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亡命天涯

大門被一把推開，只見闖進一個大漢來，拉著海子就往外走，一邊急急說道：「走！快點走！」

「父親！怎麼了？」海子踉蹌幾步，急忙跟上他，驚訝道。

「你放跑了明天的祭牲，大祭師他們要把你祭祀給天神！要不是闊闊澤通風報信，我還蒙在鼓裡，到了明天早上，那就什麼都晚了！快走吧，我的傻小子！」奧列克滿臉焦急，邊走邊說。

「什麼？！」海子聞言氣憤不已，怒罵道：「霍比比！你這個老賊！就算我放跑阿特基薩人，也罪不至死吧？啊呀呀！我跟你誓不兩立！」

奧列克一把按住海子的大嘴，輕聲訓道：「你小聲點，傻小子！別說這些沒用的，你一個人是鬥不過他們的。快點逃出查帕拉，我已讓丹波爾他們備好包裹，在湖邊等候，快點隨我來！」

魯魯迷臉上陰晴不定，神情變幻莫測，忽得見海子與奧列克已經走遠，重重點了點頭，連忙追上前去。

見幾人相繼離去，祭壇暗影下，便現出幾個人來。巴塔羅哈哈大笑：「大祭師，這下臭小子可是恨死你了！哈哈！」

「梆梆梆！」霍比比握著祭師權鉞，奮力敲了敲大石板，說道：「哼！臭小子膽大包天，連天神也敢不敬畏，真是個野蠻子！讓他這麼輕鬆離去，算是便宜他了！」

闊闊澤訕笑道：「嗯，我作了回好人，倒是讓大祭師作惡人了。」

格里爾見時間差不多了，便提議道：「族長，快點去追吧！奧列克關心則亂，一時被我們迷惑，要是回過神來，倒是不好辦了，畢竟這麼多年交情，也不好撕破臉皮。」

巴塔羅應道：「嗯，不錯！只要恰恰忽離開查帕拉了，那便萬事大吉。你們幾個，開始吧！」

只聽有許多人奔跑在大街小巷，來回高聲呼喊：「恰恰忽逃跑啦，恰恰忽逃跑啦！族長有令，集合，前往追趕！」

查帕拉一時人聲鼎沸，燈火通明，腳步聲此起彼伏，不一會，便有數條火龍向各方疾疾而去。

卻說海子隨著父親奧列克，一齊向湖邊狂奔，不一會便趕到湖邊，便見一個小女孩撲了上來，一把抱住海子的大腿，嚶嚶哭道：「大哥哥，你不要走嘛？格伊娜再也不惹你生氣了，你不要走嘛？」

海子抬頭向奧列克望去，奧列克搖了搖頭，原來格伊娜卻不知曉事情經過，只以為是自己晚飯前，和大哥哥的小矛盾的緣故，本來氣呼呼的，一聽大哥哥要走，一時間也著急起來，要留住海子。

海子蹲在地上，抹了抹格伊娜的小淚珠，笑道：「好妹妹，你不生哥哥的氣了嗎？」

格伊娜連忙點了點小腦袋：「嗯，我以後都乖乖的，不惹大哥哥你生氣了，大哥哥，你不要走了嘛？」

這時魯魯迷也趕了過來，便聽見村落中喧鬧起來，必是覺海子逃跑了，魯魯迷連忙道：「恰恰忽，快點走！」

「傻妹妹，哥哥我只是有事離開一會，不久就會回來的。等到村東那片竹林，竹子花兒盛開的時候，我便會回來了。」海子說著站起身來，漆黑的夜空下，點點星光，望著周遭那熟悉的景緻，一時間心也茫茫，意也茫茫，天大地大，我孤身一人，又該去向何方呢？

奧列克上前拉開格伊娜，一把抱了起來，轉頭問道：「丹波爾，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衣物乾糧，鎧甲兵器，俱都放到獨木舟上去了。」

「嗯，幹得好！」奧列克贊道，接著從腰下解下一個玉佩來，遞到海子手中，說道：「這是你們母親的玉佩，她是奧托米族人，你順著大湖東邊的河流，一直向東，尋找一個叫尤里里亞的部落。」

「奧托米人？我母親也是奧托米人！」魯魯迷驚訝道。

「是的，那是十多年前，我和你父親跟著老族長一起去過那裡，與他們進行換親和交易，我和伊靈瑪就是那時認識的……」奧列克陷入回憶中，臉上露出一縷微笑來，忽得聽見一陣叫喊聲，只見一條火龍奔了過來，連忙叮囑道：「恰恰忽，你拿著這個玉佩做信物，去投靠你的舅舅吧。記住！是尤里里亞部落，你舅舅就叫烏爾姆！快走！」

海子深深地望了父親奧列克一眼，彷彿要將他刻在心裡一般，轉身走了幾步，按了按丹波爾瘦瘦的肩膀，低聲說道：「丹波爾，照顧好妹妹和父親，我走了……」

丹波爾抬了抬手臂，定了定，終於張開雙手，上前一把抱住海子，哽咽道：「哥哥，你保重！」

海子輕輕拍了拍丹波爾的後背，一把放開他，轉身跳進了獨木舟中，摸了摸懷中的玉佩，回望了一眼，拿起槳來，只聽「嘭」的一聲，小舟晃了晃，卻是魯魯迷也跳了就來，海子愕道：「魯魯迷，你幹什麼？」

「恰恰忽，你走了，我在查帕拉也沒什麼可留戀的了。我跟你一起去尤里里亞，我也想去看看母親生長的地方。」

海子看了他一眼，默默點了點頭，兩人便一齊划起槳來，小舟輕輕駛離岸邊，向湖心而去。格伊娜雖小，卻也不傻，隱隱覺得事情不像哥哥說得那麼簡單，一把從奧列克懷中竄了下來，跑向湖邊，哭喊起來：「哥哥，哥哥，你不要走嘛！你不要走嘛！」

海子聽見格伊娜的哭喊，心下一陣酸，咬了咬牙，忍住不回頭，手下卻起狠來，小舟便像離弦的箭一般，岔開水面，疾馳而去。

忽地舟邊搭上兩隻爪子來，海子嚇了一跳，卻見小豹子一個翻身，躍進小舟里來，搖頭擺尾，聳了聳身上的水珠，在小舟里跑前跑后，玩耍得不亦樂乎。

海子與魯魯迷相視一笑，離愁別緒卻是沖淡了許多。只聽見後面許多人高聲叫罵，兩人回頭一看，卻是追兵已至湖邊，爭相擠上巨型獨木舟，就要追來。

魯魯迷驚道：「他們人多舟大，舟要快不少，這樣下去，就要被他們追上了！」

海子也道：「不錯！嗯，我們先去南面的小島上躲一躲，他們見不到小舟，必然以為追錯路徑，湖面又這麼大，尋不到便要回去了。」

兩人加緊劃了起來，大致方位倒記得清楚，只是黑夜中，只有些許微光，看不真切，又不敢點起火把來，昏頭昏腦，不知到了哪裡，劃了許久，也不見小島蹤影，幸好後面卻也沒有追兵，想是追到別處去了，索性隨性所至，直直向前便是。

剛才驚心動魄，此時四處一片寂靜，耳邊只聞木槳輕輕劃開水波的聲音，稍稍鬆懈下來，直感眼皮打起架來，小豹子躺在舟頭呼呼大睡，這才記起已然是平旦時分，天也快要亮了，須得尋處地方好生歇息才是。

過了一會，只聽「咚」的一聲，卻是魯魯迷瞌睡過去，木槳掉進湖水中去了，海子連忙上前揀了起來，估摸相對安全些了，便不去打擾他，獨自劃了會，實在撐不住了，也倒在舟中大睡過去。

這一覺昏沉沉地睡了不知有多久，睡夢中，海子突然聽見小豹子嚎叫不停，心下一驚，睜開眼來，卻見小舟已被一群巨舟團團圍住，一時間，十數壯漢一齊擁上小舟來，將兩人死死壓住，不一會就捆了個結實，又拿長槍去刺小豹子，小豹子一時無計，「噗通」一聲跳進湖裡去了。

兩人驚駭不已，心下後悔不迭，這時天已大亮，打眼望去，這些人中卻沒有一個認識的，必不是查帕拉的追兵了。海子掙了掙繩索，卻動彈不得，繩索緊緊勒住，直陷進皮肉里去，前胸後背、手腳四肢俱是一陣疼，海子怒道：「你們是誰？要幹什麼？放開我！放開我！」

魯魯迷高叫：「快放了我們！這位可是查帕拉第一勇士恰恰忽！你們如此膽大，不怕查帕拉報復了嗎？」

「哈哈哈！你們兩個小賊，終於落到我手裡了！真是天神開眼啊，哈哈哈！」只見一人狂聲大笑，遠遠駛了過來，海子兩人看得仔細，正是蒂薩潘族長洛伽基，只聽他哼道：「什麼查帕拉，你們以為我不曉得嗎？這位桑多阿早已來報，你們從查帕拉逃了出來，茫茫如喪家之犬！哈哈，看如今誰能救得了你們？」

海子聞言望了過去，瞥見一位熟人，便罵道：「桑多阿，你這個奸賊，居然和蒂薩潘人勾結，你……你不得好死！」

海子罵得越凶，桑多阿越是得意：「嘿嘿，你這個瘋小子，這下知道克雷馬大人的厲害了吧？人人都說，你被瘋狗咬了一口，難道還要咬回去不成？還是克雷馬大人英明啊，被瘋狗咬了一口，不但要咬回去，還要殺了它，抽筋剝皮，烹了吃肉，方解我心頭之恨！」

「哎呀，這句話說得太好了！深得我心，深得我心！哈哈！」洛伽基拍胸大笑起來。

海子恨恨不已，直欲咬碎鋼牙：原來是克雷馬這個狗賊，氣殺我也！這下可如何是好？一時也尋不到什麼計策，稍稍一動，便被勒得劇痛不已，便高叫道：「太緊啦！太緊啦！放鬆些，放鬆些！」

「哦？不緊不緊，綁縛猛虎，正當如此！」旁邊孔孔卡滿臉神秘，轉身吩咐道：「孩兒們，將兩個小賊押下去，下午便祭祀天神！」

「是！大祭師！」眾人齊聲應道，提起兩人，押上岸去了。

不一會，兩人就被帶到一處牢房中來，這是一處長房，只有一扇門進來，長長的走廊邊有許多小間，也關著二十多個俘虜。牢房由巨木粘土構築，四面是高高的牆壁，一陣陰慘慘的，只有幾盞油燈，出些許亮光來。

幾名蒂薩潘人打開一個小間，正要把海子兩人扔進去，只見門口有人呼道：「且慢！那個恰恰忽，把他吊起來，族長一會還要親自過來拷打一頓，消消怒氣。」

「哈哈，臭小子，你可有福氣了！」蒂薩潘人一齊壞笑，將海子五花大綁起來，懸吊在刑架上。魯魯迷見狀急道：「你們！你們！要綁便把我也給綁了吧！」

「哦？臭小子倒講義氣，好吧，把你也一併綁了，也好做個伴。」

守衛們出得門出，牢房內一時靜了下來，兩人綁在一起，看了看對方，笑了笑，卻滿是苦澀，心下一陣擔心、害怕、無奈、焦灼，卻又隱隱欣慰、感動、思念、決絕，像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齊湧上心頭。

遠處小間中，有個俘虜高聲問道：「那兩個小子，你們是那個部落的？恰恰忽？莫非是查帕拉的第一勇士嗎？」

「不錯！他叫恰恰忽，我叫魯魯迷，都是查帕拉人，你們呢？」

「我叫阿平頓，我們都是大湖東面伊瓦拉部落的，被他們擄來，已有半個多月了。」阿平頓答道，又微微疑惑：「你們查帕拉不是和蒂薩潘結盟了嗎？怎麼把你們抓來了？」

「哎，說來話長。」海子嘆息一聲，正要分說一番，便聽「嘭」的一聲，牢房大門被推了開來，只見走進一個人來，海子和魯魯迷對望一眼，心下俱是一陣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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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查帕拉，淚別那親愛的人兒，從此亡命天涯，在這片星空下，哪裡才是真正的家？少年兄弟，同心戮力，要尋到那尤里里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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