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主丫鬟

護主丫鬟

她將那一堆海棠擱在書案上,雖特意選的是燕承南用不著的地方,卻還是惹得他皺起眉頭。不曾等他開口,孟秋便連忙道,「您看!」

孟秋用食指沾著雨珠劃出幾個框,再拈起一撮花瓣,擱在框中,又依次將餘下的框里也擱上,終了,一併聚在最大的框中。她見燕承南起身,凝神看來,心中霎時松下一口氣,還佯裝尋常的與他說笑道,「您看我擺的可好看?」

以海棠花擬做斷腸草,以小框擬做發現斷腸草之處,又以大框擬做宮中,可謂是極其精妙了。

燕承南抬眼看她,目光沉沉。

「……殿下?」孟秋不知怎的心裡有些發毛,便往後退了一步,卻被他握住手腕,將身子拽回來。她一個踉蹌,險些摔在書案上,下意識用手撐住,卻不慎將數本奏章揮落在地,噼啪作響。

他並未去管那些,也不曾鬆開孟秋。隔著衣袖,他掌心緊貼孟秋腕間,待過了片刻,方才放手。他用指尖拈起一片兒海棠花瓣。

「倒是本宮小瞧你了。」燕承南指骨修長,而今輕輕拈著花兒時,竟顯出些憐香惜玉來,「此前本宮在書房裡的談話,你聽到多少?」

孟秋啞然片刻,回他,「我在游廊里,一個字兒都沒聽見。您要是不信,可以去問那些婢女,她們都是看得見的。」

「那你對此事,知道多少?」他隨後又問。

「……您說什麼呀?」孟秋起初還覺得有些昧著良心,待再往後,竟逐漸義正言辭起來,「我就是記得您喜歡海棠花兒,拿來給您擺個花樣子,怎麼您反倒還生氣了?」

燕承南指腹輕捻,便將那瓣兒花揉做一團,滲出花汁來。海棠嫣紅,他指尖也嫣紅,「哦?」

他不曾多說,只不輕不重的出個聲,便讓孟秋頓覺心虛,當即道,「婢子去領罰!」

「免了。」燕承南說,「就待在書房裡。」

孟秋猜不透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但無需去受累,她自然答應的順遂,「好嘞~」

惹得燕承南又瞥她一下。

既她已將最難解的那一環講了出來,燕承南當即便喚來侍從,也無有再避開她,甚於還有意詢問,「如秋,依你看來,往何處去查最為妥當?」

「不知道啊。」她佯做茫然,再度裝傻,「您在講什麼呀?」

燕承南看她半晌。全無破綻。若非是他見過孟秋還嘴詭辯時的模樣,只怕也和庄溫瑜一般,只把她當做尋常宮婢,就此略過了。

「本只是把你看在東宮中即可——」他說,「既是如此。晚上在我寢宮裡侍候,一步不許出門。」他親自看著,哪怕孟秋果真有鬼,也無計可施。

孟秋驚愕不已,「什麼玩意兒?!」

「閉嘴。」燕承南皺眉,「張口結舌的,不嫌難看么?」

她便把張口結舌換作呆若木雞。

等晚間她回了東宮,發覺宮婢已將自個兒的東西都收拾好,一併交予她,讓她搬去寢宮時,孟秋方才知曉此事已成定論。

壓根不是燕承南隨口說來嚇唬她的。

慢吞吞的挪到寢宮后,孟秋上下打量著自個兒不知要待多久的卧鋪,滿臉的一言難盡。

實則寢宮便是東宮正殿,分為正堂、偏房,內寢、外寢,及耳間、後院。燕承南起居皆在此處,她要待的地方則是外寢,與燕承南只隔了一堵牆。既是太子住的,擺設又怎麼會差。只孟秋並未料到,她真成了個陪床丫鬟。

她本以為夜間不過是一覺到天亮的事。

哪曾想燕承南竟是個覺淺的,分明隔著一堵牆,她起夜時、口渴倒水時、不經意撞到床屏時……但凡發出點兒動靜,他便定然會醒。

清早兒。

燕承南寅正二刻便得起了,洗漱更衣后,便得趕去上朝。

上午理政的時候,孟秋看著他眼底隱隱泛著的烏青色,以及眉間遮掩不住的倦意,小心翼翼道,「……殿下,不然我還是……挪回去?」

「不必。」燕承南也不曉得她安寢後為何那般鬧騰,用指腹揉著眉心,闔上眸,「今晚不許再弄出聲響。」

孟秋試圖掙扎,「我得如廁……」

「那睡前便不許喝水。」他當即說。

好半晌,燕承南抬眼看她,見她似是有些委屈了,不知怎的竟有些想笑。他擱下手,因著那些許的熟悉感而略有點心軟,更因孟秋也幫他不少,遂,妥協道,「若渴得很了,便少喝一點。」

「謝過殿下!」孟秋當即笑開,眉眼彎彎的湊近些許,問他,「殿下若是頭疼,我給您按一會兒?」

他瞥過去,「放肆。」

孟秋當即直起身,端端正正的站好了。

「只幾口水而已,那般開心作甚?」燕承南問罷,話音一頓,並非是需要孟秋答他,遂,垂首繼續忙起來,又道,「不必按了,你晚上安分些就好。」

她答應得倒快。

…………

不過三兩日的工夫,宣柏就將收集來的證據呈上。

庄溫瑜一併前來。

「鉤吻乃會稽、益州等地獨有,故,而今宮中若需此物,多是從那邊採購來的,皆是有跡可循。」他道,「卑下徹查近月余京都各大藥鋪,連同藥商也一併盤問,方尋出究竟是誰私下聚集此物。」

「是他啊。」燕承南垂眸翻開著那些記錄,「譽王。」

「譽王?」庄溫瑜一愣,「可譽王年僅十五,性子又稚氣,且不過今年才封的王位……如何能思慮的這般周全妥當,涓滴不遺?譽王以往與您也不過有些爭執,且大多都是口舌之爭,他怎會……」

「的確蹊蹺。」他亦清楚那些,可,「近來的蹊蹺事兒還少么。」

「不曾想到投毒一事竟是譽王所為。」庄溫瑜面色複雜,「不知殿下該要如何?」

他仍在看著那沓紙張,「如實稟報父皇。」

庄溫瑜忽而想起孟秋來,「誒,您與那宮婢如何了?怎的今日不見她?」

「……你管她作甚。」燕承南面不改色,語氣也如常,可庄溫瑜與他相識多年,又怎會瞧不出他的情緒。

「可我似是瞧殿下與她相處的頗為融洽?」他語氣頗有些戲謔。

燕承南略微頓住,復又繼續往下看去,只喚了他表字一聲,「雲卿。」

以作遏止。

「怎麼還說不得了,」庄溫瑜笑道,「那我不說就是。」

孟秋端著一碗甜湯走進書房,「不說什麼呀?」

「你……」

「你怎的又不敲門?」燕承南皺眉。

庄溫瑜本欲斥責她不該胡亂插話,便這般被自家殿下給堵了回去,「……」

「又忘了。」孟秋駕輕就熟的與他賠罪,繼而笑眯眯將那碗甜湯遞過去,「溫度正好,您先把手裡的東西擱一下。」

燕承南垂下眸不理,「放那。」

她依言將瓷碗擱在書案上。

而後,庄溫瑜便看見他沒過多久,將餘下賬本都盡數翻過後,竟真端過那碗甜湯,不禁愕然,「!!!」

他記得燕承南的性情極其自製,以往若公務沒做完,便定然要都處理好才去用膳。更別提在書房裡喝甜湯,他就從未燕承南將吃食拿進來過。

庄溫瑜看著兩人,想,這怕是最為蹊蹺的一件事了。

…………

不過半個下午,所需證據準備妥當,在次日上朝時,先由燕承南上前講出投毒一事,再由左丞訴明譽王所做的惡行,終了御史台中站在□□下的,便聯名諫言,請皇帝秉公處理。

滿朝震驚。

再等孟秋聽聞消息時,譽王已被押入大理寺中。

可燕承南似乎也在皇帝那兒討了頓罵。

說是罵,不盡然。不過是皇帝年歲漸大,更看重血緣親情,卻驟然聽聞這種事情,遷怒於他罷了。孟秋更有猜測,或是因著朝堂上,燕承南如今的黨羽過大,方才招惹得皇帝心生不滿。

她忽而聽聞燕承南欲要去大理寺。

「殿下……」孟秋去尋他,出言詢問,「要不……您這回再帶著我去?」

燕承南瞥她一眼,「大理寺乃是關押犯人之處,你去作甚?」

「殿下近來常常疑心於我,這回見到譽王爺,您不就知道我同他究竟有沒有聯繫了。」孟秋說得坦然。

因此,燕承南輕笑一聲,率先走開,「那你便跟著罷。」

孟秋小跑著追上去。

燕朝京都足足有幾百萬人口,可見其繁榮。大理寺與燕宮的相距不算近,需得坐馬車前去。幸而太子所乘駕甚為寬廣,孟秋也可坐在裡面,不至於跟在車外。

車廂里有個矮桌,更備有糕點、茶水,甚於還有個頗為精巧的小書箱。

他身量高,如今正坐在車茵上,便斜倚著軟枕,手裡拿著本線裝書籍,閑來無事讀個幾句,權當打發時間。

「殿下為何要去大理寺?」孟秋忽而問道。

「唔。」他將那頁紙看完,方才合上書,「去探望譽王。」

她便再問,「探望他作甚?陛下不是都……」

燕承南不耐道再答,「若你再多話,就出去,不許再待著馬車裡。」

「……」孟秋當即閉嘴。

托腮看著他,孟秋待過了許久,忍不住問,「雖然殿下把譽王爺送進大理寺,可其實還是想知道,他為什麼會對您投毒的吧?」

他欲翻頁的指尖頓住,輕抿唇角,「閉嘴。」

※※※※※※※※※※※※※※※※※※※※

孟秋:猜中了!

燕承南:……

孟秋:又猜中了!

燕承南:……

孟秋:我又……

燕承南: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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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男主比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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