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追殺
陽春三月,被飛雪包裹了一冬的世間萬物被這場零零星星的春雨淋醒,三月的風,和煦爽心,三月的天空,讓人親近,三月的暖陽,溫和不燥,讓人透心的舒坦,春雨淅淅瀝瀝的灑落在這飛渡城中,雖說下著小雨,陽光卻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感到安心,街道兩旁是茶樓,酒館,作坊,當鋪,還有不少撐起大傘,賣力吆喝的小商販,街上馬車牛車聲和行人的嬉鬧聲絡繹不絕,李清安走在這繁鬧的大街上,抬頭看著那突兀橫出,彼此交錯的飛檐,房頂,看著那高高飄揚的商鋪招牌旗幟,看著那一張張還依偎在彼此的肩頭,撐著紙傘遊逛在這渡春街頭的少男少女們,李清安心裡不知為何,安心極了。李清安剛剛才到這兒飛渡城中歇歇腳,這雖不是李清安來到這飛渡城中,但每次來都還是忍不住感嘆這座城的美麗和繁榮,做為連接京城與關外七煙峽的要塞,再往裡前去二十里地便是京城,再往外去二十里地便是七煙峽,地理位置及其重要,若是此城失守,京城便也岌岌可危了,所以歷來飛渡城都歸朝廷管轄,也是朝廷重點布防對象,城郊士兵頗多,二十一年前與江湖眾人對抗的飛渡騎兵便在此安營紮寨,飛渡城的繁華吸引了一大批北上謀生的民眾,也吸引了眾江湖的俠客義士前來仰慕,雖說朝廷與江湖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也僅限於那些被朝廷所通緝的人。近十年來,朝廷對於武林人士日益寬鬆,卻也是吸引了一批江湖眾人到朝廷為官。
李清安身穿黑色麻衣,頭戴斗笠走在這渡春街頭,先前菁山弟子那套衣服太過惹人注意,畢竟自己現在身份暴露,正被朝廷與江湖眾人所追殺,若再穿著那菁山劍派衣裳,只怕要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李清安這兩個月走來,官道已不敢再走,專挑那僻靜的山道走來,雖耗時耗力,倒也沒被人所注意,只是自己到了這飛渡城中,人多眼雜須還得小心行事。正想著下一步該如何行事的李清安瞥見一名少年很是奇怪,只見這少年身穿蜀錦春衫,腳穿高腳黑布鞋,看著倒像一位富家公子哥,背上卻背著一木頭劍匣,雖說身上衣裳華麗,但卻風塵僕僕,衣服上甚多補丁,顯然是穿了好久卻不捨得丟似的。更讓李清安覺得奇怪的是,街上雖說雨不大,但行人也都撐著傘,不撐傘的也如李清安這般帶著斗笠或者斗篷遮雨,即使如同這位少年那般既沒傘也沒帶斗笠斗篷的行人也是匆匆趕路,生怕得了風寒,也不像此少年這般不急不緩,低著頭緩緩走在這街上。
李清安心中好奇,心想雖說自己還是少生些事端為妙,但這少年年紀卻和先前死在自己面前的陳順小兄弟倒也一般大小,十七八歲,心中還是不忍,追到少年身邊道:「小兄弟,沒有件遮雨的物件,擔心染上了風寒便不好了,這是我的斗笠,你拿去罷。」
卻見這少年頭也不抬的說道:「不必了,我累了些,慢些走也無妨。」
李清安卻全然沒聽見似的,自顧自的摘下自己斗笠,就要塞入這少年懷中,少年卻抬起來了頭冷冷看著李清安道:「我說過了,不必了,我不喜歡欠別人的東西。」
李清安好心當了驢肝肺,知道自己討了個沒趣,卻還是說道:「那小兄弟多保重,若需李某幫忙,就請去不遠處那渡春酒樓找我吧。」見這少年還是低頭不理他,李清安便加快腳步,朝那渡春酒樓趕去。
酒樓中熙熙攘攘,人頭攢動,更有說書人在說些近年來道聽途說的江湖瑣事,說書人道:「只見那李清安一刀劈下,竟將那毒半青斬掉了一隻手掌。」李清安也未理會眾人,找了個角落落座,便叫來店小二吩咐了幾盤飯菜和一壺美酒,店小二還未走,卻聽耳邊熟悉聲音響起:「再上幾盤好酒好菜,要最好的酒,最好的菜。」說完這人便徑自坐在李清安身旁,李清安瞧去,此人一攏紅衣,玄紋雲袖。腰間掛著一柄長劍和用羊脂玉雕刻而成的圓盤,圓盤上刻著一輪紅日。就是那青石街頭見過的陽千山。驚喜間問道:「陽兄,你怎會在此?」
陽千山道:「說來話長了,我未抓著那毒半青回去復命,雖心中失落回了趟懷山,但等見著了眾師兄弟們熱情迎接與我,掏心掏肺的對我好……」說到這,喝了一碗酒道:「雖說我不服我那師兄當了燭日劍派掌門,但師兄見了我卻絲毫不關心我是否擒著了那毒半青,反倒是關心我身體是否有恙,師兄待我如此,我卻待師兄如此,真是自愧不如,這燭日劍派掌門還是他來做合適,我也正想著賞一賞這大好河山,就索性遊歷到此了。」
李清安喝了一碗酒,笑道:「哈哈哈哈,陽兄能看得開此事,那也是一大好事,只是陽兄卻沒和李某說過,先前為何非要擒住那毒半青呢?」
陽千山道:「先前只是覺得擒住了那毒半青,師父也許就能改變對我的看法,對傳位掌門的想法了。」說完與李清安碰了碰酒杯。
李清安又道:「陽兄現在不知我是何身份么,若再與李某喝的如此盡興,只怕也要給陽兄招來些許麻煩來。」
陽千山卻擺擺手,又灌了李清安一碗酒道:「哈哈哈哈,我只知道李兄弟是我的朋友,我的至交,倒也不想去管李兄弟是刀宗,還是哪個魔教的弟子。」
李清安倒是也有些感動道:「能交到陽兄這般的兄弟!真是我李清安三生有幸。」
二人推杯換盞間,卻見酒樓大門被一腳踹了開,酒樓中人忙看向那門口,說書人也已不再說下去,只見門口二人站定,為首這人穿著一身淡藍色勁裝,腰間別著一把模樣古怪的飛爪,再看此人身邊那人與陽千山穿著倒也有些許相似,應該也是燭日劍派的弟子。就聽為首那人說道:「李清安,在哪兒?」雖聲音低沉,但在場所有人卻都聽的清清楚楚。一時間酒樓雞飛狗跳起來,「李清安?!就是那可怕刀宗的弟子?」「刀宗?就是一人殺得朝廷心驚膽戰那個無痕刀宗么?」「刀宗如此見利忘義,只怕他徒弟要比他還要惡毒呀!」眾人都嚇得雙腿發抖,手上抖得厲害酒碗中的酒都灑了大半,少數人不要命的逃出這渡春酒樓,多數人卻害怕那站定在那門口二人。
陽千山正欲站起,李清安卻按住他的肩膀道:「陽兄不必擔心,這種小事倒也不勞煩陽兄出手,陽兄只管喝酒賞劍便是。」說完站起走向二人面前,道:「在下便是李清安,不知兩位閣下找我何事?」
為首那人卻笑道:「哈哈哈哈,找你何事?你會不知么?李清安你大可不必如此明知故問!」
李清安道:「那既然如此,李某還是想問問兩位閣下尊姓大名,師從何處呀?」李清安又乾笑道:「畢竟若是死在無名小輩的劍下,那未免太冤了些。」
為首那人大怒道:「你!那好,我便告訴你,也讓你死的不那麼冤,我等是無門崖的殺手,我姓寒名雲,他姓陽名雨。」酒樓眾人聽到無門崖這三個字,不禁冷汗直冒,李清安心想這無門崖倒也是江湖中出了名的殺手組織,組織成員都是些欺師滅祖的亡命徒,退出了各自的門派,所以稱為「無門」,看這兩人的穿著,一個應是寒窮爪門派弟子,一個是燭日劍派弟子,哼,想不到一寒一炎本是水火不容的門派,卻在此無門崖做起了兄弟,真是可笑。
想到這李清安又問道:「聽聞你們無門崖想要殺一個人,那麼這個人必定是萬萬逃不掉的對不對?所以你們在殺掉一個人之前,必會告訴這個人,誰派你們來,又是出了多少銀兩來取這個人的性命。因為即使告訴了這個人,這個人也是萬萬逃不出你們的手心的,對不對?」
寒雲道:「不錯,正是如此。」
李清安又道:「那麼寒兄弟可否告訴我,是誰要殺我,我這顆項上人頭不知又值多少銀兩?」
寒雲坦然道:「朝廷出資一百零六兩銀子,取你的命。」
李清安卻笑道:「想不到我這顆人頭,倒也值不少酒錢。」
陽雨拔出腰間長劍說道:「閣下該問的也已經問了,現在也該去死了。」
李清安也拔出了腰間的長劍,三人正對峙間,卻聽得酒樓門口一聲音道:「不知道你無門崖兩人的人頭,能不能值二十兩銀子。」
李清安看去,卻是先前在雨中見過的那名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