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四章
余兮的手輕輕摩挲這封明顯已經有歲月痕迹而泛黃的信,遞迴給張小滿,「沒想到,林雨宣還有這樣的故事,已經五年了啊,恐怕很多人都已經忘記了曾經有過這樣一個人。」
「至少我還沒有忘記。」張小滿站在諮詢室窗邊,望著樓下來來往往的人,喃喃自語。
「難怪後來調查組也很快結案了,估計也是這封信的作用吧。」
張小滿點點頭,「沒錯,後來我把信轉交給當時的那個何警官,不過很快又把信還了回來,案子也結了,不過,」張小滿露出意味難明的笑容,「那個人好像至今都未放棄。」
「真是個固執的人啊,你呢?」余兮指了指沙發,示意張小滿坐下,「今天治療之前跟我說這些,不也是沒有放下嗎。」
「是該去看看的,只是有些遲了,」張小滿慢慢閉上眼睛,「開始吧!」
「好了,那我們開始吧,這裡沒有能打擾你的東西,除了我的說話聲和水滴聲,你什麼也聽不見.....」余兮放下沙漏,打開錄音筆,「隨著我的數數,你會感覺越來越困,一,想象你在家裡浴缸,一股暖流流遍全身,你感覺舒服極了......」
「二,你的頭腦開始模糊了.....」
「三,周圍安靜極了,你什麼也聽不見了.....」
.......
余兮拿起一旁的本子,開始記錄,「現在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很黑,我的腳下是一條長長向下的階梯。」
「好,現在試著往下走一走。」
「這裡有一道門.....」
「有什麼特別的嗎?比如門上有什麼標記?」
「沒...沒什麼,只是」,張小滿皺著眉頭,「鎖是壞的。」
「現在試著推開門,走進去。」
「這裡.....是我的家」,張小滿拿起書桌的一本五年級數學教科書,看著鋪著大碎花床單的小木床,牆上貼著的一張張有些破舊的獎狀,書桌上簡易木頭拼搭的書架,頭頂上孤零零滿是蜘蛛網的白熾燈,這間房的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彷佛就在昨天,「確切的說,是我小時候的房間。」
「一模一樣嗎?仔細看看有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或者什麼東西不見,或者什麼東西是之前沒有的。」
「幾乎一模一樣,等一等」,張小滿忽然注意到書架後面有一個小木匣,上面已經落滿了灰塵,像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從書架上滑下,正好夾在了書架和牆壁之間,但他不記得有過這樣一個小木匣,用力地搬開書桌,拿到那個小木匣,「是個木匣子。」
「能打開嗎?」
「可以,我先看看.....」張小滿輕輕吹了吹蓋子上的灰塵,抽開木匣的蓋子,匣子裡面放著一把嶄新的剪刀,黑色的柄,明晃晃的刀口,「是.....一把剪刀.......」
就在張小滿還在發愣的時候,書架突然一下倒了過來,壓住了張小滿的左腿,木框插進大腿,血一下涌了出來,房間里不知從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開始著火,火越來越大,黑滾滾的煙撲面而來,張小滿感覺越來越難以呼吸。
余兮看到張小滿突然在沙發漸漸縮成一團,也跟著緊張起來,「怎麼了?」
「起火了!」
「不要著急,冷靜,能出來嗎?」
「不行!我的腿被壓住了!」
「沒事,你可以的,來按我說的步驟來,一,試著推開書架,不管用什麼方法.....」
張小滿用力抓住書架的一條木框,使勁往上抬,慢慢把左腿挪了出來,「嗬,咳咳,推開了!」
「二,捂住口鼻,盡量減少呼入黑煙,看看門在哪裡.....」
「咳咳....門......消失了!」
「有窗戶嗎?」
「有!」
「跳出去!」
「好!」張小滿見火勢越來越大,抱著小木匣往窗戶撞了上去。
「出來了嗎?」
「出.....出來了」,張小滿癱坐在樓梯上,「只是,好像回到剛才的地方...」
「哪裡?」
「剛才的樓梯,這裡也有一道門」,張小滿用力推,可是怎麼也推不開,「打不開!」
突然,從門上伸出很多隻小孩的手,用力的拉住張小滿,有的手綁住張小滿的腿和胳膊,有的纏住張小滿的腰,勒緊張小滿的脖子,捂住他的嘴,他驚恐極了!
余兮看到張小滿神色,急忙關掉手機的水滴聲,來到張小滿的身邊,「現在我將從五數到一,當數到一的時候,你就可以醒來...」
「五,你的頭腦開始清晰,肌肉慢慢恢復彈性和力量」
「四,你的耳朵開始靈敏,聽到外面人來人往的喧雜聲」
.....
「一,你已經完全清醒,醒來吧!」說著,余兮輕輕拍了拍手掌。
張小滿慢慢睜開雙眼,額頭滿是大汗,沉默地深深呼出一口氣,余兮倒了一杯水遞給他,「看來很多東西在你心底隱藏很深,不是短時間能解開的,不用著急。」
張小滿嘬了一口水,「剛才的感覺,很像,很像我小時候那場事故,這種感覺像是刻在肉里,敲打著骨頭,卻又像是一個旁觀者,很奇怪。」
「你的記憶也是因為那場事故才有所缺失,現在很多你記憶的東西並不准確,都是來自你的潛意識和想象,所以也才會有自我否定的感覺」,余兮從抽屜拿出一瓶葯放到張小滿面前,「睡前吃一粒,今晚就睡個好覺吧。」
張小滿默默把葯放進口袋,站起來準備要走,斜瞟一眼,看見余兮記錄本上的字,「樓梯」,「壞了的門鎖」,「兒時的房間」,「木匣」,「剪刀」,「火」,「消失的門」,「唯一的窗」,沉吟了一些,「還應該再加一點。」
「嗯?」正在收拾東西的余兮,抬頭不明的看向他。
「還應該再加一個關鍵詞」,張小滿指了指沙發上的記錄本,「「門后的兒歌」,在醒來之前我又聽見那首兒歌了。」
說著,便走了出去,長長的走廊里回蕩著張小滿輕聲的哼唱:
張打鐵,
李打鐵
打把剪刀送姐姐
姐姐留我歇,我不歇,
我要回家割燕麥,
燕麥裡面有條蛇,
把我耳朵咬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