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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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慈和他們說話了!

小少爺們都一時愣住了。按照以往薛慈的性格,他是很不願意跟人交流的,一貫獨來獨往,生冷孤僻。要不然那些正鬧騰的少年,也不會樂此不疲地想要捉弄一下他,看他露出別的神情來。

但這時,薛慈甚至一改平時沉靜性情,對他們露出了極可愛的笑容,漆黑眼珠轉動,像積蓄星光般的明亮。他話語輕軟,讓少年們耳旁如有微風吹拂,羽毛撓動,直讓他們面頰微紅,心中和喝了蜜似的甜。

可、可愛!

現在他們還沒法將這種感覺,準確歸納為被「萌到了」。

只是看上去更熱情雀躍,幹勁十足。

薛慈見他們沒被擊退,也不氣餒。

他還有很多作死的機會。

帶隊老師見他們相處愉快,也宣布解散,讓少年們各自去完成任務。

畢竟是一群小孩,還是群身嬌肉貴的世家繼承人,訓練營的任務並不太難,比如薛慈這組今天被分配到的就是採摘一些常用植株。

這些植株的分辨方法和具體形態,都是之前訓練營中上課講過的內容,雖然要將圖片和奇形怪狀的實物應對起來,但只要細心點,完成任務還是十分簡單。

薛慈對那些課程早沒印象了,只不過他到底是成年人靈魂,分辨植物對他而言很輕鬆,十分鐘內完成也不成問題。

但薛慈沒有動。

他的左眼還被包裹在藥棉里,視線被狹小地限制在一個角度中,但猶能看到藍天碧樹,天朗氣清。

薛慈便在這極好的風景里左右晃蕩,悠閑得很,一邊去扯扯枝椏上新生的嫩芽,折一骨朵的花,要麼手賤趕走嘰喳的鳥雀。但他逛完小半個林子了,就是不去做任務,身邊的小竹筐中更沒有一星半點的草藥植株。

薛慈的想法很簡單,這是團體任務。他如果「划水」不去摘草藥,勢必就會讓其他人的任務重些。

在團隊里,這種偷懶耍滑的人是最令人討厭的。前世他在公司被架空不做實事,尚且會被背地指著脊樑痛罵搶人功勞,更別提這些還不懂掩飾自己情緒的少年,恐怕早就忍不住想來罵他了。

誰都會在任務里「摸魚」,但是像薛慈這麼光明正大的,恐怕就很惹眼了。

乾脆放開來罵他吧。

薛慈很懶散地想,他倒不會因為幾個小孩的斥責生氣,反倒是個順勢離開的好時機,和那群奉命照顧的小少爺一拍兩散。

薛慈感覺的到,其他小少年的目光,都頻繁地落在他身上,到最後幾乎是不怎麼挪開了。顯然是極為不滿,在用目光監視警告。

但薛慈當然是「冥頑不靈」啦,一心划水——

有時候任務用的草藥就在指尖旁了,薛慈都刻意錯開,去折旁邊的槐葉,放在唇邊吹出極輕快的音調,唇邊還帶著嘲諷不屑的笑意。

草葉的清亮樂音,雖然只是短短一截,卻順著風聲錯開極遠。

原本還在零星說話的少年們,都渾不在意地走神,目光輕輕落在槐樹旁的薛慈身上了。

薛慈靠在樹上,是很懶散的動作,露出在外的一截小腿、手臂,都是雪白顏色,在日光之下,白得像是在發光。

他神色是很溫柔的,細軟黑髮在肩邊拂動,發梢無數次地觸碰到他清癯鎖骨,殷紅的唇靠在草葉間,吹著小調的同時,唇瓣微微翹起,盈出漂亮的弧度,像是在神話中才會出現的精靈。

林間的精靈。所有人都是這麼想的。

負責照顧薛慈的幾個少年,原想讓他坐在某塊乾淨石面上休息。

畢竟薛慈左眼看不見,樹林里有雜亂樹枝草木,瑣碎叢生,怕他不小心被絆倒受傷。但是薛慈卻像對林中種種極感興趣的模樣,他在樹枝間遊走,姿態很輕鬆,連一朵新生的花都像能引起他極大的興趣,會俯過身去,垂著睫羽觀察那些未綻的花蕊。

這樣的動作顯得他無比美好,又很嬌氣脆弱般,像是一碰即碎的某種可愛事物。

哪怕少年們一開始就緊盯著,想要勸說薛慈坐回去休息,不要亂跑。但誰都不忍心去打擾現在的薛慈,一邊是不忍,一邊又害怕被討厭。層層推諉,到最後也只能僵持著不動,一個個提心弔膽地看著薛慈到處走。

於是等薛慈發現自己逛完了一畝三分地,居然還沒有小朋友找他吵架的時候,也陷入了沉思。

他已經摸魚得夠明顯了。

薛慈順勢看向緊盯著他的某個少年,發現對方只是慌忙跌撞地收回了目光,顯然沒有要來吵架的意思,微微抿唇。

……這群小孩還挺能忍的。

那他只能主動出擊了。

薛慈的目光鎖定在那個離他最近的少年身上。

少年是被老師「委以重任」的孩子中的一員,名叫許溫卿,也是之前沒開口說過話的那個。根據薛慈的觀察,他應該是對老師命令排斥最深的,所以最好入手挑釁。

薛慈不過幾步,就走到了許溫卿面前,把身上的竹簍摘下來了,非常不容抗拒地懟他面前。

許溫卿大致是沒反應過來,僵在原地沒動。

薛慈說:「我的眼睛還疼,恐怕找不了草藥了。」這當然是借口,只是借口找的越多,才會讓人越煩。

他刻意用頤指氣使的語氣道,「許溫卿,你幫我做下任務,可以嗎?」不等許溫卿回答,薛慈的竹簍,就已經塞到他手裡了。然後站在原地,抬眼等待許溫卿的反應。

這群少年出身優越,在家中也多半是受寵的小霸王,這麼被人差使幹活,是絕對忍不下這個氣的。

哪怕是老師命令,包容薛慈划水和被薛慈欺負到頭上,也是兩種概念,後者絕不可能被原諒。所以薛慈安心等待對方爆發,卻見許溫卿抬頭時,露出微紅的耳垂,吞吞吐吐說,「好、好的!你眼睛還疼嗎?我去找老師給你換藥好不好?」

許溫卿是個討厭隨大流的人。而薛慈的出現,總讓他想到自己那個被寵壞的弟弟。

就像身邊的人多半喜歡薛慈,他也只是覺得對方最多長得可愛漂亮一些,只其他人反應誇張,恨不得將對方捧成月亮。

在其他同伴們火急火燎地連薛慈去哪玩都要擔心的時候,就許溫卿覺得他們操心過頭。而這麼被寵出來的小孩,不知道有多嬌氣,恐怕長大後會比自己弟弟還惹人嫌——

直到薛慈出現在他眼前。

將竹簍遞給他,用貓崽般圓滾滾的眼期盼地看著他撒嬌,要他幫忙做任務時,許溫卿一下就明白了其他人的心態。

甚至明白了長輩為什麼對他弟弟那麼偏愛。

要是弟弟能有薛慈一半可愛的話,他恐怕也早立場不堅定了。

就是現在,許溫卿也臉熱的顯出顏色了。

薛慈被他這個反應弄得愣怔。

他怔怔看著許溫卿的臉,心道這是氣的么,也不至於吧……比起說送他找老師,你還是先檢查下自己有沒有發燒比較好……

這個時候,其他小少爺也要沸騰了。

他們都沒有見過薛慈對自己撒嬌,找自己幫忙!

可恨,那個許溫卿平時不聲不響,倒也沒有見過他有多親近薛慈,怎麼薛慈偏偏就要親近一些他!

少年們絞盡腦汁地回想,許溫卿是不是平時用過什麼手段造成了不公平競爭。又開始想要用什麼手段,才能變成薛慈最依靠的那個人……

在他們急的眼紅的時候,同樣奉命照顧薛慈,性格樂天從來不爭不搶的景炎已經默不作聲上前,將自己剛才採摘滿植株的竹簍往薛慈手裡一放,簡言意駭,「這個給你。」

薛慈抱著竹簍,手下一沉,沒反應過來:「……」

這個動作給其他小少爺開闢了新思路。對呀,薛慈雖然沒有主動開口,但是他們可以主動幫忙啊。紛紛上前要將收集來的物品塞給薛慈,甚至還有其他組的也要來湊熱鬧。

這樣一來又引發了爭端,比如說薛慈手上總不可能拿下那麼多東西,更有人惱火道:「讓薛慈拿那麼重的東西做什麼?阿慈,我幫你拿。」

猝不及防被圍堵截胡的許溫卿,這個時候便像護食的野獸般,很是惱火,「你們走開點,薛慈是讓我幫他!」

其他人都有志一同地無視了他的話。

甚至若有似無地,將許溫卿往後擠開。

他們倒是沒碰到薛慈。但薛慈已經因為突如其來的混亂場面,導致有點遲疑了。

這群人怎麼回事,總不至於熱心對待同學還有獎狀拿,何至於如此——

薛慈想不出形容。

他們的表現,甚至可以說是殷勤了。

薛慈一時間甚至不覺得高興,反而更加提防起來,怕這是那群小鬼某種共同協作的惡作劇。

而在這群躁動的少年中,長燈明看了眼自己竹簍里空蕩蕩壓著的幾根萎靡植株,有些煩躁地撇了撇嘴。

頭次開始後悔沒認真做那些幼稚任務。

相比其他人完整又繁多的植株,他手上這點的確有些拿不出手,長燈明往前走了幾步,想趁著其他人熙熙攘攘的時候將簍子扔進去,卻被人眼尖地看到了。

「長燈明。」身邊的人喊住他,是和他一向不對付的某人,語氣古怪地道,「你不會也想過去吧?」

他表面笑著,內里卻很意有所指,嘲諷道,「你就算想過去,他們也不會讓你接近薛慈的。你不會忘記你做過什麼吧?」

長燈明心下一緊。

他面無表情地看向那人,平素他們爭鋒相對,如今更是火.藥味愈濃。但長燈明這次卻沒還嘴,像被扼住命脈般,心底也更煩躁起來。

他這短短一段時間,已經積蓄很多後悔與惱火了。

腳下的竹簍被猛地踢倒,裡面搖散出來的植株也被長燈明踩在腳下。

他對面的人繃緊了身體,警惕地看向他。

長燈明只是飽含戾氣地看他一眼,到底沒打架,迅速轉身離開了。

那人僵了半天,等長燈明離開后,才長舒出一口氣,更是心中嫌棄。

剛才長燈明的樣子,的確還有些嚇人。

長燈明離開的動靜不算很大,卻被如今正混亂著的薛慈發現了。

薛慈隔著人群,正看見長燈明離開的樣子,忽然便有某種微妙預感。但是下一瞬間,長燈明身影消失在密林中,薛慈便又挪開了眼。

等到金烏高懸,臨近午飯時間,帶隊老師前來清點了任務物品,薛慈的植株並不是最多的……主要歸咎於他將其他人採的草藥都還回去了,其中自然也包括許溫卿的,最後自己采了些草草交差。

許溫卿倍覺惱火,心道自己是無妄之災,都是其他人要湊上來。

小少爺們臨時在營地休整,搭了炊火——當然食物其實都是老師帶來分發下去的,總不能讓這群精貴少爺吃壞肚子。

帶隊老師們清點了下人數,發現有幾個人沒來報道,不免無奈地念叨幾句。

這幾個小少爺不配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等到傍晚才回來是常事,便也沒太在意。

薛慈注意到老師點的名中,有長燈明的名字。

他沒回營地。

薛慈盯著面前升起的火焰,有些出神,忽然猛地站了起來。

他想起來長燈明是誰了!

也想起為什麼他在前世,沒聽過長家有個叫長燈明的少爺了。

長家三少爺,在一次外出訓練營時,意外墜亡,從此成了長家禁忌,不得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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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燈明:聽說你們都管我叫長明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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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是萬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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