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劍如雷鳴

御劍如雷鳴

慧空脖子已被穿透,鮮紅的血液從那缺口處源源不斷的流出,慧空睜大著雙眼,他的整張臉都舒張開來,雙眼滿是難以置信,他甚至未瞧見這劍是誰刺出,又是從何刺來,這柄劍便從背後刺穿了他的喉嚨,他身體傾斜,緩緩的倒了下去。他的眼裡甚至沒有一絲恐懼,對死亡的恐懼,只是斜斜的倒了下去。

陽千山看著他倒下,恍惚間卻瞧見他嘴角微上,一抹微笑一閃而過。「他在笑?他為何在笑?」陽千山心中疑惑,「難不成死對於他來說反而是一種解脫么?」

「師弟!」方丈慧心大喊一聲,轉身盯著陽千山,也不去扶慧空,似乎對他受到的致命傷宛若未聞,手中長棍舞的呼呼作響,就要向陽千山衝來。

陽千山這時才看清剛剛身手靈巧如猴的枯瘦和尚是何人,原來是少林方丈慧心大師,可剛一站起,卻覺自身吐息不穩,自知是消耗了太多內勁,若再拖下去只怕大家都無法走出少林寺了,這自己的下一擊便要分出勝負。想到這,穩了穩身形。

方丈慧心沖至陽千山七步之內,以棍為點,支撐跳起,雙手舉棍過頭頂便朝陽千山砸來,陽千山瞧準時機一個閃身躍起躲過這擊,這一擊砸在地上,只覺大地都為之震動了幾分,碎石開裂,方丈慧心穩住身形使出棍法,連掃帶劈使出降龍棍法,俗話說槍扎一條線,棍打一大片,少林棍法一掃一劈之間全身著力快速勇猛。方丈慧心自然是使棍的好手,一劈一掃之間都好似灌入全身力氣,逼得陽千山連擋都不願擋,只是閃躲著。只是這長兵器若是被近了身那便不太好了,陽千山也知這道理,一邊躲閃,一邊尋找方丈慧心空隙處,方丈慧心已有七十歲有餘,棍法雖精妙無破綻,可體力已遠不如從前,不久動作變的慢了些,這動作一慢便被有心人瞧了去,只見陽千山一個箭步已竄進方丈慧心三步之內,順勢抬手一劍刺出。劍氣破空,帶著熊熊烈火朝慧心心臟處刺來,這一劍已比先前李清安那一劍不知快了多少。

可一個人雖老,體力也不如從前,但他武功的境遇卻是在提升的,若換在慧心方丈年輕時,這一劍刺來,他是無論如何都躲不掉的,可是現在卻不大相同了,現在他是少林的方丈,是少林的第二把手,方丈慧心將棍高高拋起,騰出雙手,使出少林七十二絕之一合盤掌,便兩掌夾住了陽千山這柄熾熱無比的寬劍,手上雖被燙的冒出絲絲作響,方丈慧心卻毫無感覺般,止住了陽千山這一劍的勢頭,又順勢一轉,徹底避開陽千山這一擊。

陽千山大驚,欲拔劍後撤,奈何方丈慧心掌如鉗一般,慧心又順勢一拉,陽千山被帶的一個踉蹌,方丈慧心瞧準時機使出少林七十二絕之一鐵腿功,一膝頂在陽千山腹中,陽千山被頂起,只覺腹中食物翻騰,這疼痛還未消去,方丈慧心又使出少林七十二絕之一推山掌,一掌打出將陽千山打出自己三步之外,陽千山被推出三步外,身形晃蕩,還未站穩,先前被方丈慧心高高拋起的長棍已落下,不偏不倚的落在方丈慧心手中,方丈慧心腳步騰挪,七棍連點已有四棍點在陽千山身上,封住了陽千山中庭,氣戶,玉堂等穴位,最後以棍撐地又是躍起,腳下動作飛快,連踢陽千山胸口處,將陽千山踢的倒飛出去。

少林方丈慧心自幼入少林,能做到少林方丈這個位置,靠的不僅是超人的武功,更是隨機應變的能力,若是換做年輕時的慧心,是絕對不能做到一棍拋起,一棍落下的短短數秒時間內,便身形變化使出如此多種招式,陽千山徹底支撐不住,他的頭髮又由殷紅變成了黑,他的臉色也由滲人的紅色退為紅潤,又退為慘白。今天他算是領教到了少林七十二絕技的厲害了,也是領教到了少林方丈的威名了。更是領教到了隨機應變這幾個大字。高手過招,往往出手幾招便分出了勝負,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若是想在幾招內取人性命,那麼他便要知曉這個人的招式,亦或是學會見招拆招,陽千山自已覺得自己與人交手時,已能看穿他人的心思,他人的出手,他人眼神中藏著的信息,陽千山也確實做到了,他只用了三招之內便已看出慧空的金塑肉身並非無堅不摧,直到他碰到了方丈慧心以前,眼前的慧心大師,卻只等他用了一招,不僅拆去了他這凌人一劍,還將他打的無力反擊,變化之多,反應之快,都是他不能及的。

陽千山已無力思考,換做別人也很難接下少林方丈這幾招的,況且他還被點了穴道,他的手再也無力握緊劍,他的頭也無力再抬起,越來越低,越來越沉,已然昏睡過去。

林玄子忙接下陽千山,手指靈動,飛劍在他周圍旋轉,形成了劍陣,又給陽千山解了穴道,扒開陽千山眼皮,雖然傷重,但還不至死,所幸都是拳腳打出的內傷,若是刀劍砍出了外傷,眼下被困在少林,一時半會也是走不出的。

方丈慧心緩緩對圍成大陣的眾少林和尚道:「都退下罷了,眼下已成定局,出家人本就修心,勿要再動了殺心,此刻我來便足矣。」眾百和尚聽聞已收齊手上傢伙,徑自下了大殿,朝石梯下走去。眼下大殿外操場上就只剩下方丈與三人。等眾人腳步聲已遠,方丈又說道:「起來吧,眼下已無人了。」林玄子一頭霧水,這話不像是對他說的,也不像是對李清安說的,可眼下就只有三人,方丈慧心到底在和誰說話呢?

就聽的一聲聲大笑傳來,林玄子側頭看去,卻把林玄子看的心驚肉跳,本就被刺穿脖頸的慧空現在竟在地上掙扎著,蠕動著,又緩緩的站了起來,脖頸處的傷口早已癒合,就連傷口都未曾留下半分,此刻的慧空臉白如紙,本就枯瘦的臉上眼窩陷的更深。

林玄子腦海中一直浮現著在七煙峽中見著的那老和尚,與此刻的慧空是何其相似,只是慧空還不比那老和尚癲狂,可眼下卻難免將那老和尚與慧空聯繫在一起。原來慧空一直未死么?難怪方丈慧心好似未擔心過自己師弟一般,原來事情竟如此蹊蹺。

慧心雙手合十,緊閉雙眼道:「以後你再也不能在眾人面前出現,慧空已死了。」

慧空畢恭畢敬鞠躬道:「全聽方丈吩咐。」

慧心道:「日後該去哪?」

慧空道:「回方丈,後山,內殿。」

說完已慢慢走向了林玄子眾人。

林玄子也站起,手心已有些出汗,眼下只有他能動,只有他能帶眾人走出少林了,可是若他感同身受站在方丈慧心的立場下,也是接不下陽千山這一式的,方丈慧心卻不同,慧心是少林方丈,也是少林少有的人才,這位看起來消瘦如猴的老者,他真的能勝的過么?況且還有這死而復生的慧空,他真的能帶著自己兩位朋友走么?眼前這位看起來一直盛氣凌人的少年,此刻也低下了他高傲的頭顱,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勝不過少林方丈的,可是,自己的朋友又該怎麼辦?他絕不是喜歡虧欠別人的人。他也絕不能欠他的朋友。只是自己的心愿還未了……

林玄子正心亂如麻,忽覺一雙手抓住了自己手腕,低頭看去,李清安正看著自己,眼神雖還凌厲,卻已多了幾分疲憊。李清安說道:「你帶上陽兄,走吧……」

林玄子低下身子,道:「事到如今,你還覺得他們會讓我走么?」

李清安道:「他們要找的是我,要擒的也是我,這件事本就與你們無干係。」

林玄子欲要開口:「可是——」李清安又輕輕道:「況且,你還未找到你父親,你卻就要在這裡死了么?」

林玄子心中黯然,李清安說的沒錯,一個人未完成自己的心愿,那他是絕不甘心去死的,有些人窮盡一生都在為自己的心愿奔波,林玄子還未了卻自己的心愿,他怎麼會想死?又怎麼能夠死?

林玄子道:「李大哥……你已沒有心愿了么……」

李清安乾笑道:「我有,只是我已完成不了,日後只能拜託你,只能再欠你的人情了,只是這人情我卻再也還不起了。」

李清安笑的是如此的勉為其難,如此的苦澀,他又何嘗想去死呢?他的抱負,他的理想,還有追求的真相都未尋到,他比任何人都不想去死!都想要活著,只是眼下已逃不出少林,他若死了能換這二人走,那找尋的真相還有一絲希望,只是這真相他李清安是再也看不到了。

林玄子忽而緊緊握著李清安肩膀,牙關緊咬道:「我說過的,我不喜歡欠別人,也不喜歡別人欠我的!你絕不能在此死的,對我來說,活著比什麼都重要,因為只有活著,才有意義,我不允許任何人輕視自己的生命,你更不行。」

說到這,指了指李清安腰間那柄刀道:「你既還能動,還能出手,為何不願意拔出你腰間的刀來?!」

李清安只是淡淡望著林玄子,道:「我說過的,這柄刀只殺背信棄義,十惡不赦之人。我絕不能出手的。即使是死,也不能違背師訓。」

李清安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你說的對,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那為何——」

林玄子打斷他,接近嘶吼般喊道:「只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也不能——」

林玄子盯著李清安片刻,又冷靜下來道:「我不能見死不救,我從小便沒交過朋友,我獨自活了十年,這種感覺不會好受的,所以我不想你死。」說到這好似心中一塊大石頭落下,站起,就要朝方丈慧心,慧空走去。原來這少年如此的孤獨,如此的需要知己,一個人獨自生活了十年,換做是誰都是會寂寞的瘋掉的,何況是年僅十八的少年?他已想通了,世間不止活著是有意義的的,為了心愛的人,為了信任的人而死也是有意義的,只是他現在才明白李清安這類的人,所以他仰慕,敬佩,也想成為。為了別人而死,也是有意義的事。他已義無反顧,下定決心。

少年一步一步的走著,「爹,你說的沒錯,為了別人而死,也是值得的,我已經不恨你了,所以我便不再會尋你了。」少年心中想著,手中五指伸出朝天,口中大喝一聲,天空忽而雷聲大作,劍匣中剩餘飛劍已飛出,十四柄飛劍環繞腦後。

李清安看在眼裡,心中還是疑惑,「這少年到底是什麼來頭,藏劍閣劍法御劍十四式竟已全部學會,小小年紀已有閣主的實力,他絕不會如此簡單的。」

慧空與方丈慧心也是吃了一驚,方丈慧心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卻已學會御劍十四式,不得了不得了,只是你已看到不該看的事了,我不能留你。」

林玄子手指又動,十四柄飛劍劍鋒已朝向二人,道:「廢什麼話,我本以為少林應是武林魁首,佛教聖地,想不到竟都是一群修邪法的和尚。」

慧空大怒,已然沖了上來。與此同時林玄子口中吐息,眼眸變的明亮帶電光,十根指尖處也顯出一絲絲電光,進而電光覆蓋指尖,二指指出,十四柄首尾連成一條直線全部飛出,直直飛向慧空心臟。慧空也不懼,全身忽而佛光大現,肉體又緊實了幾分,直挺挺的沖了上來。一柄,兩柄,三柄,四柄,刺到心臟,慧空只覺得這劍力道逐一增強,竟有千斤重,刺在自己心口處就要刺穿,肉體就要到達極限,已不敢再茫然沖向前。

就在此時,方丈慧心擋在慧空身前,手中長棍旋轉,飛劍和銅棍碰撞,就見電光閃出,雷擊般轟隆聲傳來,飛劍都被打偏了出去,方丈慧心長棍還是旋轉,二人腳下速度不減,就這樣朝林玄子衝來。林玄子眼中電光更盛,手腕急動朝心口處收起,這首尾相連的飛劍好似有了靈性,如雷龍般舞動著,咆哮著,張牙舞爪朝二人身後撲來,方丈慧心也不懼怕,這雷龍就要撲向他時,腳步連連退去,與此同時脫去身上袈裟,邊退邊舞動著袈裟,這袈裟竟越變越大,如同一口大布袋,這幻化成雷龍的十四口飛劍眼下被袈裟纏繞,電光已消失在這大袈裟中,雷聲也戛然而止。

林玄子大驚,一時間亂了分寸,就聽李清安大喊小心,這才回過神來。方丈慧心猛的轉身擲出袈裟,電光再現,雷聲又出,十四口飛劍應數朝林玄子飛來,林玄子欲再控劍,十四口飛劍慢慢停下,林玄子控住飛劍,只是劍身已無之前那般電光閃閃,雷聲大作。還未等他稍作歇息,慧空已借著那時射出的飛劍悄悄來到林玄子身邊,俯身,彎腰,扭腰,一掌揮出,不偏不倚正中林玄子腰部,林玄子吃痛,連忙想展開飛劍護體,只是這飛劍速度卻遠不比慧空襲來的這一掌速度快。

與此同時,昏暗的地道中傳來一陣陣怪物般的吼叫聲,聲音在封閉悠遠的地道中引起陣陣迴音,聲音聽起來癲狂,又帶有一絲絲悲憫。地牢下被鎖住的那個怪物撕扯著纏在它身上的鎖鏈,鎖鏈被扯的呼呼作響,終於鎖鏈連同那面牆都被扯的掉落,怪物身上也已血肉模糊,可它卻不在乎,不顧一切衝出了地牢。

千鈞一髮之時,忽見一道劍光閃過,一柄劍鋒已鈍,些許生鏽的劍落在了地上,還未等林玄子反應,就聽慧空慘叫聲傳來,揮出的那一掌已停下,手掌也被削落在地,噴出了一股股鮮血來。又見一人從後山處一路飛來,飛過了內殿,落在了外殿屋檐上。

李清安瞧去,此人竟有兩米有餘,整個人也是高瘦杆子,兩米多高的人卻瘦的如同皮包骨,本就枯瘦的手上,腳上,脖子上卻帶著鐐銬,這鐐銬已經勒進了他的肉里,與肉長在了一起,看起來讓人膽寒。

而讓李清安更加不寒而慄的卻是他的那雙眼睛,他的兩隻眼眶內早已沒了眼球,只用眼白直勾勾的盯著林玄子。

林玄子瞧去地上插著的劍,思緒已回到了從前,回到了那天與父親分別時的夜晚,想起了父親就是用這柄劍將藏劍閣鬧了翻騰,口中不自覺喊道:「父親。」

李清安大驚,原來這蓬頭垢面的高瘦漢子便是林玄子苦苦找尋的父親么?問道:「他便是你父親么?」

林玄子獃獃的點頭,說道:「藏劍閣第十任閣主,便是我的父親。」

李清安又是大驚,林玄子便是第十任藏劍閣閣主之子,原來林玄子苦苦找尋的父親便是藏劍閣的閣主么?藏劍閣閣主的衣物歷來絢彩華麗,只是這十閣主身上衣物卻破破爛爛,依稀能看得出身上衣物本是華麗無比的,卻不知為何變成如此,況且雙眼眼中無眼球,怕已經入魔已深。

李清安心想這少年,年紀輕輕便就學會御劍十四式,很難不相信他便是藏劍閣近年來選出的新閣主,若新閣主不是林玄子,那麼又會是誰?難道藏劍閣中卧虎藏龍,還有比林玄子更為厲害的御劍高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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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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