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逃亡 91 做人一次
91做人一次
聖山上。
小妹問牟十三。
「十三哥。」
「嗯。」
「那些時間線都是真實存在的嗎?」
「……不知道。也許只是我自己的一個夢吧,……畢竟,你們所有人都沒有經歷也沒有任何記憶。」
「自己一個人的夢,哪你孤單嗎?」
「無論在哪個夢境中,都會有你的,有你在我就不孤單。」
「可是,真實的我並有參與啊……你說……我們能不能一起經歷你所有的夢呢?」
「傻丫頭,誰又能進入別人的夢呢。」
「在夢裡,你一個人經歷了那麼多次生生死死,該多難過啊。」
「重要的是,現在我們都好好的,不是嗎?」
「其實,我好害怕的。」
「嗯?」
「害怕突然有一天,我倆走入一條彼此永不重合的時間線,那我們就再也見不到彼此了……」
「傻丫頭。所有時間線都是以現實為基礎,我們怎麼會見不到呢。」
十三一邊說著,用手輕輕的點了一下小妹的鼻子,兩人都笑了。
可是小妹在低頭的一剎那,眼中沒來由的閃出一滴淚花。
……
每次到這裡,牟十三就會從夢中驚醒過來。
「彼此永不重合的時間線」那不就是生死嗎?不,比生死還要可怕的,是記憶都不再重合,對面都不能重逢。
小妹的那一滴眼淚,他當時看到了,只說是少女嫌春閨夢短,現在才發覺,是痴情恨路太長。
「小妹,早知道那樣我不會讓你留下那滴眼淚的。」
正在懊悔,突然感覺一滴眼淚,滾燙的,真真實實的,掉到了自己的手上。
「誰?」
牟十三知道自己已經不是在夢中了,可這滴眼淚又是誰的呢?
「你醒啦!」
他能聽出對方的喜悅和興奮,可就在他活動的一剎那,眼睛一陣灼燒一樣疼痛。
鑽心的,痛不欲生。
四周一片漆黑。
「我的眼睛!」
牟十三忽然意識到,射向自己眼睛的那一根火線不是做夢。
「難道……我瞎了!」
他的手觸摸到眼睛上纏著的紗布時,頓時整個人都崩塌了。
「我真的瞎了嗎?我的眼睛怎麼什麼都看不見?我在哪?」
不只是害怕,眼睛的灼燒感和黑暗帶來的逼仄壓迫感,也令他非常的煩躁,
「別動,你的傷口會再次迸裂的。」
果然渾身像被撕裂開一樣的疼,是眼睛的灼燒感掩蓋了身上傷口的疼。
「你是誰?你的聲音……」牟十三聽這聲音極其的熟悉,有溫度,暖暖的,親切的可以融化傷痛,卻又那麼的不敢相信,「小妹!真的是你嗎!」
「天下行走,是我,琉璃。」
「琉璃?」
牟十三「唔」了一聲,軟綿綿的嘆了一口氣。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對那隻小虎充滿好感甚至憐憫了。
無論是她最初的無助感,還是她後來說話的聲音,都令自己想到了小妹。
雖然一人一虎,但是感情就是那麼的奇妙。
「我到底是怎麼了。」
「嗚嗚嗚,對不起,真的沒想到事情會搞成這樣……」
「你哭什麼!快說啊,這到底是怎麼了?」心底的煩躁不安,令他的火氣摁都摁捺不住。
「別動,大夫說,你的眼睛不能受風。」
牟十三胡亂摸索的手,突然被另外一雙輕柔的手緊握了起來。
他的心中一動,反手輕輕的握住,問道:「你真的是琉璃?」
「天下行走……是我。」
「你可以化形了?」
「是……是的。」
牟十三長長出了一口氣,看來他昏迷的這一段時間,真的發生了很多的事情。
他感受著琉璃為自己整理了一下枕頭和抓亂的被子,又把手輕輕的剛回到自己的手中。
他反而不好意思,再去握住了。
「是啟化虎打傷了你,也搶走了父王的風靈石……」
「啟化虎,又是啟化虎!」
「虎王呢?」
「父王……父王說,守護玄境是他的使命……」
琉璃突然停止了抽噎,「噓!」了一聲,警惕的的站了起來。
這時,牟十三聽到遠處一陣開門落鎖聲。
「誰?」
「小姑娘,是老夫回來了啊。」一聲老邁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
「老爹。」琉璃喜出望外的打開房門,迎了出去。
大門口一位鬚髮皆白的老人,一身短衣,頭戴斗笠,肩上背著葯框,走入小院。
琉璃慌忙收拾一張木墩,讓老人坐下,又倒了一杯涼茶,焦急的問道:「老爹,找到了嗎?」
「沒有人回來吧?」
老人先把葯框輕輕放穩,一邊小口慢咽的把茶喝下,一邊問道。
「沒有人,我聽您的,外面有人叫我也不吱聲。」
「唔,真乖巧的女娃子」老人從葯框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條袋子,笑呵呵的說道:「你家小相公,吉人天相,也不枉老夫苦守他一天一夜啊。」
琉璃一看蠕動的袋子不禁一陣的喜出望外「啊,這麼小?」,伸手就要去拿。
「別動!」老人慌忙制止了琉璃,面帶嗔怪的說道:「還不快去生火煎藥,你小相公的傷,越早越用藥越好啊。」
「哦哦。」說的琉璃一陣臉紅心跳,慌忙笨手笨腳的去爐子邊生起火來。
老人看著琉璃被煙熏的連咳帶喘,不禁又是一陣爽朗的大笑:「你這女娃子,一看就是大家出來的小姐。」
老人一邊說著,一邊支開了琉璃,三兩下藥爐子的炭火燃燒了起來,「哎,那小後生都傷成那樣,你還盡心的侍奉追隨,就沖這,老頭子我就得拼盡全力,把他養起來。嘿嘿,現如今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患難還在一起的真少見嘍。哈哈」
琉璃在一旁,忙著遞柴打扇,小臉也被烤的通紅,「他對我有恩,我也得盡心報答,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可惜,現在這世道人心淺薄,像你這樣的越來越少嘍。嗯,好姑娘,世間少見好姑娘。而且那麼的好看,還知書達理的,哈哈哈,這也是那後生幾世修來的福嘍。」
老人一邊打著趣,葯爐子也開了起來。他回身從青囊又取出一個蛇鉤,小心翼翼的拿起那條袋子,手段極其快速的把一條青綠色的小蛇身子彎曲了過來,蛇腹正對葯爐,手上略微用力,刺啦一聲,一顆豆粒大的蛇膽,滾進了葯爐。
「快,使勁加火。」
老人取出蛇膽后,一邊吩咐琉璃扇火,一邊拿出鏟子在院子里挖了一個一尺深的坑,把小蛇的身體恭恭敬敬的安放了進去,又填平拍實,最後又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詞。
琉璃在一旁看得奇怪,不解的問道:「老爹,怎麼還把那死蛇埋了起來?」
老人一臉嚴肅的說道:「萬物皆有靈,為了救你的小相公,我得舍上幾條蛇命,雖算不上以命換命,卻也是天理循環,怎麼能不把他好生的安葬呢。祈求上天讓它早日飛升或者投胎做人呢?」
「哦,原來是這樣,那我也拜拜它。」
琉璃果然虔誠的拜了三拜,若有所思的問道:「老爹,您說投胎做人真的有那麼好嗎?」
「小女娃子,年紀輕輕,問這樣的話,應該也是經歷了顛沛流離的呀。」老人收拾好,對琉璃說道:「這做人啊,真沒什麼好的,可是啊萬物生靈,又都願意做人一次。」
「那,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人是世間最無能的,你看論力氣比不過山豬大象,論速度比不過山貓獵豹。也是這世間最艱苦的,冷了要置衣,餓了還要熱飯。衣不足則難禦寒,食不足則生病患。你看這山林中哪有狼蟲虎豹,置衣熱飯的?可是,人有世間動物都沒有的一種東西。」
「那是什麼?」
「哈哈,你這不是就在做嗎?」
「我?」
「哈哈,是啊,你一個瘦弱的女娃子為了那後生,不辭辛苦不怕艱險的把他背到我這荒山野舍,為他求醫舍葯,這不就是情嗎。」
「這就是情嗎?」
「嗚」一邊做手勢讓琉璃再用力的扇火,一邊笑呵呵的說道:「那青埂峰下的一塊頑石都知道人間情事賽過在天做神仙,何況是其他的生靈呢?」
琉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