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

現如今，眾神殿的實力雖然是大不如前了，尤其在這個伸手不及的北地，就算羅文德魯伊的身份被人識破，想來，也不至於鬧到要喊打喊殺的地步。．

但亡靈生物不同——那可是人家在任何時候，都要除之而後快的！

羅文來大教堂，最大的風險也莫過於此。畢竟沒有人能說清楚，現在的他，究竟算是個什麼東西。

儘管他知道那所謂的「偵測邪惡」，對他不會有什麼實際上的作用；而他體內的「死氣」，也在太陽藤勃勃生機的掩蓋下變得很淡很淡，不施法的話，應該不虞被除了同行以外的人感覺到。

但是，這不等於在他引起了別人的懷疑后，還能一本正經地繼續裝下去；畢竟他羅文再特殊，也架不住人家眾神殿家大業大，如果真的盯上了他，不說別的，也許只要一個「神諭術」，就能看穿他的心肝脾肺腎呢！

因此這一驚，只驚得羅文是手足冰冷，腦海中也是一片昏亂，可就在他咬緊牙準備奮起一搏時，對面那位「織夢者」先生又說話了：「別擔心，他們聽不見。」

「聽不見？」這時候羅文才反應過來，貌似進來之後，那兩位元素使就其中那個男的，沖自己說了半句話，之後，就再沒有鬧出過任何動靜了。

「這是怎麼回事？」羅文回頭一瞧，才現兩人仍直挺挺地站在那裡，只不過雙目微闔，呼吸輕柔，似乎……睡著了？

尤其是那個男的臉上，居然還帶了一抹古怪的笑容！

事情，開始變得有些詭異了——儘管羅文並沒有看到那位老者做了什麼手腳，但從這種結果看來，應該是他的手段無疑。而接下來老者的話，也證明了這一點。「看他們太辛苦，才讓他們小睡一會兒……不要去打擾人家。」他說，「倒是你這個渾身都是秘密的小子，難道就不能過來拉我一把？」

「催眠術嗎？」雖然心中早已認定，這位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已經睡在這裡的老者肯定不是什麼普通人，但要是一個小小的催眠術，就能解決兩名元素使，也未免太駭人聽聞了。

畢竟無論是精神的強韌，還是意志的堅定，魔法師都是大6上數一數二的，何況，還是在如此龐大的魔法陣增幅之下。

是以上前攙扶老人的羅文，還是沒能忍住心頭的疑惑。

「怎麼可能……就算是十級宗師，也做不到用一個最低級的催眠術，就放倒兩個正牌的魔法師。」老者搖著頭解釋道——或許是長期的睡眠，讓血脈有些不暢的關係，因此當他鬆開羅文的手時，居然打了個趔趄，但即使這樣，他在起身之後，仍固執地推開了要攙扶他的羅文。

「我當然取了巧。他們兩個，是互相進入了對方的夢境，也就是說，真正將他們催眠的，其實是他們自己。」

饒是這樣，能在瞬間無聲無息地放倒兩名魔法師，也是相當了不起的能耐了，只怕連努爾瑞拉那個六級巔峰的暗夜巡禮者，都不可能做到吧？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眼前這位老者的實力，顯然在七級以上，沒準在以前，還是位相當出名的大師呢！

而接下來的時間裡，這位叫弗拉基米爾的老者，也將所謂的「高手風範」展現得淋漓盡致——比如，他隨手招出了「魔法餐桌」，在吃了點上面的脆餅和乳酪后，又凝水成冰，用憑空造出的「冰盆」盛水擦了身子；最後，他還從一個莫明的空間內，拽出了一套儘管同樣破舊，但至少還算乾淨的法袍換上。

就連那木床的殘骸，也在法術的作用下重新聚合起來，成了一隻規規整整、式樣古拙的小長凳。

這一系列的法術，可不僅僅是德魯伊自然魔法的範疇了，而是雜七雜八什麼派系的都有；那騰起的各色光焰，更是差點把羅文的眼睛晃瞎。

但是，那又怎麼樣呢？

再高的高手，也是人家自己的實力，跟羅文可沒有半點關係——畢竟，他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了。若不是邁克爾走時一再交代，要他在這裡多逗留一段時間，而他，又必須等邁克爾去母親那邊傳話的回信，只怕在老者還沒開始整理儀容前，就已經告辭走人了吧！

但羅文不想找事，事情卻偏偏找上他，而這一切的起因，只不過是因為他看老者為過長的鬍鬚愁，技癢之下，便拿出皮匠的手藝，給編了幾個漂亮的結，

「不錯不錯，看上去既美觀又新潮，是不是？」織夢者先生美滋滋地看著水面上自己的倒影，那有些泛黃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縫了——只不過那水面，是豎在空中，外面還包了一層冰的，「你可解決了這麼多年以來，一直困擾著我的難題了啊孩子。我要報答你……嗯，一定要。」

「報答？」羅文有點暈——雖然他從不認為強者的承諾，是能夠輕易許人的東西，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心底里，就對這種機緣沒有半點期待。

畢竟像這樣一位疑似大師級的前輩，哪怕是隨意指點幾句，想來也會讓自己受用不盡吧！

只是這前輩的「指點」，似乎並不是羅文希望的那種。「你，想看看世界的『真實』嗎？」老者神秘兮兮地說。

「真實？……怎麼看？」

「很簡單，只要你『醒過來』就行。」

「您是說，我現在正在做夢？」

「否則你以為你在哪裡？」老者居然點點頭，「不信嗎？那麼回答我一個問題孩子——你是否還記得，你是怎麼過來的？」

怎麼來的？這個房間嗎？還是指怎麼淪落到如今這樣，有如過街老鼠一般的地步？如果是前者，那自然是被邁克爾帶過來的，而後者……貌似羅文還真不知道。

羅文自問，自己的行動也算得上謹慎小心了，為此，還制定過詳細的計劃，只可惜計劃這玩意，永遠都趕不上變化快。

「想不起來是嗎？」見羅文陷入沉默，老者一臉瞭然地眯起了眼睛，「彷彿一睜眼，人就在這裡了是嗎？這就對了。這就證明這個世界，其實並不是真實的，而是你羅文的……一個夢。」

「這怎麼可能？」聽到這裡，羅文心裡不禁感覺有些好笑，「如果是我的夢，那怎麼還……」

「你是想說，如果夢是你的，怎麼還有我，對嗎？」

「是啊！要知道半個小時之前，我還從來沒見過您呢！」

「這有什麼好稀奇的，」老者搖頭晃腦道，「既然你知道德魯伊，那麼就一定聽說過『翡翠夢境』吧，你覺著翡翠夢境的本質，是什麼？」

被這麼一說，羅文才想起當初夏爾洛先生給他啟蒙時，似乎還就是一睜眼，人就來到那片遼闊的河谷中了。「一個夢，是嗎？」羅文小心翼翼地說。

「是的，它就是一個夢。只不過是許許多多的人，包括動物，異位面生物，都在做的那個夢——所以那個世界，才會顯得是如此的真實，如此的堅固。也正因為這樣，你在翡翠夢境中才有可能遇到某些你本來不認識的人，或者是從沒見過的奇特生物，這麼說，你明白了嗎？」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老者似乎也有些疲倦。於是他挪了兩步，走到那把被他用鍊金術重新合出來的長凳上坐下，「當然那些夢最初，也僅僅是相似而已，但經過我們這些『織夢者』的調整后，就成了那個世界的基石。」

聽到這裡，羅文幾乎已經可以確認，對方是在藉機提點他了：「夢也是可以修改的嗎？……您的意思是說，正因為您『調整』了我的夢境，讓我們做了同一個夢，所以我們兩個，才得以相見？」

「嗯，大致是這樣。」

「可是翡翠夢境，如您所說就已經是一個夢了；怎麼醒來以後的世界，還是夢？」

「這很難理解嗎？難道說，你沒有夢見過你自己正在睡覺？那麼更進一步，夢見自己在做夢，也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夢境本身，就是有許多層的，就好像無盡深淵一樣。而且……」說到這裡，老者伸手指了指站著睡著的兩個魔法師和對面床上，那位昏睡不醒的少女，「在你面前，不就有幾個最好的例子？」

看到那張蒼白而消瘦，還帶了點點雀斑的面孔，羅文的心頭忽然一動：「既然您能將兩位魔法師送入夢中，那是不是意味著您，也能將人……從夢境中帶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