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突然降臨的鬥志
隨著元旦將近,元旦晚會的演習更頻繁了。所謂主持人的演習,無過是幾個人聚在一起寫詞、分詞、練詞,最後再跟節目和起來。江弋槐是這時候才知道高三年級和她一同選上主持人的不是別人,正是明希,而明希第一次見到搭檔的人是她,也不經意地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二人狹路相逢,她從鼻腔發出輕輕的「哼」的聲音,搭檔不是宋怡婧,那傢伙肯定悄悄在心裡失望呢!讓他這個重色輕友的人失望,本該是件春光無限的事,可是不論她怎麼在心裡告訴自己,「要故意在他面前晃悠,氣死他個半死」,一旦她真正看見明希迎面而來,腳下就會不由自主的調轉方向,忍不住想避開他。就連寫主持詞的時候,她都寧可問那幾個學弟學妹,也不願和明希說話。事後又開始懊惱,江弋槐啊江弋槐,你丫的本體是無骨雞柳嗎?
然而,更讓她忍無可忍的就是晚會的綵排,他們只有幾句詞,大部分時候都是坐在後台等著,幾個低年級的還可以聊天打發時間,江弋槐本就沒興趣加入他們,一想到自己那些沒寫完的理綜卷子,更覺得如坐針氈。每次想趁機溜號,都會給無所事事的關攸攸抓個正著,直讓她苦不堪言。雖說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兩項她都占齊了,但秉持著世上無難事,只要臉定平的精神,她終於奮起反抗,道:「你他媽這麼積極,為啥不自己報名!」
反抗自然是落到被錘爆狗頭的下場:「我他媽要是個女的,我要你幹嘛!要你幹嘛!」關攸攸抬手將江弋槐的後腦勺一連拍了好幾巴掌。
「憑什麼不行,你不就是為了拆散明希和宋怡婧嗎?把哪個拆下來不是拆!你是不是傻!」江弋槐瞪大自己的鼻孔,怒吼道。
關攸攸吞吞口水,自言自語道:「好像也是……」他一抬眼,正好看見江弋槐得意的模樣,於是挺直腰板呵斥道,「我說什麼就是什麼?什麼時候輪到你頂嘴了!」
江弋槐撇撇嘴,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關攸攸停頓了一會,突然換上正色道:「說起來,之前我也想過,那個薛什麼的不是連著主持兩年了嗎,就算明希報名,我覺得他也是比不過那個薛什麼的的,誰知道他最後居然選上了。所以我就特地打聽了一下,原來那個薛什麼的也把報名表給別人了,聽說還是咱們班的。反正吳雨月不在吧,他也不怎麼想和別人搭檔。」
「那看來那個薛什麼的還挺重感情的哦。」
「你怎麼也擱這兒薛什麼的!」
「你可以,我為什麼不可以?」
「我記不住啊!」
「那我也記不住啊!」
「為什麼這麼點小事你也要跟我吵?」
「誰樂意跟你吵,一天到晚凈說些沒營養的話,走了!」江弋槐說著正要進體育館,卻被關攸攸抓住,一本正經道,「你給我好好練啊,你一打岔,讓我差點把正經話忘記說了。我還打聽了宋怡婧拿著演職人員表跟那些評委討說法去了,老師們其實都想推選她的,奈何那群學生會的破天荒全投了你,最後硬生生逆轉大局了。反正宋怡婧也不服氣吧,老師就承諾了一直到正式晚會那天,期間只要你不合格,隨時換她上場。可別怪我沒提醒你,上點心吧!」
「瞎說,我信你的鬼話!」
「真的,我騙你幹嘛?要不然我幹嘛放著美女不盯,成天盯著你?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關攸攸為了自證,將一雙圓圓的杏胡眼瞪得老大,「還不是怕告訴你,你會有壓力。不過現在看來,你這個人沒壓力就沒點自覺。你自己想吧,要是中途換掉你,換上宋怡婧,那得多丟人?」
「切,我才不在乎呢!」
「給我進去吧你!」關攸攸咬著牙,心中恨鐵不成鋼,抬腳將江弋槐一腳踹進去。
江弋槐沒好氣地瞪他一眼,然後自顧自地嘆息,窮是原罪啊,現在連關攸攸這麼個小東西也敢騎在自己頭上作威作福了!
已有學生會負責場務的同學來和她打招呼了,她連忙答應著轉去了後台,以她這種好勝的性格,說不在乎是假的,只要一想到自己要給宋怡婧替掉,心裡就莫名的一陣不爽,繼而看見明希那張無欲無求的臉上,似乎也寫滿了得意。不行,對她而言,讓敵人得意,簡直比讓自己丟人還要痛苦百倍,她絕不能讓這種事發生!
一想到這,她覺得自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不辭辛苦地在後台轉著圈,將幾大頁主持詞一字不落地背了下來。正當她洋洋得意的時候,忽然看見那幾個學弟學妹正圍著明希,好奇他手裡正拿著的書:「學長竟然在看做主持人的書啊!」
「之前還以為你在學習,都不敢冒然打擾你。」
明希並不介意他們傳看自己的書,反而笑著撓了撓頭,道:「因為還是第一次主持,我擔心自己做不好,到時候會拖你們的後腿。」
「怎麼會呢?學長可是我們學校的傳奇人物,能和學長一起主持,那是我們主持團的榮幸。」
江弋槐又看了看自己手裡的稿子,雙手緊緊攥著恨不得把它撕成碎片。只可惜稿子是不能扯的,她無奈地望了明希一眼,他則端正地坐在椅子上聚精會神地看書,嘴裡不時嘟囔著什麼,斜陽從乾淨的落地窗進入,灑在他的手上,不知為何她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靜了下來。他似乎還是那個初次見面時過分禮貌得惹人生厭的白皮,堅守著內心那一片凈土不曾被凡俗的污垢沾染一分一毫的那個少年,讓她為自己心裡那有時嫉妒有時又沾沾自喜的低俗情緒感到無地自容。
或許再怎麼低俗的人,也會有向善向美之心悸動的時刻。如果不全力以赴,可是會什麼事也做不好的哦!
她都已經忘記當初對她說這句話的人的模樣了,但還記得當時聽到后那種醍醐灌頂的感覺,是明希的出現,才再一次提醒她,讓她在懈怠的時候一次次受到鞭策和激勵。他們本來就是精神層面的摯友啊,一直都是!
自此她每次排練都會在袖子里揣一份卷子,在後台閑著沒事的時候,別人聊別人的天,她便靜靜寫自己的題,有什麼不懂的,就近水樓台請教明希,他往往也會放下自己的書,耐心解答題目。
終於到了最後一次綵排的日子,前一日放學時,大家相約去離學校最近的批發市場借演出服裝道具,不多的幾個高三女生自然走在一起,轉了兩個多小時,大家互相參謀東西都借得差不多了,只有江弋槐還一無所獲,像她這個個頭好看的裙子沒碼,有碼的裙子不好看。眼看同行的幾個女生都有些不耐煩了,她只好開著玩笑道:「你們既然借好了東西,就先回去吧,看來我這個塊頭果然只有球衣塞得下了。」她表面上是在開玩笑,內心其實無限苦澀。
待同學們走後,她自己又挨家把整個市場翻了個底朝天,最後才認命地走了出來。天色已經全黑了,她雙手揣在校服口袋裡,任路燈的光芒將她的影子交替著拉長縮短,她心裡忽然浮現出「街溜子」仨字,好久沒在這樣的夜裡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閑逛了。她正在心中感慨,忽然想起自己的校服當初也買的是男裝來著,嘴裡不由得罵了一句「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