為寫意畫了。
講解員繼續說道:此畫確實不像與唐寅、文徵明等明代畫家齊名的祝允明所繪,但此畫印有寶笈三編的鑒賞印,說明乃是收入清宮內務府《石渠寶笈?三編》中的收藏品,雖然及不上乾隆鑒賞的級別,但也可以說明此畫的真偽。
方羽不禁點了點頭,雖然說這只是山寨版的拍賣行,但講解員倒也有一些水平的,就是不夠專業。每一件拍賣品一經推出,台下難免有人竊竊私語,講解員話音未落,立即有人說道:清朝光是乾隆本人就有一百七十多方鑒賞印,這玩意兒造假實在不難。
另一個人說道:此畫甚是可疑,題字九元?聽都沒聽說過,這造假造得也忒粗糙了吧,估計也就值個九塊錢。
山寨版的講解員也是主持人,他說道:「現在開始競拍!」台下一下子安靜下來,卻沒有一個人報價的,半晌之後,才有一個聲音喊道:「四千!」
台下一陣轟然,第一次叫價就低於底價,演小品呢,哪有這麼叫的?叫價卻是方羽,他說道:「給老子,總要開個張啥!兄弟伙,打個商量嘛,反正也沒得人要!」
台下一陣嘆氣聲,裝逼的來了,四千塊就是為了開個張,這川耗子變著方埋汰都人民呢?
講解員回頭望向身後,一個膀大腰圓的胖子點了點頭,他立即說道:「成交!」山寨拍賣行就是靈活。
方羽立即拉開系在腰上那破皮包的拉鏈,拿出一疊封條還沒有拉開的萬元鈔票。「呸!」他在手上吐了一口唾沫,嘩啦嘩啦開始數錢,眾人恨不得衝上來揍他丫的,就他媽賣豬肉的命,搗騰什麼文物?
秦思慕和慕晴則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程昊往旁邊挪了挪,忙著跟他劃清界限,這丫我不認識!
夥計奉上畫卷,方羽將一把錢遞給他,你看看人家,就一夥計數錢都比他文雅。
秦思慕輕聲問方羽道:「喂,這畫不會是真的吧?」
方羽說道:「我有說過這是真的嗎?」
「這是假的?」秦思慕問道。
方羽聳聳肩說道:「本來就是假的!」
「假的你還買?」豎著耳朵兔子似的聽他們談話的慕晴立即問道。
方羽輕聲說道:「你懂什麼?這道理就跟老千去賭場一樣,要輸輸贏贏,不值錢的也要買上一點,出手太準會引起懷疑的。」
「就你鬼點子多!」慕晴倒不是心疼錢,這傢伙出牌太不按牌理。
果然,方羽在「開張」之後開始頻頻參與競價,但總是在關鍵時刻退出,一樣東西沒拍到。
這時,一件陶器被抱上大門口的八仙桌。
台下的人一陣鬨笑,這玩意兒不就是泡菜罈子嗎?而且還沒有上釉,就是一個土罈子,這玩意兒要算文物的話,估計得再等個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才成。
這罈子呈深褐色,不僅舊,還有些斑駁,壇身上的方格紋也有些褪色,但刻畫卻很清晰。
主持人說道:這個應該是個蓋罐,哪個朝代的就難說了,款式也看不清楚,而且裡面還有一股霉味,喜歡撿漏的朋友們可得注意了,這東西估價一千元!
「一千!」
「兩千!」
看來這東西要比剛才的那字畫受歡迎得多,玩文物的特別是玩黑市文物的都不是窮人,花個千把塊賭一賭或許會帶來意外的驚喜,尤其是這連年代都弄不清楚的陶器。但有些文物販子就是摸准了別人的撿漏心思,專門弄這種東西來蒙人。
接著,四千、五千、六千一直叫到了八千。
「一萬!」方羽叫了一聲之後忙跑上台說道:「我得看看!」
「又是他!」敢情這丫的根本不管好與壞,沒人競價的要嘩眾取寵混個臉熟。競價的人一旦多了就湊熱鬧攪局,整個一個文物界中的皇家馬德里,甭管買不買,先把價錢推得高高的,自己要不了別人也別想撿便宜。
方羽走上台,伸手摸了摸這蓋罐的內側和外側,感覺特別光滑,刻花處甚至有些亮。他再翻過蓋罐看了看底部,這東西的底部有些凹凸不平,款式根本看不清楚。最後,他湊近聞了聞裡邊的味道之後捏著鼻子轉過身。
「一萬一!」台下又有人叫道。
「一萬6千八!」方羽大聲說道:「這個東西不錯哦,討個彩頭,一路啥。」
他不說不錯倒還好,一說不錯立馬就沒人要了,看他那動作就不像行家,這種人的「鑒定」誰敢信啊!再說,哪有這樣叫價的,一萬六千八,刻意追求吉利數字。
這時,坐在下邊那位買家身邊的一個老頭輕聲對那買家說道:這小子面生,看似叫價業餘,實則有規律,流拍的他要叫價,人多的他要抬價,估計是故意裝瘋賣傻,極有可能是莊家的托兒。
那買家點了點頭,大聲對方羽說道:「好,讓你一路!」
方羽示意程昊上來拿蓋罐,自己又大大咧咧一副暴戶模樣的開始數錢。在他身後那些貌似成功人士的傢伙恨不得把這傢伙整個人摁進茶几上的茶杯里,然後用自己的氣質征服他身邊的倆妞。
方羽下台之後,輕聲對程昊說道:「耗子,這東西你拿好,應該是東周的半瓷半陶罐,而且還是自然釉的那種。」
程昊問道:「什麼叫應該是啊!東周的半瓷半陶?還是12oo攝氏度高溫自然釉的那個,那不得值幾...幾...百...萬...」程昊舌頭都開始不聽使喚了。
方羽沒好氣的說道:「做夢吧,幾百萬的那是官窯的,這個充其量也就是民窯精品,也不知道這東西落到過哪個敗家玩意兒的手中,用來裝了至少上百年的米,長時間半埋在土中,下半部分腐蝕嚴重,價值大打折扣,多少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秦思慕捅了捅方羽,問道:「喂,你也讓我們知道點吧。」
「回頭告訴你!」方羽說道。之後,他還是一副人傻錢多的模樣,變著方兒哄抬物價,偶爾買上一些低價的物品。
畢竟是地下黑市,拍賣物品其實也不多,很快就到了壓軸的最後一件拍賣品,方羽抬眼望去,這是一件青銅痰盂。主持人說道:從花紋和銘文上看,明顯具有鏨子雕刻的特徵,這是一件典型的漢代青銅器,估價五萬元,一千元一次,現在開始報價!
報價之前,早有一大群人拿著放大鏡圍著這個痰盂仔細的觀看,方羽這次沒有跟著湊熱鬧。
報價開始,從六萬一、七萬一、一直報到八萬。
方羽抬頭望向膀大腰圓的那人,他剛才蓄意報低價就是想見識一下這裡面的頭目是何許人也,這龐大的傢伙身邊卻站了一位身材奇矮,身高只有一米四幾的小矮人,兩個人都露出關注的神色。
「八萬一次...兩次...」
「十萬!」方羽叫道。
「十一萬!」即將八萬到手的那位買家絲毫不放鬆!
「十六萬!再多我就不要了!」方羽這報價有些學問,本來八萬即將到手的東西一下子被人叫到十六萬,整個翻了一番,任誰都要重新衡量一下是否值得的。
「十六萬一次...最後一次,再沒人出價就成交了!十六萬成交!」主持人望向方羽,方羽這次沒有數錢,而是一摞一摞的擺出了錢,整整十六摞鈔票擺上了八仙桌。
方羽抱上那個青銅痰盂,招呼三人快走,那邊的程昊先一步出去開車,到裡邊的三人出去的時候,他的車已經等在那裡了。三人上車,奔奔迅疾的打了一個彎,快離去。
車上,慕晴興奮的問道:「結果怎麼樣?」
方羽說道:「畫卷是你們的,陶罐是程昊的,這個青銅器歸我,至於其他的東西,找個地方扔了吧,酬勞呢,就算了吧。」
慕晴立即叫道:「什麼啊?,你不都說那幅畫是假的嗎?假的你還給我們?」
方羽說道:「哎呀,你怎麼總是不相信我呢?當時是隔桌有耳,我不方便細說,搗騰黑市文物本來就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中有假,假中有真嘛。」
慕晴說道:「就算你說得對,這是真的,你也不能給我們一件四千塊的東西,自己留一件十六萬的東西啊,這太過分了!」
方飛說道:「你懂什麼啊,交易價不代表文物的真實價值,這畫卷可是一個大漏,開價一百萬絕對有人搶著搶著要!我之所以留下這個痰盂,是因為有些地方還有疑問,得拿回去用儀器鑒定一下!」
慕晴展開畫卷,質問道:「就這破畫,值一百萬,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我告訴你,你別想欺負我們,思慕他們家......」
「慕晴!」秦思慕立即阻止了慕晴的喋喋不休,她對方羽說道:「你總要跟我們解釋一下的吧?」
方羽說道:她是有眼不識金香玉,這幅畫不但是出自祝允明之手,而且還是他所有作品中的孤品,因為這是他的早期作品。這幅畫所使用的絹是當時市面上最廉價的絹,祝允明未成名的時候迫於家境,只能用這種絹來作畫。這種質地粗糙,經緯稀疏,摸起來就像沙紙的絹極其不易受墨,所以,這種絹所繪的畫中精品極少。要不然怎麼會被清宮收藏?
秦思慕問道:「那你如何解釋九元,尤其是這個元字,明顯有作假塗改的痕迹。」
方羽說道:「你知道清朝的**嗎?」
慕晴立即說道:「你別想蒙人,思慕當然知道,人家可是北大歷史系的講師!」
方羽欣然道:那就更好解釋了,封建社會自古就有國諱、家諱之說,國諱是指避諱皇帝與孔子的名字,家諱是指避諱自己祖先的名字。一般的避諱方法是,凡遇到應避的名諱,就應該缺筆或者易字,說念之時才可以改原音。而清康熙帝名為玄燁,所以,書畫作品中不能出現「玄」字,當時,最可行的方法就是將「玄」改寫「元」。所以,明代的「玄」字到了康熙以後,均改「玄」為「元」或將其毀壞,收藏於清宮的書畫作品都是如此,那個九元其實就是九玄。
這時,程昊緊張的說道:「不好,有人跟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