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生如楊樹枝葉簡 不與人心論難易(下)
查案就是個跑斷腿的活,找來畫師描摹了洪升口中之人畫像后,蔡熠遣捕頭帶了幾個捕快持蔡確的指示文書和畫像去陳留縣丁家查一查是否有此人。就在衙役們跑斷腿之時,蔡確與蔡熠遊了游祥符縣。
當真愜意。兩日後,一隻鴿子飛入江寧某院,看守的小廝從它腳上取下紙條,匆匆趕至王府將紙條交予王安石,紙上只四個字:「一切妥當。」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在祥符縣衙門口停下,信差將急件呈交給蔡熠。信上說,洪升口中之人已落網,系丁家之人,於18日午時前押至祥符縣。依信上所言,若順利,明日即可結案。證實李樹是無辜被牽連,那以此來為李根求情,約摸可行。想到這,蔡熠心裡鬆了口氣。
隨著蔡熠的神情轉變,他的心境被蔡確一覽無遺。他不知道那時蔡確心裡繞了很多彎彎。
當蔡熠初次拜訪自己后,他便去吏部打聽了蔡熠的升遷之事。為蔡熠保舉的居然是趙氏宗親。他一直猶豫要不要向自己這個新認的侄子道明,問一問他是如何認識宗室的?可畢竟初時,蔡熠其人他還不甚了解,於是,他沒有說,只在一旁靜靜觀察。
這些時日下來,他發現蔡熠僅僅是一個有些才幹,較為清明的一般官員,甚至可以說良善。他應該是可信的。蔡確心裡這麼想著,待此案過後,還是要找個機會與這侄兒推心置腹聊上一聊。
次日巳時過半,衙役們押著疑犯抵達縣衙。蔡大人即刻升堂審案。
洪升指認新疑犯便是與自己交易的人。此人叫孫大,是丁盛商行的腳夫。孫大卻說自己沒見過洪升,也沒和他進行過交易。蔡熠逼問再三他就是不認,於是,驚堂木一拍,蔡熠傳衙役將孫大打二十大板,一聽要打板子,孫大慌忙伏地求饒,口中大喊:「老爺饒命,小底招了,是丁老爺讓小底去收買盜賊害張老爺家兒子的啊。」
「既是要害張家郎君,為何讓洪升傷了旁人?」
「行役者若不僱人代替,那便是張家人,張老爺一把年紀了,服役者自是張家郎君,誰知臨了換人了,這人來跟我彙報時,我也沒了主意,只教他趕緊避一避。」
孫大已招,丁盛被傳上堂。聽得對他的指控,他仍是抵死不認。蔡熠又動了板子嚇唬,這回,丁盛沒有改口,仍舊不認。二十板子還沒打完便已昏倒。蔡熠心有不忍,命人拿冷水將丁盛潑醒,沒再繼續打。
見蔡熠如此婦人之仁,蔡確皺了皺眉。他示意蔡熠,蔡熠問道:「蔡大人,可有疑問?」蔡確說:「蔡大人,傳張士浩、丁萬椿上堂吧,他們兩家的恩怨需兩家家主才能說的清。」
不多時,張士浩、丁萬椿皆跪在堂下。此時,問話的換成了蔡確。
「丁萬椿,去年你是否將八里溝的一塊肥地納入七里村?」
「是,可那是本鄉走正常手續,正當所得。」
蔡確並不理會。接著轉向張士浩。
「張士浩,那不過是你的幌子,你的目的是淮南的茶場。趁著丁盛將注意力放在土地,你快其一步拿下了茶場的買朴。你兩家均是這京畿路上的大茶商,幾十年來一直因為『茶引』(商人販茶的憑據,類似於糧票)爭來奪去,如今你得了茶園,斷了丁家貨源,好一個聲東擊西,釜底抽薪啊。」
看他闡述這神態,似乎有些欣賞。張士浩對此沒有否認。蔡確便又向著丁盛道:「你失了貨源,長久了不說,起碼今年已無貨可賣,損失之慘重不用本官細說吧。」對此,丁盛也沒有否認。
「吃此大虧,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因此你便買兇殺人,誓要至張士浩之子張蓀於死地,是也不是?」蔡確突然改了先前略顯慵懶的口吻,厲聲逼問。
丁盛當然否認,可明顯,沒了先前的氣勢。見此,蔡確語氣稍軟:
「丁盛,本官勸你,莫再死撐,如今人證齊全,動機明確,即使你抵死不認也無濟於事,撐下去不過是多些皮肉之傷,若你坦白招來,本官還能輕判一二。」
丁盛心知蔡確沒有冤枉自己,權衡再三,終於認了。
涉案各人各自畫押,李根案和案中案都可了解。蔡確即日回京,連夜寫了結案摺子,於次日早朝呈大家定奪。
那日臨走前,叔侄二人於祥慶樓(祥符縣最大酒樓)雅間共進午膳,是慶功也是踐行。席間蔡確
拉蔡熠交心:「明煜啊,你可識得哪位趙氏宗親?」
聽叔父突然這麼問起,蔡熠一臉茫然,即刻搖頭。蔡確覺著奇了。「我去吏部查過,你此番升遷是王相公和宗室聯名保舉。我推薦你重審李根案能成功,恐怕也有這一緣由。你並不識得宗親,那便是識得王相公啰。」
「王相公,王安石么?侄兒亦不識。此番能升遷當真是二人所助?這倒奇了,我何時識得此二人了?」
這樣一來,蔡確也一頭霧水了,莫非吏部搞錯了?同樣摸不著頭腦的蔡熠突然一道精光閃過,無名觀中發生的事又湧上心頭,不由得嘀咕了一句:「莫非是他?」
蔡確聽言,問:「誰?」蔡熠上京前,有件暫且稱奇之事,便說與蔡確聽。蔡確聽後面上不漏,實則心裡又已想過了許多,當然這些蔡熠依舊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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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朴就是投標承包。作為一個詩詞愛好者,我花了挺長一段時間來接受許多小人都是有文采有才華的文人這件事。接下來是章文戲,鋪墊、解惑。再下章武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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