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龍脈

「難道這個叫努爾瑞拉的刀客，其實不是人類？」羅文暗暗地猜測著。．只可惜對方臉上，是帶著面具的，讓羅文看不到其真實的長相到底是什麼樣子。

當然了，羅文也不可能把目光總投在對方臉上。畢竟夏爾洛先生就曾經說過，但凡經驗豐富的老手，基本上都有一種玄之又玄的感應，可以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落在身上的視線。

原本對這種說法羅文是半信半疑的（若不是從夏爾洛先生嘴裡說出來，大概就完全不信了）但自從經歷了那一場奇妙的夢境之後，羅文才突然覺，似乎自己也能做到這一點，至少可以感受到那些帶有敵意，或者特別銳利的目光。

就比如面具後面，刀鋒般冷冽的那一種。

所以羅文基本上可以確定，這個叫努爾瑞拉的刀客在進來后，就只朝這邊瞄了一眼，稍作逗留，緊接著目光便轉了開去，彷彿壓根就不在意自己這個人似的。

這說明什麼？難道說面前這個眼神冷冽的刀客，並沒有認出自己就是那個曾經在火場中踹了他一腳的人？……應該不至於吧？儘管自己身上的熊皮換成了鏈甲，但無論個頭還是模樣都沒什麼變化，更別說火場那種環境，光線再暗又能暗到哪去。

要麼，就是眼前這倆人壓根就不是一條心？……這個，還真沒準！別忘了邦布控制對方，用的可是「要挾」這樣下三濫的手段，換了誰，只怕都不會真心地替他賣命吧！

一開始羅文還有些擔心對方故意留著自己，是不是要以自己為價碼好跟邦布談什麼條件；但很快他就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那名叫努爾瑞拉的刀客壓根就沒有在此地逗留的意思，邦布剛一答應準備東西，這傢伙便扭頭就走，洒脫得讓羅文都不禁為之鄭愕。

不過與來時的扒窗戶不同，這一回，人家走的是樓梯。

「……難道是有什麼話要跟我說？」羅文心裡亂糟糟的一片，後背更是早就被冷汗給浸透了，但即使這樣，他仍保持著淡定的表情，彷彿什麼都沒生過一般平靜地起身告辭。

下得樓來，現守在門口迎賓的仍是那名叫安迪的侍者，見到羅文，他還殷切地跑過來打招呼。

「唔……這次還真的是需要你幫忙了，」羅文順手塞過去一個銀幣。「剛才出來的人，就是一身斗篷的那個。你看到他往哪裡走了嗎？」

躲是躲不過去的，這一點羅文很清楚，而且他吃不準對方是不是在放長線釣大魚——讓自己先走，然後在暗中跟著好順藤摸瓜；所以現在最穩妥的方法，反而是迎難而上，看對方究竟打算幹什麼。

既然對方「有所圖謀」，想必不會上來二話不說就直接拔刀子砍人；而且現在的羅文，和幾個小時之前相比也大為不同了，一來身上的熊皮，換成了防禦力更高的鏈甲，二來那翡翠夢境也不是白呆的，雖然那幾個法術都初學乍練，但關鍵的時候，倒可以作為奇兵使用，這樣算來，即便是到時候談不攏，逃命應該也不成問題吧。

然而讓羅文奇怪的是，對方似乎壓根就沒在附近等著他，讓他沿著巷子一個人傻乎乎地追了老遠：「這算什麼……下馬威嗎？還是說，人已經轉到我身後去了？」

想到這裡，羅文的心裡不禁升起了一股被愚弄的感覺——這讓他的腳步更急，心情也更加的煩亂。就在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已經把人跟丟的時候，一蓬星光，就好像暴雨般兜頭兜臉的罩下！

不！這是刀光！

也許是因為這一回出來不是要暗殺什麼人吧，反正此時映在羅文眼中的彎刀，並不是火場中經過晦光處理的那把；反而極其的亮，連帶著刀鋒劃過，都會在夜空中留下長長的光影，縱橫交織，晃得羅文連眼睛都花了，哪裡還看得出攻擊的路線？

好在羅文也沒打算看——他很清楚野路子出身的自己，跟對方比招式的巧妙那和找死沒什麼區別，於是索性把牙一咬，借著衝力一腳便朝刀光最盛的地方踢了過去。

這一腳，並不是夏爾洛先生所授的「踢擊術」，而是羅文仗著力大腿長，專門欺負那些使用匕啦，短刀啦之類的角色罷了；對上長彎刀本來不怎麼合適；但想到對方在幾個小時之前，才剛剛吃過這一招的虧，冷不丁再次撞上，沒準會因為想到當時的情形而有所遲疑。

果然對方沒有選擇硬拼，而是仗著身法靈活，一矮身，就轉到了羅文左側；由於羅文踢的是左腿，這個位置，基本上可以算是攻擊的死角了。

但是對羅文來說，不算！

要知道「踢擊術」本身，就是夏爾洛先生觀察植物根須纏繞的方式才創造出來的，最講究就是隱蔽和出擊的角度，也不乏死中求活的招——否則，又如何應付那些手持利器的對手。

尤其是傳到羅文身上以後，更是從一隻攤在地面上的繩套，一個陷阱；變成了斜指長空的粗大拒馬，連地皮都能削去一層的巨型鐮刀！

——只見他一個哈腰，雙手都拍在地上，猛一借力，身子竟一百八十度地翻了過來，變成俯卧的姿勢；這下子，原本鞭長莫及的右腿就換到左邊了，而且正帶著惡風，直劈對面刀客的胸膛。

沒錯，是「劈」！因為在羅文鞋子的後跟處，本就是一圈正兒八經的斧刃！

「哼……」這般詭異與凌厲兼備的反擊，顯然是有些出乎對方意料之外的，但也許正因為這樣，才激起了那刀客的好勝心，他並沒有選擇退避，而是彎刀一抖，層層疊疊的刀痕就這麼迎了上去。

「叮叮叮叮……噗！」

羅文沒有死，因為對方最終也沒能抵消那借著沖勢踢來的巨力，不得不選擇側身與羅文交錯而過；當然羅文本身也沒落著好，一條右腿血流如注，也不知被割開了多少口子——就這，還是因為他的鞋子裡面墊了鋼板，連帶著小腿都護住了的緣故。

劇痛，讓冷汗流入了雙眼，連帶著對面持刀而立的身形都變得模糊，但羅文心裡清楚，現在還不是可以放鬆的時候，因此他一咬牙，生生將受傷的右腿踏在地上，出「啪」的一聲。

然而對方並沒有伺機來攻，反而收刀入鞘，若有所思地「嗯」了一聲道：「你，居然還是個『龍脈者』……」

——作為一名六級的暗夜巡禮者，努爾瑞拉當然清楚自己這一刀下去，到底能切多深，甚至連命中后對方應該流多少血，基本上都是有定數的；但是先前的那幾刀，刀鋒入肉的阻力似乎出乎意料的大，彷彿那切的根本就不是肉，而是一層又堅又韌的老皮；而流出的血，也明顯比預計中少了許多。

再加上說話這麼會功夫，那傷口流血的度就已經開始見緩，傷口本身，似乎也有了一種似要合攏的趨勢。

這種堪比巨魔的體質，如今卻出現在一個戰技平平的人類身上，除了那群能力稀奇古怪的「龍脈者」；難道還能有什麼其他的解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