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自尊還是愛情
於是羅文終於明白,血槽為什麼會設計成那種鏤空的樣子了,想必是為了方便讓劍身,在劍柄里上下活動——又或者說,是劍柄在劍身上滑動。
而在劍柄的中央,還有一個設計精巧的卡簧,可以讓劍手在用力握緊劍柄的時候將劍刃卡住;而平時,則靠另一個叫做「安全鎖」的小機關,來固定劍柄的位置。
這樣的設計雖然精、巧、奇、詭都佔全了,對戰時,想必也會因為出其不意而佔到許多便宜,但是對劍手本身技巧的要求,相應地也會提高不少。
畢竟一不小心,那截從劍柄下端伸出來的劍刃,就會在還沒有來得及傷到敵人之前,先割傷了自己。再看到劍柄上鐫刻的,那一行十分清秀的小字「和你在一起,不過是一個笑話」,羅文的腦海中不禁升起了一個名詞:愛情。
——那玩意,是不是跟這把劍傷人又傷己的風格很像?
「它叫什麼?」羅文有些唏噓地問著,但實際上,他的心裡早已給出了答案。
然而動先生接下來的回答,卻讓人十分的意外。「這可是把名劍呢!叫做『菲絲娜小姐的自尊』。」
「自尊?不是愛情?」
……
……
當然這什麼「菲絲娜」小姐的名字,羅文從來就沒聽過,更不可能知道她的生平;因此,也就無法理解那個名字中所蘊含的深意。不過無論是自尊也好,愛情也好,都是需要靠劍來捍衛的。
沒有劍,就什麼都沒有。
而如今這把劍,就懸在羅文的腰畔。
不是努爾瑞拉對這把外形充滿了精靈的美學風格,實際上卻陰險至極的劍看不上眼;相反這把劍,和身為黑暗精靈的努爾瑞拉可以說是相得益彰。
——畢竟只有這種長度可以伸縮自如的劍,才可以彌補努爾瑞拉只有一把彎刀可以放電的缺憾;甚至更進一步,利用這把劍本身的特點在放電的間隙里,為對手布下極為陰險的殺局。而同樣的,想必也只有努爾瑞拉這種注重技巧,心性也較為……嗯,細膩的劍手,才能將這支怪劍的威力,揮到淋漓盡致吧!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努爾瑞拉已經熟悉了她的新武器,否則這種既傷人又傷己的怪劍,不但不會讓她的戰力有絲毫提升,反而會大打折扣。
因此在沒能將「菲絲娜小姐的自尊」徹底運用自如之前,努爾瑞拉,還是得接著用她原來的那兩把彎刀。
再加上羅文此行的目的地,又絕不是努爾瑞拉所願意進來的——何況她還要跟著動先生一起,去確認另一單「貨物」。於是這把劍。便暫時給了穿上了小保羅的舊衣服,打扮成落魄劍士的羅文用來撐場面。
夜涼如水。
但羅文此時所站的地方,夜色卻並不濃郁——因為大教堂尖頂上那長明不滅的聖光,早已將黑夜鍍上了一層亮白的膜,以至於在這裡,連星星都要隱去。
而教堂的大門,也是不論多晚都四敞大開的那一種,象徵著神的殿堂,永遠不會拒絕任何一位信徒和有心皈依的「迷途者」,只是羅文搞不明白,既然從來不關,當初又何必要費力去建造這道美輪美奐,卻又極為堅固的金屬大門呢?
難道是要向世人表明,眾神,其實是有能力拒絕你的,只是他們慈悲為懷,才不忍心拒人於千里之外?
望著門上那神態各異的天使雕像,羅文不由得暗暗失笑。
誰成想這個笑容,竟讓一旁給他帶路的修士看到了,於是那修士輕咳了一聲,有些不滿地提醒羅文:「眾神駐足之地,還請保持肅穆。」
「是。」羅文心神一凜,趕緊老老實實地施禮道。
那修士見羅文知錯,便不再為難,只是羅文先前那不夠莊重的態度似乎讓他不喜,因此才帶了一段,他便伸手指著前方盡頭處,那道不太起眼的小門道:「您從那裡進去,上樓,就到普通病人休養的地方了……在那裡,自然會有人給您指引。」
其實那裡,並不只是病人休養的地方,同時也住了不少修士,大概,是為了方便就近照顧病人吧,因此剛進了門,羅文就被人解了劍,並被要求不得喧嘩,甚至連腳步,也要盡量地放到最輕;以免打擾到修士們的清修。
不過安靜得過了頭,就變成死寂了,再加上夜晚本來就昏暗的光線,讓整棟建築裡面就好像墳墓一般陰森;和外面燈火通明的祈禱大廳比起來,簡直是天上地下。
唯一還有點活氣的,大概就是牆壁兩側,每隔不遠便插著的那一支支火把了。
但或許是地方太大的關係,即便是夏天,插了那麼多火把,羅文也沒有感覺到一絲暖意;而火光,也僅僅是照亮了它周圍一小片地方,仍有大段大段的甬道,沉淪於黑暗之中;連帶著牆壁上那一片片的刻痕,也變得模糊不清了。
「那是修士們用來計算日子的。」一個聲音,在身後幽幽地響了起來,「當然,有時候病人也會這麼干……誰知道呢?」
羅文聞言不由得有些吃驚,因為他一路走來,居然都沒注意到有人跟在身後——儘管他此時的狀態不佳,但在這種萬籟俱靜的地方,腳步聲應該也藏不住。
除非來人是精通無聲行動的潛行者,又或者,是這個地方本身有什麼東西,壓抑了自己的感知。
「難道……是神威?」羅文有些惶然地想。
而當他看清來人的模樣后,心裏面就更加惶恐了——因為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那位在加洛林先生的生日晚宴上認識的,且對他羅文,抱有相當敵意的小蓋普士!
「難道這傢伙算定了我會來教堂看費舍爾,所以才提前在這裡等我的?不,不對;如果按胡里奧先生所說,現在消息應該還被壓著……再說,就算是真的知道我要來,又怎麼敢肯定就是今天晚上。總不可能見天的在這裡守著吧。除非……胡里奧把我給賣了?」
當然羅文也知道,這種可能其實非常的小,畢竟胡里奧要是想動自己的話,那機會實在是太多了——他甚至可以什麼都不用管,只要在那裡坐看事態的展就行。
「是巧合,一定是巧合。肯定是這蓋普士白天不方便出來,所以才特意挑晚上來看什麼人。」羅文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不動聲色地與對方對視著。
羅文的依仗,就是在來之前所做的改扮了——除了換過衣服外,他還特意將頭束起,並在外面撒了一層草木灰;而剪下來的頭,則被羅文順手粘在臉上,變成了一部亂蓬蓬的大鬍子。
為了怕聽過他說話的小蓋普士,在聲音方面察覺出什麼端倪,羅文還故意地指了指嘴,又指了指周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於是小蓋普士的臉色變了。「別不識好歹!你這傢伙。」他有些惱火地喝斥道,「難道你不知道,探視的時限就要到了么?還為那種沒有意義的東西耽誤時間!」
他頓了頓,揮舞著手臂似乎還想再說什麼,但就在這個時候,從來時走廊的盡頭又傳出一個聲音:「蓋普士先生,是您在那裡么?」
聽到這個聲音,小蓋普士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地方,尷尬之下也不願再在這多呆,只狠狠地瞪了羅文一眼,便拔步往甬道的深處走去。
看著小蓋普士有些蕭索的背影,羅文心裡,還是頗有些歉意的——這時候他已經隱約想到,對方出聲,沒準還真是出於好意;只可惜這傢伙孤僻的性格和羅文的先入為主,才將這份好意扯了個支離破碎。
不過很快地,羅文就沒有那個心腸去反省自己的行為了,因為適才出聲驚走小蓋普士的人,也步履輕快地來到了近前。而且他一開口,就是讓羅文大吃一驚的:「真的是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