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西山
就在老六暴躁地喊出：「反正都是要死的，哪有那麼多麻煩？」的時候，被草墊子扎得難受的秦歡，終於沒有忍住翻了個身。
幾人的討論，瞬間消聲。
秦歡想：她剛剛活過來，她不想死。
西山？是什麼地方？
五歲的秦歡可能不清楚，但多活了一輩子的秦歡，還是知道的。
西山雖然名字里叫做山，卻與「山」字沒有絲毫沾邊的地方，是一處實實在在的平原之地，平坦近百里的地界之上殘檐斷壁，雜草叢生。
看起來就是一座荒廢掉的城池，並無奇特。唯獨讓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幾乎遍布整個西山的人類骸骨了。
累累的白骨，亦足有百里。
據傳說，西山本名為西山城，城中原也是極其繁華的。直到幾百年前的某一夜裡，忽然天生異象，一城的人就都死光了。
死掉的人時間一久，自然全部變成了白骨。
至於天上生的是什麼異象？各種說法不一。
京城幾大茶樓里的說書先生，每個先生都有其獨特的故事版本，諸如天降神火，火燒了西山城；天降異獸，吃掉一城的人，吃得只剩下了骨頭……
還有最離譜的版本是：天上仙人的酒盅倒了，仙人飲用的酒水落下，天上下了幾日的酒雨，凡人們沾上之後一睡不醒，沉睡了幾十年，就都醉死了。
且不說，睡幾十年還不被人發現，睡成白骨這事情靠不靠譜。
西山那裡有數以萬計的白骨是不爭的事實。
當然秦歡更願意相信的版本是：西山那處經歷過戰事，那些白骨都是曾經浴血奮戰的將士們。
總之，不管是哪個傳說，西山都是一個不祥之地。
死過人的地方，怎麼樣都稱不上祥瑞，何況還死了很多的人。
久而久之，人們在遠離西山的同時，也把一些不知名的屍體，或者打殺的丫鬟僕從，或者被害慘死的無辜冤魂們，都丟來了這個地方。
屍體越來越多，西山更是沒有人願意靠近了。
再後來西山就成了亂葬崗。
所以，這幾個綁匪爭論了半天，就是為了討論到底是隨隨便便把她埋了？還是到了西山再把她埋掉嗎？
大晚上奔波幾十里路，就是為了給她找個「風水寶地」？
還有綁匪們口中的僱主，那個聽起來應該是秦老爺十七房小妾之一的女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秦歡陷入了深思，怎麼想，她怎麼覺得這事情有點迷。
而上一輩的她，不記得自己被送到西山來著？
聽著綁匪們的談論，秦歡覺得，上輩子她能安然無恙的在地窖里待上那麼多天，還沒有被埋掉？
這件事本來就很迷。
秦歡可不認為是這些綁匪良心發現，不想殺她了。
上輩子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秦歡在板車又翻了一個身，她睜開眼睛，直直的望著天，腦袋裡是一團亂麻。
剛好輪流到推板車的老六，見狀關切的問了一句：「睡醒了嗎？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秦歡沒有否認，她回了一句：「太顛簸，你走穩點。」
眼看著金銀財寶就要到手，老六心情很好，他說道：「保證穩，天還沒亮，秦小姐再多睡一會。」
其他幾個綁匪知秦歡是有錢人家的小姐，必然嬌氣，也沒有多說什麼。
總歸活不了多久了，他們也不介意讓一個小女娃使喚。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還需要秦歡告訴他們寶庫的位置在哪裡？
之前秦歡說得很明白：「別院進大門后右拐，然後直走，左轉穿過一個花園，走過左側的偏房，到了連廊之後，沿著連廊走，拐三個彎后，下台階……如此這般后，你們會看到一個書房，開啟庫房的鑰匙就放在書房第三排書架，第四層，左數第一本書冊中間的夾層里。」
至於庫房的位置，那就是更複雜的事情了。
秦歡表示，一時半會說不清，要不我給你們畫個圖紙。
秦歡自覺她的提議很貼心。綁匪們則想：秦家家大業大，寶庫的事情隱蔽一些也在理。
因為條件有限，沒有紙筆，最後畫圖紙的事只得作罷。
……
其他的事情暫且不提。
幾個綁匪終於在天亮之前，趕到了秦府別院。一夜的奔波，幾個綁匪身上並沒有見到疲憊，反而一個個的精神興奮。
當然，如果他們不是一邊擦著刀一邊興奮，可能畫面還要更和諧一些。
事實證明，錢這個東西，不止有著它的使用價值，在更深層次的精神上，也能起到讓人亢奮的作用。
板車因為操作不便，已經被丟棄到了一邊。
想來綁匪門也是意識到，打家劫舍，推著板車出場，實在是有損他們凶神惡煞的氣質。
所以在秦歡睡醒后，作為代步工具的板車，就被丟在路上了。
秦府別院門外。
此時秦歡站在劉武身邊，矮矮的個頭，還沒有杵在地上的大刀要高，這就很尷尬了。
顯然綁匪們沒有什麼先禮後兵的念頭。
秦歡當然也沒有傻傻地問一句：你們拿著刀做什麼？
幾個綁匪在確定這是秦府的宅子，而且周圍沒有守衛之後，他們已經決定了速戰速決。所以他們也絲毫沒有掩飾自己作案工具的意思，大刀全部明晃晃的拎在了手上。
此時天剛蒙蒙亮不久，周圍還沒有來往的村民，偶有幾個早起活動的，遠遠看到幾人，也都害怕的閉緊了門戶。
老六上前直接將院門砸地啪啪作響，高呼道：「開門！開門！」
「誰啊！一大清早的……」門房小廝被吵醒后，不滿的喊叫出聲，嘟噥著拉開門閂，開了條門縫，露出了半個腦袋。
然後還沒等他看清楚，呵斥來人不知規矩，一把涼涼的大刀，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小廝頓時嚇得一個哆嗦：「什、什麼人？」
幾個綁匪也沒有廢話，劉武向老六使了個眼色，一行人就推門大搖大擺的進了宅院。
老六的刀擱在了小廝的脖子上。
秦歡被大鬍子一手拎起背後的衣服，像只四腳不著地的貓崽一樣，怎樣掙扎小命都捏在了別人手裡，充分體現了一個人質該有的待遇。
身後的門又被重新閂了起來。
「小心點——誒——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你們知不知道這裡是秦府的地方？誒誒——該死的！這是做什麼？！」小廝叫著，被人推搡向前。
老六居高臨下的一把揪起了小廝的衣領子，呼和道：「你們管事的在哪？把人都叫出來。」
「我、我——」小廝還想再說什麼，老六的大刀往前一推，他立刻嚇得癱倒在了地上。
「小安子，你主子呢？」小廝聞聲顫抖著抬頭，然後他就看到了正笑眯眯地向他招手的秦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