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顧垂宇緩緩起身,僵硬地問:「你們什麼時候遇上的?」
「就前些日子。」
「怎麼沒告訴我?」
「忘了唄。」那時不是忘了,而是不能說,一說就能扯到他爸怎麼為難她。
「你們天天見面?」
「也沒有,他一主治大夫,也挺忙的好不好?」
「他幫你什麼了?」
「說說話聊聊天。」商凈避重就輕。
「我是你男人,你不找我找他?」顧垂宇皺眉。
「哎呀,不一樣的嘛。」她要是跟他說他爸不是有點挑撥離間的嫌疑?
「哪不一樣?」他是第二順位?
「你是不是有點無聊?」
「……不準去。」
「什麼?」
「我說不準去。」他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商凈微微蹙眉。
「那麼多為什麼,反正不準去。」商凈不知道還好,一知道怕她真有想法。
「我已經答應人家了,沒有合理的理由我才不會反悔。」
「不聽話。」顧垂宇皺緊了眉,「你就那麼想跟方舟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還捨命救過方舟,難不成真對他有好感?
「顧垂宇,你發什麼神經呢,朋友在一起吃個飯怎麼了?我總不能連個異性朋友都不能有吧?」商凈知道他有些大男子主義,但沒想到這麼誇張。
「當然可以。」他認同的就行,「方舟不行。」
「他哪不行了?我看他挺好的。」
「他哪兒好?」顧垂宇的聲音有點陰陽怪氣。
「……至少人沒你那麼心胸狹隘!」商凈受不了地掛了電話。他再打,不接。
過一會兒,一條簡訊過來,「總之不準去,乖點。」
當小狗哄呢。商凈哼一哼,不再理會。
中午過去的時候,顧衛軍有客人,小周在門外讓她避一避,「是周家老太太。」
「哦。」商凈了解地點點頭,到旁邊休息室暫避。
裡頭周家倆兒子陪著母親來看顧衛軍,周老太太滿頭銀絲,穿著刺繡旗袍顯得高雅雍容,她跟顧衛軍寒暄幾句,笑著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也是三子跟我們家沒有緣分,你就別再逼他了,身體要緊。」
顧衛軍嘆了一聲,「我是拿那個孽子沒轍,實在愧對周家。」
「這有什麼,當初垂宇跟小芸看對眼了在一起那是緣分,現在發生了這麼多事,也只能怪我們小芸沒福,我早就想開了,小輩的事我也不管了,由他們去吧。」
您這老早想開了還等到現在才表態?一直不聲不響地由著族裡人處處拿捏顧家,現在是看時候差不多了就出來說話了?顧衛軍暗嘆老太太的老奸巨滑,心想這三宇是怎麼把人給說服的?心思轉了幾轉,他口裡還說著:「是我教子無方,是我教子無方。」
「你這話就太謙虛了,三子多能幹一人,要是我兒子我天天笑得嘴都合不攏。」
大家笑了一場。周家兩個兒子聽母親這麼跟顧衛軍說了,縱使有不滿也只能照著她的意思。
待周家人走後,商凈這才進來,顧衛軍也沒跟她說周老太太來幹啥了,倒是先將太極拳的二十四式和四十九式先問了個清楚,當他知道自己學的是最簡單的那種,開始不滿了,「我說怎麼那麼容易!一學就會,不行,改明兒教我四十九式的!」他怎麼能落後!
「您這剛學才沒兩天,先學好套路,以後學其他的也容易一些。」商凈從保溫盒裡把魚拿了出來。
「那有什麼難,就教我四十九式!」
商凈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您這是跟誰盲目攀比了?」
顧衛軍一嗆,「你這女娃怎麼說話的,這叫良性競爭。」
「行行行,等您再練個兩天,我就教您打四十九式的,我自己還沒怎麼學會呢。」大西瓜太極還是父親教她的,她得先上網學會先。
「原來你也是個半調子。」
「放心,教您有譜。」
顧衛軍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一邊挑魚吃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這兩天跟老三通話了嗎?」
「剛打了。」
「你也挺放心他一個人在那邊,就不怕他有什麼花花腸子?」
「要整天擔心這個我還能有安生日子過嗎?再說他也沒那麼不靠譜。」商凈輕笑。
「那要是他真有什麼出格的事?」
「殺了他。」商凈笑嘻嘻地道。
顧衛軍瞪她一眼,「怎麼說話的!」
「哎呀,不可能有這種事的啦。」讓她在這兒照顧他父親,他跑去打野食,要真是這種男人她真是背到極點,以後再讓她相信任何男人都不可能。
顧衛軍往枕頭方向瞟了一眼,沒說話。
到底讓不讓她看,這還真成了問題。
下午,方舟打電話讓商凈在醫院門口匯合,商凈與顧衛軍打了招呼,跟李嬸交待了一下煲著的湯,拿了包就出去了。
方舟開一輛黑色賓士,商凈坐進去,笑道:「怎麼這麼早?」
「我有個朋友開了畫展,我想著你應該會喜歡,就跟同事調了班。」方舟穿著簡單的黑衫牛仔褲,見她一身小黑裙眼前一亮。
「施小姐呢?」商凈這才記起這段時間都沒有話題提及他的女朋友。
「早分了,你消息太落伍。」方舟不在意地笑笑,發動汽車。
「啊,為什麼?」商凈脫口而出。
「……個性不合。」方舟給出標準答案。
這是表示不要再追問的拒絕信號,商凈也沒那麼沒眼色,笑笑轉移了話題。
到了作展廳的藝術館,商凈抬頭看向作海報的巨型油畫,如黑洞一般的彩色漩渦像是要將人吸進去一般,商凈在心裡暗嘆。
進了美術館,寬闊的大廳里有許多慕名而來的藝術愛好者,還有許多美院的學生,商凈感興趣地四處張望。
方舟笑道:「咱們先去跟人打個招呼,再慢慢看。」
「嗯,好。」
兩人往館內走去,方舟輕車熟路地找到主辦方的休息室,還沒敲門卻聽到裡頭傳來怒罵聲,他挑了挑眉,也沒敲門就開門走了進去。
裡頭的兩個女人看向門口,正在斥責經理人的女畫家一看到他們進來,頓時道:「你們來得正好!」
商凈定睛一看,居然是喬蕎。果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好了,你被解僱了,現在就走,別在這礙眼!」喬蕎瞪了一眼為難的職業裝扮經理人,用手指向門外。
「喬蕎,咱們之間是有合約的,你不能就這麼解僱我!」
「放心,違約金我一分不少給你,趕緊走!」
那經理人惱羞成怒地瞪她一眼,轉身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方舟問。
喬蕎依舊一副中性裝扮,她扒扒短髮,皺著眉道:「有個死禿子砸錢想買我的非賣品,我趕他出去,誰知那該死的經理人之後居然陽奉陰違,說什麼沒辦法得罪不起,只能作主給賣了。氣死我了!」
「那你現在趕走了經理人怎麼辦,你親自上陣?」
「不是有你們倆嗎?正好,我這還有兩塊牌子,你們戴在身上就是我的經理人了,放心,完了我請你們吃飯!」喬蕎動作迅速地為他們套上,對上商凈燦爛一笑,「咱們又見面了,商凈。」
「恭喜你開畫展。」商凈也笑著道。
「你們認識?」方舟有些奇怪。
「嗯,機緣巧合。好了,那一切就拜託你們了,我先去睡一覺。」
「啥?」商凈看著打了個呵欠真往沙發走的女人。
「我昨晚上動了筆就沒停下來,今早還沒睡下就被剛那個不稱職的經理人給接來了,喝了兩杯咖啡都沒用,我看我是不行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想賣就賣,實在不行就提早閉館吧。」喬蕎往沙發上一倒,蒙頭就睡。
方舟像是習慣了,他笑笑將商凈拉出了休息室,「她就那樣兒,也不知道藝術家的神經跟我們常人是不是有不一樣的地方,反正旁人看來挺古怪就是了。」
商凈撲哧一笑,「那怎麼辦,咱真幫她當經理人啊?」
「我打個電話讓人再找個職業的過來,這段時間就幫她頂頂。」
「但人真看中了我也不知道價格啊。」
「沒事兒,你覺著畫得不錯就開高點,畫得一般就低調點,反正不少於五十萬就行了。要是有幾人都看上了同一副畫,你就賣給順眼的那個。」
商凈默默地看了方舟片刻,心想這位大哥其實也是個藝術家吧?
方舟打電話找人,商凈戴好牌子走進館內,慢慢欣賞起畫作,反正方舟說如果人要買畫會主動找上工作人員,所以不用刻意注意。
她在一副名為生如夏花的的抽象派畫作前停了下來,鮮艷濃厚的色綵線條鋪蓋了整副畫卷,像是焰火又像是被沾上色彩的風,那麼地熱烈又璀璨,撲面而來的是極致的自由與極致的生存,像是世間已沒有任何束縛。
心靈為之震顫,商淨髮現自己無法移開視線。
「真美……」突然身邊有人發出了她心底的讚歎。
商凈回過神來,轉過頭一看,是一名跟她年紀差不多大的女子,長捲髮下有一張美麗柔和的小臉,無名指上的鑽戒告示著她已嫁作人婦。
「你好,我打擾到了你了嗎?」那少婦輕輕一笑。
「當然沒有。」商凈笑笑。
「我喜歡它的色彩,畫家幾乎把生命的色彩都詮釋進來了。」
「是的,我幾乎感覺在一瞬間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我也有這種感覺。」
英雄所見略同的好感讓兩人相視一笑,少婦看到了她身上的牌子,「原來你是工作人員。」
「嗯,臨時的。這個畫家是我朋友。」
「那真是太好了,我想買這副畫,不知道是不是有人預訂了?」
商凈看看畫作底下,果然標了非賣品三個字,想起喬蕎剛才生氣樣,商凈只得道:「抱歉,這副畫是非賣品。」
「這樣啊。」少婦無疑地很失望。
商凈道:「我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割愛,但她現在在……創作,不如你給我留個聯繫方式,等她方便了我問問她,成與不成都給你回個電話好嗎?」
「行,那麻煩你了。」少婦自包里拿出一個小本子,留下了姓名和聯繫吧方式,撕下來遞給了她。
商凈一看,「符小姐……」
「叫我符曉就行了。」
「好的,我叫商凈,希望能給你好消息。」商凈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