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風林北商城的二樓西北角，有一處文青勝地，墨書齋。

它是西京聞名的書店，原址在中央廣場，后搬來風林北商場，店面比原來擴大了一倍，但配方還是才配方，上下兩層店面都是黃木裝飾，各個書架上堆滿了書、雜誌，沒有一本教科書，各種雜七雜八、在網上都不定淘得到的書，卻在這裡都有可能找得到。一進自動門，就能聞見店內散發著與外面花花世界不同的書墨之香，令人心曠神怡。

老闆顯然是個有情懷的人，在電子書盛行的年代，紙質書的銷量大不如前，偌大的西京找不出幾家像樣的書店，但墨書齋一直堅持著一方書香凈土，並且還很會緊跟讀書圈裡風雲變換，適時請來各種高逼格作家來開讀者見面會。

墨書齋二樓的東面，就是老闆特意騰出來舉辦活動用的。

現在是晚上九點十五分，這裡仍逗留著許多人，他們或坐或站，目光都聚集在中央一個穿印著輪胎廣告T恤衫和牛仔褲的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身上。他就是今晚的主角，新晉作家去太空吃牛肉飯。

「我美麗大方活潑可愛的前任編輯曾經問我，問我在寫男人與一個洗腳盆結婚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我是不是以前也有過類似的想法，我呵呵了兩聲，前任編輯看我的表情很是一言難盡，第二天，漂亮的編輯小姐就離職了。」

大夥鬨笑起來。

作家摸了摸鬍子拉碴的下巴，「她大概是被我的變態給嚇到了，其實我只是一句玩笑。大概我現在還是單身狗一隻，與那句呵呵有很大的關係。不是我自戀，那會兒那個漂亮的編輯小姐是真很喜歡我的，但我一句話就把人家嚇跑了。我老後悔了，心想再讓我回答一次我堅決不呵呵，但是時間到底是不可逆的，錯過了就是錯過了。於是我就想，人大概是壽命太長，分不清哪裡是重要的選擇，總以為時間可以解決一切，但其實時間就是狗屎，除了讓人老死，什麼也解決不了。」

耿柔坐在正中間的位置上聽著恍了神，她身邊坐著霍北辰和一個不認識的女孩，荊京揚坐在霍北辰的另一邊。那個女孩還不時地越過她瞅霍北辰和荊京揚。

霍北辰最不耐煩聽這些亂七八糟的話，他腳一撐，椅子微微向後翹起，長臂搭上耿柔的椅背，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她的脖子。

耿柔伸手拍開他的手，扭頭警告地看他一眼。

荊京揚看了看他們，轉回腦袋。

走吧。霍北辰無聲地道。

耿柔搖一下頭，轉回頭繼續聽。

「……所以，當人類變得只有一年壽命之時，我們還會不會看得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我在新書里就講了這麼一個粗淺的故事，如果大家有興趣，可以粗覽一番。謝謝大家。」

去太空吃牛肉飯說完，死忠粉們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不過鼓掌鼓得最大聲的是霍北辰。因為終於特么結束了。

可他沒想到之後居然還有答讀者問。

霍北辰一臉生無可戀。

好不容易熬到十點結束，耿柔和荊京揚各自買了一本作家的新作《一年》，耿柔還買了兩本其他作者的小說，霍北辰要幫她付錢，耿柔不讓。

三人下電梯，耿柔與荊京揚還在討論去太空吃牛肉飯這次的見面會，霍北辰替耿柔拿著一袋子書，差點有扔了的衝動。

出了商場，霍北辰趕蒼蠅似的讓荊京揚一個人先回去，耿柔問：「這麼晚還要去哪？」

「我帶你去看電影。」霍北辰摟著她的腰說道。

「太晚了，回去宿舍又關門了。」耿柔拒絕。

「那就不回去，附近有家TROSE，我請客。」TROSE是家五星級酒店，霍北辰捏著她的小蠻腰，往他身上按了按，聲音低啞了一分。

耿柔推開他，「你一個人去看吧，我跟荊京揚回學校。」

霍北辰就知道她沒這麼好講話，他嘖了一聲，灰溜溜地跟著往地鐵口下。等坐上了回程的地鐵，霍北辰道：「明天帶你出去玩。」

「我明天很忙，早上要複習英語，下午要去參加文藝匯演初次選拔。」

「英語？什麼英語，又沒有考試。」

「英語六級考試。」

「那是什麼東西？」

耿柔語塞了。

荊京揚道：「霍北辰，你還是別禍害耿柔了，你倆就是秀才與兵，完全沒有共同語言。」

霍北辰皮笑肉不笑，「我沒有，你有？」

耿柔道：「的確沒有。」

霍北辰彈了一下她的額，瞪她，「平時怎麼不見你這麼多話。」

三人出了地鐵回到校園裡，還沒到宿舍，霍北辰的表哥給他打電話，好像叫他去哪裡喝酒。

「你早說啊，哥，我剛才那回來……去，怎麼不去，等著，馬上就到！」

霍北辰掛了電話，看看兩人，嘿嘿一笑，讓荊京揚把耿柔送回宿捨去。

荊京揚叫住霍北辰。

「幹嘛？」

「小心著點，喝醉了就老實待著。」

「羅嗦。耿柔，回了宿舍給我打電話。」

霍北辰跑走了，荊京揚與耿柔默默走了一段，又聊了一下耿柔今天買的書的作者，不知不覺就到了女生宿舍樓下。

荊京揚道：「那你早點休息，我先走了。」

耿柔點點頭，想目送他走，荊京揚卻要看她進宿舍樓。

耿柔只能轉身進去了。

荊京揚看著耿柔的背影上了樓，默默站了一會後，轉身離開。

……

耿柔社團的表演毫無懸念地被選上了，全校就這麼一出國粹表演，就算唱得再不靠譜，精神都是要弘揚的。

可是關澤楠與申昭昭的系裡街舞表演卻被刷下來了，申昭昭一個勁兒嚷著有黑幕，不選年輕人愛看的，反而選老年人愛聽的。

耿柔如老僧如定，繼續看新買的書。

過了兩天，羅美蓮仍然天天拿著新買的貝殼包去上課，李姐卻還沒有打電話來，大柔叫她打個電話過去，耿柔照做了。

「小耿啊，不好意思，我這幾天手頭上申請的人太多，都有些忙不過來了，這不一不小心就把你這茬給忘了。」

「沒關係，那現在結果怎麼樣了，我能借到多少錢？」

「哦，對，審批下來了，我們公司可以借給你兩百元。」

「兩百元，這也太少了！」耿柔突然演技上線，「連一件衣服都買不到！」

「唉，你也知道，借錢總是有風險的嘛，你們什麼抵押物也沒有，我們隨隨便便就借個三五千一萬的，這也不現實嘛。」

「那我看有同學他們貸款，都能貸到三五千。」

「哦，那個啊，她們是有保證抵押的。」

「什麼保證抵押，我也可以！」耿柔急切道。

「還是算了吧，你就先拿著兩百元，再自己湊著點，買一件像樣的衣服穿吧。」

「不行啊，我打算是買一整套的，從衣服到鞋子到包包，不然只一件像樣，其他都不像樣，那還不是白搭嗎！」

「這個……你等一下，我有電話進來，你在手機上加我朋友，我們一會手機上聊。」

對方匆匆掛斷了，耿柔只得在手機上加了對方好友。

過了大概十來分鐘，對方通過了她的好友申請，並且發了一個微笑的表情過來。

李姐：[我們說到哪了？]

耿柔：[說到保證抵押]

李姐：[對，就是它]

耿柔：[那要我用什麼做擔保呢，李姐？]

李姐：[我一會給你一份表格，你去列印出來，照著那上面填資料，一定要全部都填完]

耿柔：[好的]

李姐：[那你想借多少錢？]

耿柔猶豫了一下，打個了「五千」。

李姐：[這麼多啊……這種的保證抵押可能要嚴肅一點，我們必須要保證能收得回錢]

耿柔：[我知道了，需要什麼呢，李姐您儘管說。]

李姐：[如果要借五千，你要手持身份證拍一張照片給我]

耿柔：[好的]

李姐：[拍手持證件照時要保持自然狀態]

耿柔：[什麼是自然狀態]

李姐：[傻孩子，就是不穿衣服]

耿柔一個咯噔。居然真的是……

李姐：[嚇著了吧？我就是要這種效果。這是我們公司想放貸給有需要的女大學生，又要保證能收回想出來的辦法，就跟拿房子車子抵押一樣，你拍張裸照給我，我借錢給你，等到你還了錢，我再把裸照還給你。]

耿柔：[可是……這還是不太好吧？]

李姐：[沒事的，我是真心想借錢給你應急才說的，平常別的人我都不想多費口水。況且你只是發過我，我們客戶的資料都是保密的，連我們老闆都不能看，我們都是女人，有什麼好擔心的，你有的我都有。]

李姐每一條信息都回得很快，讓人幾乎沒有思考的空間。

耿柔：[真的沒有別人看嗎？]

李姐：[當然是真的，我們只是拿它當作一個普通的抵押物，沒別人看]

耿柔：[那要是我還不了錢呢？]

李姐：[那我們就要讓你家裡人還，畢竟借的錢還是借的錢，你說對嗎？]

李姐：[況且你用這種裸條貸，利息可以降八個點，周利率22%就成]

耿柔：[這麼高？]

李姐：[這還高？你去問問其他家，全都是周利30%，還有些是按日利算的，我們公司是最講良心的了，知道大學生還錢不好還，所以利息給的低！]

耿柔沒回話。

李姐：[我還有其他人要放款，剛才有兩個女孩子就已經把照片發過來給我了，我得馬上給她們放款。我們公司實力雄厚，只要你交出保證抵押，我們就立刻放款。]

李姐：[那乖寶寶，我先去忙了，你想要五千元，就明天中午十二點前把東西發來給我，否則我們談的就算作廢了。]

耿柔：[能不能讓我多考慮兩天？]

對方沒有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