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元符十八年。
八月十五。
浩劫過去半荀有餘。
在芸芸眾生最絕望,最無助,最恐懼的時候,伴隨著那扇門的出現,這場浩劫就此消散,這是所有人都不曾想到的。
在最初的茫然無措,疑惑迷茫之後,取而代之的就是溢於言表的歡喜。
御書房內。
李建民放下手裡的硃筆,看了一眼書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嘆了口氣。
時節無早朝,這是慣例,連續好幾年都不曾在時節之際放假的朝堂,這一次破天荒的放假。
今日不上早朝,李建民也難得獲得片刻的輕鬆,可那宛如雪片一般的奏摺,還是源源不斷的送來。
歷代皇帝都是最強打工人,苦逼的很李建民苦笑一番,搖搖頭,緩緩站起身,徑直朝大殿外走去。
離開御書房之後,李建民來到了觀星台。
憑欄而立,舉目遠眺,目光躍過高高的圍牆,俯瞰長安城。
此時,長安城內萬家燈火齊明,無數盞孔明燈被升上天空,無比的燦爛和溫馨。
李建民環顧一圈,最終目光落在摘星樓上。
摘星樓橫亘天地已經數千年,期間經歷了無數次的戰火,就連皇宮都不斷輪換主人,可摘星樓卻始終屹立不倒。
原因無他,只因摘星樓有人坐鎮,俯瞰人間。
只可惜,現如今,摘星樓還在,枯坐摘星樓的人卻沒有了。
不良帥死了。
在東海城那場驚天大戰之後,他就已經隕落。
這位武朝後人,坐鎮中原數千人的人,在武朝覆滅之後,他就戴上了面具和斗笠,將自己置身於黑袍之中,無人知道他的本來面目,也無人記得他叫什麼,只知道他叫不良帥。
很多人在這場浩劫當中隕落,有人得以重生,也有人徹底的煙消雲散。
不良帥連同摘星樓地底的數千沉睡者,都成為了過去,武朝也就此成為了過去。
不良帥雖然不在了,可不良人依舊存在,它一如既往的運轉著,只不過,現在的不良人已經不是過去的不良人,它是大炎的不良人。
這場持續了數年之久,經歷了無數個時代的浩劫,死了很多人,也出現了很多特殊的存在。
各大修行體系的始祖,他們居然還活著,以特殊的方式存活著,但在浩劫來臨之際,他們還是選擇出世,選擇赴死。
一場驚天大戰之後,他們紛紛隕落,生於人間,死於人間,徹底結束了他們漫長而枯寂的一生。
或許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初代天劫零,也徹底消散,祂能從白記時代存續至今,是因為無數古修士,以性命為代價,支撐著祂。
在這些古修士油盡燈枯,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的時候,祂也隨之消失,祂因古修士而誕生,也因古修士而隕落。
五大不可知之地,十大修行體系,還有十大隱藏勢力,以及其他修行勢力,都已經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諸子百家。
現如今,天下已經沒有修行者,即便那些重生之人,他們一身修為也隨著他們的隕落而消散,至於那鋪天蓋地,宛如汪-洋的修行術法,也隨著天地元氣的消失隨之消失。
不過,這些修行勢力無意間創造出來的各種學術,得以保存,這使得他們即便失去了修為,卻依舊能夠生存。
接下來,天下格局將會發生驚天變化,諸子百家,百花齊放,開始一輪新的分裂和融合。
但人間沒有修行者之後,整個世界突然變得清爽起來,李建民收回視線,忍不住感嘆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國師說的對啊,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陛下這是在對月思君?」身後傳來一道女子的聲音。
李建民轉過頭,看向身後,發現精心打扮的南宮琉璃,帶著後宮為數不多的幾位嬪妃,還有皇子緩步走來。
「觀音。」
看到南宮琉璃來了之後,李建民連忙上前幾步,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陛下!」
這位大炎皇后,一代奇女子,此刻卻被李建民的動作弄得滿臉羞紅,看的其他嬪妃一陣的暗笑。
在天下修士皆隕落,天下氣運盡數回歸長安,天劫和天道相繼出現在長安城外的時候,李建民已經做好的殉國的準備。
而在那之前,南宮琉璃已然隕落,這成為了李建民心中最大的傷痛。
在浩劫消散,眾人重生的時候,年過雙百之人都沒有重生,他們徹底的長眠,能夠活過雙百之人,都是大修行者,他們沒有獲得重生,也屬於正常。
畢竟,他們能夠活這麼久,是因為他們修行的緣故,現如今,天地間的元氣已經消散,無人可以修行,即便他們重生了,那腐朽的身軀,也承受和適應不了新的規則,很快就會再次隕落的。
更何況,如果他們重生了,會給這個世界帶來新的不穩定因素,既如此,又何必重生呢。
因此按理說,南宮琉璃五百年前就存在了,也不會重生才對,可她還是重生了,這算是許一凡在臨走前,對李建民的一點饋贈吧。
南宮琉璃就是一個容器,一個承載了無數氣運的容器,她的一生都未曾為自己活過,現在她終於可以為自己活一次了,哪怕時間很短暫,只有十年的時間。
「哈哈!」
看到如此模樣的南宮琉璃,李建民不但沒有感到尷尬,反而心情大好。
緊緊握著南宮琉璃的手,來到觀星台邊,一起抬頭賞月。
李建民看著天上月,喃喃道:「碧天如水,一洗秋容凈。何處飛來大明鏡。誰道斫卻桂,應更光輝,無遺照,瀉-出山河倒影。人猶苦餘熱,肺腑生塵,移我超然到三境。問姮娥、緣底事,乃有盈虧,煩玉斧、運風重整。教夜夜、人世十分圓,待拚卻長年,醉了還醒。」
南宮琉璃見狀,反握住李建民的手。
他在看月,而她在看他,這一生,能夠遇到他,是她的幸運,更是他的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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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海城。
這裡依舊商人如雨,銀錢似海,在浩劫之後,東海城再次煥發出新的生機。
在曾經的許府旁邊,有一座小宅院中,荀德華正躺在躺椅上,身體隨著竹椅的晃動而晃動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倒映著天上明月。
宅院不大,也很冷清。
荀德華一生求學、治學,至今仍然是孑然一身,但他又桃李滿天下。
荀德華一生育人無數,現如今的朝堂之上,有不少官員都曾是他的學生,相對於那些已經功成名就的學生,起點書院的那些芊芊學子,才是新的生機。
秋天來了,起風了,荀德華也老了,體內的生機正在一點一滴的流逝著,荀德華下意識的緊了緊身上的衣裳。
此時,一張薄毯蓋在荀德華身上,荀德華轉過頭,看向身側,笑道:「丫頭,你怎麼來了?」
桂寒煙走到荀德華身邊坐下,開始煮茶。
聞言之後,笑道:「來陪先生賞月。」
「有心了。」
桂寒煙是荀德華的關門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他後半生的心血幾乎都傾注在她身上,而桂寒煙也沒有讓他失望,在浩劫到來之際,她成為了新一代的書甲。
不過,現如今,所謂的天下十二甲已經成為過去。
荀德華是起點書院的院長,而桂寒煙則是副院長,從這是儒家數百年之後,又一個女夫子。
現如今,書院大部分事情都是桂寒煙在操辦著,荀德華也樂得清閑,開始享受餘生。
看著正在安心烹茶的桂寒煙,荀德華忍不住說道:「丫頭啊,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
然而,不等荀德華說完,桂寒煙就打斷道:「先生,現在百廢待興,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學生現在無心考慮其他。」
「成家立業不單單是男人的事情,對女子更為重要,丫頭你......」
荀德華還想勸說一番,可桂寒煙卻端起茶杯,遞給荀德華道:「先生,喝茶!」
看到這一幕,荀德華無奈的搖搖頭,接過茶杯安心品茶,不再多說什麼。
人老了,總是會回憶往事,荀德華也一樣,在沒有修為之後,他就是一個尋常的老人,或者說他一直都是普通人。
相對於那些曾經是大修士,重生之後失去修為,開始患得患失的人,荀德華反而無所謂。
「致遠現在如何了?」荀德華隨口問道。
「大師兄在西北落地生根,正在置辦教學。」
「嗯,這個書獃子終於開竅了。」
「咯咯。」
桂寒煙聞言掩嘴笑道:「大師兄要是知道先生這麼說他,估計會很傷心的。」
「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呢。」
「先生......」
就在此時,身後傳到一道男人的聲音。
二人轉過頭一看,發現風塵僕僕的寧致遠,正站在不遠處,一臉無奈的看著二人。
「咯咯......」
桂寒煙看到這一幕,頓時樂不可支起來。
荀德華也是微微張大嘴巴,有些無語的看著寧致遠。
好尷尬啊!
看著笑的不斷顫抖身體的桂寒煙,荀德華狠狠地的瞪了她一眼,然後對寧致遠說道:「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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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浩劫結束之後,許一凡雖然以神明之力恢復了世界,也復活了很多人,可大戰之後的瘡痍,宛如牛皮癬一般,隨處可見。
浩劫之後的重建工作,也在第一時間開啟。
這個時候,言午堂爆發出了驚人的力量。
無數天機營的學生,大多數都踏入官場,要麼從政,要麼從軍,許一凡曾經留下來的東西,被他們充分利用起來,並加以延伸,這會是一條全新的道路。
暗箭營的學生,要麼從軍成為斥候,要麼加入不良人,成為不良人的一份子。
神機營的學生,分為兩部分,一部分進入朝堂的工部,利用官方的身份,為百姓謀福利,另一部分則是潛心格物,繼續攀爬科技樹。
以墨刀營為主的百貨樓、四季樓,以及其他的一些產業,遍地開花,第一時間給百姓提供最需要的東西,儘快完成重建工作,而墨刀營也成為了新的商業巨頭。
半公半民的商業模式,也隨之出現,這使得浩劫之後的經濟,在最短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恢復著。
至於無名營,沒人知道他們在哪兒,也沒人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大部分無名營的學生,都沒人知道他們真實身份。
這些學生行走在天下各地,繼續傳承著,弘揚著,守護著許一凡留下來的東西。
無名營依舊無名,他們是無名英雄。
言午堂是許一凡在微末之際締造出來的東西,言午堂大部分人都是那些被世界遺棄的孩子,現在,他們已經成長起來,成為了個中翹楚,他們每個人都成為了下一個許一凡,把自身所學的東西,傳遞出去,發揚光大,從而引領著這個世界不斷的前行,開創一個新的時代。
與此同時,各大覆滅的王朝,也開始復國,帶領著他們的百姓,開始重建自己的家園。
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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