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送別

10.送別

基地里,關再興虎目圓睜,目放精光,而後神情內斂,探出手來,從茶几上的瓷罐里捏出一撮西湖龍井茶來,端詳許久,其條索柔順,帶著細小的絨毛,翠綠喜人,輕輕置於建盞之中,黑袍人趕緊倒上熱水,水波激蕩,茶葉在水花中翻滾,一顆顆水珠輕輕跳動,茶香四溢,熱氣氤氳,黑袍人的身影也朦朧起來。

關再興單手敲著膝蓋,看著黑袍人送來的茶葉,木箱內各色茶葉琳琅滿目,金瓜貢茶、武夷山母樹大紅袍、獅峰龍井、太平猴魁、祁門紅茶等等,都是自己喜愛的,這些茶葉揚名海內外,有的當做國禮。特別是正中間的龍鳳團茶最為名貴,只在傳說中聽過,市面上根本看不到。說出來無人相信,這些年關家收到了很多茶酒美食、服裝器用,都是頂級的產品,都以姥爺祖華名義送來,雖說查證過,姥爺確實送過,只是沒有這麼多而已,一直不知是誰送的,可如今卻被黑袍人自己親口證實是黑袍人派人送來的,「想不到你的身份挺複雜啊,戰士?商人?幫會首腦?你這些年,送了這麼多禮物,對關家有何要求?」

黑袍人躬身,「我只是想讓您和家人物質生活更充足些。」

關再興笑笑,「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而且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關家不注重物質享受。何況是這些無主之物?這些送來的東西,吃喝易變質,已然變賣,匿名捐了出去,不過一一登記公證,錢款一分不差退給你。」

「不用,不用。」

「不要打斷我。」

「諾,我錯了。」

關再興凝神看著,此人話語一直古怪,態度素來十分恭謹,靜靜思索著,黑袍人輕輕躬身,屁股尖挨著座椅,雙手穩穩的扶在雙膝上,場面安靜,呼吸聲清晰可聞。

「其他器用之物一直封存未動,你去取走吧。」

「不了,我錯了。關家隨意處置就好。我對關家無所求。」

「呵,這世上有很多人需要被救助的。你有那個錢,那個能力,就多多幫助一下他人吧。」

「謹遵教誨。我經營一家慈善機構,資助需要幫助的人,聽您指示,我會擴大經營。」

關再興嗓音低沉,「你我不是上下級,也非同僚。這事說完,再說這腿的事。」

黑袍人身軀一凜,關再興陰沉著臉,「我該怎麼稱呼你?救命恩人?仇人?朋友?亦或是敵人?」

黑袍人正襟危坐,「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我只是不希望您參加此次任務,用了些辦法,找了些人,一直沒有成功,才出此下策,以為有了腿傷就只能退出了。」

關再興回憶著,想起最近三年,總有親朋好友勸自己退役,看來和這黑袍人脫不了關係了。黑袍人也多次和自己促膝長談,希望自己轉業。尤其最近半年,不少省部級官員、將校軍官、商界巨子,甚至高層官員持續施壓,要求關家、部隊上級甚至關再興本人退出任務,要不是姥爺堅持,身為姥爺忘年交的最高領導人一力獨斷,關再興真的會退出這次任務了。現在想來,黑袍人用極端的車禍阻止自己也在情理之中了。

關再興目光閃爍,此黑袍人背後的能量竟然如此巨大,要是大忠還好,要是大奸,其麾下勢力觸角伸到了社會各個方面,會不會影響國家的安定呢。

黑袍人似有所覺,「精武報國不敢忘,位卑不敢忘憂國。關家滿門忠烈,於國有功。我的性命被關家所救,於私有恩。我誠心不忍您參加這危險的任務。」

關再興心道,「關家確實一直救助孤寡老弱、撫養戰友遺孤,姑且信他吧。」頭,高高揚起,「不可能的,我是絕不會退出行動的,我刀里來火里去,已經習慣了,在我這就沒有後退二字。你找人撞斷我一條腿,險些毀了我的前程,要不是我姥爺的醫生朋友齊昊先生和他的私人醫生鸞麟姑娘醫術精湛,我豈能一月內就康復。」

黑袍人心想,「齊昊,七號,本來我想殺了他的,至少讓他休眠,可玥兒不許,如今看來,即便沒有七號,還有鸞麟啊。」

「哼,我姥爺還研發了一套生命康復系統呢,為全人類研發的,只是尚未公布,我的傷不算什麼。」

「如此,我確實不能阻止您參加任務了。」

「哼,你夠處心積慮的了。念在你救過我命的份上,你這次害我,我不在乎,此事揭過。」

關再興看著黑袍人冷冰冰的面具,他不讓自己參加任務的動機是什麼?僅僅是因為危險嗎?還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一去不歸?關再興盯著黑袍人,想起了十五年前,自己在邊疆執行任務,與黑袍人在戰場相識,黑袍人給他擋過必殺的一發狙擊槍子彈。後來自己去西南、西北邊疆執行多次特種作戰任務,任務中,自己數次瀕臨絕境,沙灘上抱著重傷失血的他衝破敵人的火箭彈覆蓋轟炸。原始森林中,及時送來解藥,解了蛇毒。戈壁灘上,被敵軍三百精銳合成營伏擊,在彈盡糧絕的險境,黑袍人一把刀一支步槍,三進三出,帶著他和十三名戰友們殺透敵人的鋼鐵洪流,並突襲了敵方指揮樞紐。種種情形,匪夷所思,他是怎麼知道這些任務的?他又是隸屬哪支神秘部隊的?黑袍人的神秘強大讓人既敬畏又好奇。

關再興吸了一口茶香,好像平靜了一些,「我參與大小作戰二十九次,你救我四次,你是不是次次都跟著了?」黑袍人點頭。

關再興轉著建盞,「你是我姥爺的秘密保鏢吧,姥爺讓你保護我吧,是不是姥爺讓你阻止我參加任務。」

黑袍人一動不動,沉聲道,「您想多了,我不是誰的保鏢。祖老先生支持你們為國家做貢獻。」

「那出於什麼目的,不讓我去呢?是否我宿命中會死於執行任務中嗎?」

關再興明顯感覺到黑袍人身體抖動一下,關再興想到了一種可能,「看來你是國家玄學中心的人啊,首長直屬的天玄戰隊?你是不是我父親的故交之後,抑或是關家的親友?」黑袍人氣息粗重起來。

關再興哈哈大笑,心情放鬆,昂身站起,「都是忠烈之後,感謝父親故交的照顧,我父親在天之靈,會為我的選擇而驕傲的,男兒以身許國,捐軀汗青事,無怨無悔。」

關再興目視前方,「城頭鐵鼓聲猶振,匣里金刀血未乾。我是一名戰士,死在戰場是我的榮耀,哪怕深陷重圍彈盡糧絕,我也不會投降,哪怕身受重傷,我自己仍然是一把刺刀、一枚子彈、一粒手雷,我會衝進敵陣,扎透敵人的胸膛,擊中敵人的頭顱,炸爛敵人的身軀,我只有在火與血中才會永生。關家歷代忠烈,精武報國,我的血液會一直流淌,奔流不息,直到身死他鄉戰場。」

黑袍人挺直後背,「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關再興輕舉建盞,與黑袍人身前的建盞碰了一下,叮,「以茶代酒,感謝多次救命之恩,今世無以為報。」

黑袍人雙手端起建盞,舉過頭頂,「不敢不敢。」

「來世我們做兄弟,我來保護你。」

關再興將茶一飲而盡,「哈哈,平生好茶酒,更喜鐵血沙場,可惜無酒壯行。」

黑袍人喊道,「上酒。」

一個黑衣女武士蒙面從角落走了出來,身背雙節棍,將兩個瓷瓶放在桌上,「您好,主人。」

關再興掃了一眼,覺得氣息熟悉,女子天籟再響,「我是撞你的那輛黑色跑車。」

關再興一愣,「你們說話真古怪。天玄果真是天機難以窺測。」

鈴鈴鈴,關再興關掉腰間的鬧鐘,「我媽媽來了。」端起瓷瓶,黑袍人也端起來,瓷瓶相碰。

「都在酒里了。」關再興仰脖子一飲而盡,黑袍人摘下面具,長鯨吸水。

關再興瞅了一眼,有些眼熟,「兄弟,再見。」轉身就走,驀然想起在楊啟馡那看過一幅肖像,不由扭頭說道,「楊啟馡是個好孩子,我看你也是忠孝之人,你對她好點,要照顧她、呵護她、珍惜她。」

黑袍人點點頭。

關再興心喜,「哈哈,終於發現了,回頭找楊啟馡問個清楚。」

黑袍人有些哽咽,「爸爸,受我一拜。」撩衣袍,雙膝跪地,磕了四個響頭。

關再興嚇得一腦門子冷汗,「莫不是自己年輕的時候的風流債,不對呀,我沒搞過對象啊,難道是被女戰友灌醉那回,也不對呀,這黑袍人十年前就二十來歲,跟我同齡呢。」

關再興拍拍腦子,掐掐大腿,生疼。「怪事太多了。」趕緊拔腿就走,女武士攔住去路,遞上一個包裹,「請收下,第一膚甲。」黑袍人喊道,「要一直穿著,這是新式防彈衣。」

關再興腦子有點亂,拿起包裹就走了,「謝了兄弟,別亂叫,我負不了責任。」

關再興推門走了,黑袍人雙目通紅,久久無語,女武士也跪在地上,依偎著黑袍人,「四次了,還是如此,要不要跟上次一樣,給他打暈帶走,我們盯好他,不讓他自殺。」

黑袍人搖搖頭,「這次我終於明白了,他不是逃兵。榮譽至上,使命至上。忠烈之家,精武報國。血不流干,死不休戰。」

女武士點點頭,「另一個我快要來了,我要麼離開這裡,要麼去融合一會兒,你去送送主人嗎?」

黑袍人搖頭,「我們離開這裡。」言畢二人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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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漢英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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