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狼狽合謀
山賊張發到了雉縣，尋了福祿客棧住下，客棧掌柜的姓張，單名盛，是張發的弟弟。
張盛見到大哥，知道有了緊急要務，當下立即命夥計在店門口架了一口鍋，當街煮鴨子，香噴噴的氣息吸引了一些食客。
百姓議論，「好幾個月，才賣燉鴨子，饞死我了。」「這麼香，天天賣，都有人買。」「快去快去，晚了就沒了。」
當日晚上，一個黑衣黑草帽，戴著黑面紗的人鬼鬼祟祟進了客棧後堂。
昏黃的油燈下，張發黑布蒙面，雙手叉在胸前，重重前推，輕聲道，「福牛出海，天下太平。」（註解：問切口，點明伏牛山山賊要幹活了。）
黑衣人抱著雙肩，左腳撐地，右腳畫了一個大大的圓弧，「晨光燦爛，金玉滿堂。」（註解：回應切口，表明是一夥的，大家一起發財。）
張發點頭三下，搖頭兩下。
黑衣人伸出大拇指，重捶在自己左胸上，左臂上舉到頭頂，如靈猴望月，「柳下跖雖貪凶，名聲若日月。」（註解：問切口，伏牛山山賊有誠信，好樣的。）
張發右拳擊左掌，胸前一振，「孟嘗君真豪傑，賓客如坊市。」（註解：回應切口，閣下行俠仗義、禮賢下士，心中嚮往。）
張發探出右臂，道聲請，二人席地而坐。
張發欣喜，「老鴰，久違了。「
黑衣人笑笑，「出示信物吧，我還有要事要辦。」
張發和老鴰互相出示了一半信物，一隻青銅大牛在二人手中出現，二人哈哈大笑。老鴰便是山賊的接頭人。
張發搖著頭，「煮熟的鴨子飛不了。」（註解：這次搶掠十拿九穩，志在必得。）
老鴰探頭，「煮熟的鴨子嘴巴硬。」（註解：是遇到硬茬了吧。）
張發單掌拍在自己心口，「鴨子頭上長了瘡。」（註解：目標一派惡（鵝）相，不好對付。）
老鴰拍拍肚子，「鴨子鳧水。」（註解：承諾暗中使勁。）
張發輕笑，「請安排三十張連弩，弩箭三千支。」
老鴰沉吟半晌，陰沉沉地，「市面上有的是軍弩售賣，南陽熊家的弩箭做工優良，行業翹楚。」
張發搖頭，「熊家做的是擘張弩、蹶張弩，哪有軍隊的連弩威力巨大，一發而十弩齊射。」
張發探過頭去，輕輕拍拍老鴰胳膊，諂媚暗示，「這價錢可以談啊。」
老鴰不語，良久，「最多搞到十張連弩，弩箭五百支。但你們得把活做乾淨，不留活口。還是老規矩，事後把連弩和弩箭都還回來。這次的財貨必須給我等一半，這個月的敬獻也得翻兩番。」
張發心下想，「你們才是真正的山賊。」張發和顏悅色，「你們要價太高了，不行得加十張連弩。」
老鴰靠著牆，抱著胳膊。「再給你們十張大黃弩，二百弩箭吧。不同意就算了。」
張發輕笑，嘴上馬上應承，「好極好極。就這樣吧。」
老鴰點頭，「三日後交貨，老地方見。」起身離去，趁著夜色，心滿意足地快活去了。
商隊突然加速行進，給山賊們來了個措手不及，得信后，吳青又猶豫了起來。
虛度了一日，吳青煩躁了，命令各路山賊忙碌起來，俱到指定地點布下埋伏，只等商隊進入包圍圈。
商隊不知不覺中，一步步靠近了這山賊布下的天羅地網。
商隊快馬加鞭之下，四天的功夫就穿過了堯山，遠處隱約看到了兩個老頭兒樣子的山峰聳立著。
據項老虎述說，知道馬上到了大小聖人垛了，等待商隊的或許又是一場惡戰，但也只需一天的行程就可以到雉縣地界了，屆時一切都安全了。
兩天前庫艾伯慶和鮑泰商議后，就連夜派了兩個斥候，拿著大月氏國的符節，到雉縣請求漢軍接應。
萬幸的是，兩騎在伏牛山山賊合圍前穿過了山區，大半天的功夫就到了雉縣。
兩騎武士到了雉縣，已是黃昏，城門已經關閉，無奈遞上了符節文書，請求入城。
城門守一見竟是外國使節，不敢扣留，一面放到城門內等待，一面派人到縣令陳光處通報。
一刻鐘后，縣尉黃德帶人來了城門，請兩個騎士到縣衙敘話。
騎士心中稍安，一路轉彎抹角，黃德手指一條小巷子，「請二位壯士進巷，按國禮，客人先行。」
兩騎武士道聲謝，策馬進了小巷子，走了十幾步，發現是條死巷，二人預感不妙，轉身質問，卻見縣兵面色兇惡，亮出了刀弩。
縣尉黃德一語不發，右手一甩，麾下士兵抬弩放箭，一陣機弩聲，兩個斥候騎士就死在了這個小巷裡。從始至終，黃德和縣兵未發一言。
黃德留下四個縣兵處理屍體，命令把馬也殺掉，和人一起埋了，不許留任何物品。
黃德帶人返回了城門，對城門守一頓怒罵，更是一鞭子抽的城門守臉部開花，大罵道，「以後不得黃昏后開城門，險些讓兩個山賊矇混進縣衙，傷害到縣令。」
城門守反駁，「那是西域大月氏國的使節，有符節和文書啊。」
黃德大怒，幾鞭子又抽了下來，城門守再也不敢多言。
處理斥候屍體的四個縣兵，互相咬耳朵，「這馬匹神俊啊。」「這兵器飾品值錢啊。」「分了分了。」「誰也不許說出去半個字。」
吳青在商隊必經之路，布置了品字埋伏，深挖洞穴，藏在地下。埋伏暗兵，控制陷阱。
東老界嶺嶺主孔發聯想到馬勝的遭遇，決定以保存實力為主，雖然抄商隊後路沒啥風險，可他還是打定主意保留實力，帶領其挑選的二百精幹山賊，在獵犬的追蹤下，警惕的和商隊保持距離。
行百里者半九十。
商隊成員也知道快走出山區了，有些人精神就放鬆下來了，雖然在上司的要求下，隊伍還是保持著戒備，但明顯大家都在暢想到雉縣后要好好休整一番。
日薄西天，長庚星亮晶晶的出現在天空，四名斥候呈鋒矢狀，踏著小溪，緩緩的前進，身後二里便是商隊的本隊，淡淡的薄霧籠蓋著溪水，兩側的樹林清幽寂靜，小鳥似乎也都回巢了。
此時商隊人困馬乏，打算穿過這條小溪，選個僻靜的地方再宿營。
山賊在吳青的率領下，早早的藏到了樹林和山坳里，在吳青的嚴令下，這八百山賊可受盡了苦，原地吃喝休息，沒有大小便就必須趴在草窩裡，所有人都在身上頭上綁紮了樹葉和野草，甚至咳嗽聲音大了都會被頭目打上一鞭子。
嚴酷威壓下，八百山賊靜默無聲。
斥候找到了一處高地，說是高地也只比四周高上六七尺而已，方圓幾十丈，北面是一個碎石堆，漫坡的碎石橫在高地和幾十丈外的樹林之間。
高地另一側南坡地勢緩和，延伸二百步便是一片樹林。
斥候分散開，簡單地沿四周草草巡查一圈，便放了兩支鳴鏑，通知商隊趕來宿營。
商隊得信，迤邐趕來，扎帳篷，生篝火，一隊武士拿著兵刃到樹林里捕捉野味。
庫艾伯慶和鮑泰居中休息，暢享清涼。
三個斥候巡查完就到營地周邊警戒，一個斥候下了馬到樹林里尿尿，哼著小曲，一步步進入了山林。
山林幽寂，只有沙沙聲入耳，斥候一腳踩到了一根手指粗的木棍，嘎巴一聲，木棍踩斷了。
斥候解衣袍，神情悠閑，一個木板從側面飛了過來，帶著微弱的破空聲。
斥候扭頭，木板已到了近前，上面布滿了木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