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試
梧州知府的十三歲的嫡女吳秀玉參加金鳳三年的童子試,並成功拿到頭名。同屆考生不服,但主考官將吳秀玉所做答的試卷公布,確實為本人所寫。
眾考生對此頗為不滿,梧州知府便將嫡女所答試卷通過驛站呈給女皇。女皇龍顏大悅,當朝誇讚知府教女有方,賞賜布匹若干。
這登時引起軒然大波,太傅當場質問:「一介女子怎能參與科舉考試?怎麼能同我等男子站在朝堂上?這樣無德的女子決不能出現!」
賈赦坐在龍椅上用手敲了敲扶手,「我記得官文並沒有說不允許女子參與科舉吧?太傅,你太過激動了。」
太傅是書香門第出來的,為人儒雅端正,與夫夫二人相處起來也比較和諧。水澤便選擇他為太子太傅,負責教導賈璉。
太傅聽出賈赦語氣中的涼意更是憤怒,他不明白一個大男人為什麼會縱容女子爬到他們頭上。他以為賈赦也是迫不得已,才會處處照顧他的自尊心,從不輕易提起女皇。
正想反駁,心底卻躥上一股涼氣,想起這皇夫是個什麼樣的人,不能被他嚴肅卻隨和的樣子給欺騙了。
眾所周知,安國公府的原身為榮國公府,而原本的榮國公在賈赦被冊封皇夫后應當封為承恩公,也應賞賜一些不大的爵位給賈政以彰顯皇家對賈家的滿意。
但女皇登基之後一直沒有動靜,禮部尚書還特意進言應當賞賜賈家。
女皇還沒有說話,賈赦卻說道:「當初榮國公征戰沙場才得到國公的榮譽,而如今僅僅靠著裙帶就可以得到國公爵位了嗎?」
賈赦的話一下打懵了朝臣,若是這話從別人口中出現還能理解為妒忌,但從賈赦口中說出來...為什麼會把到手的爵位往外推?
在聯想起當初國公府鬧出的爵位一事,眾人心中都有了判斷。同時,對於賈赦的評價也多了目無尊長,不善待親弟。
直到現在,老國公和老國公夫人還不尷不尬的住在安國公府,身上沒有爵位和誥命。而賈政也一直在工部做透明人,沒人搭理他。
可想而知,連自己親父和親弟弟都能記恨的人,他對待別的敢招惹他的人定然也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朝臣們也都盡量避開會招惹皇夫的事,唯恐自家被惦記上。但此時...太傅自持為太子之師,皇夫也得給自己臉面。
太傅大膽反駁道:「殿下,即使從未明令禁止,不過是因為女子本不能讀書,自然就無法參加科舉。前朝曾有二女參與科舉,最終不過給封了『孺人』。
煩請殿下下令,封吳氏女為『孺人』,賞賜金銀布匹若干。並下令禁止女子科考,以後再有女子科考將罰杖二十。」
水澤和賈赦一同坐在上首,但太傅明知女皇不會同意,便極力勸說賈赦。賈赦如今已被封兵馬大元帥,掌虎符,只要他點頭即使女皇也無法改變。
上首的夫夫倆對視一眼,兩人早就為今日做好準備。鶯歌捧著一卷聖旨,心跳加速的打開宣讀。
她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當初兩位主子曾問她要不要嫁人,可為她擇一個好夫君。鶯歌拒絕水澤的提議,自梳做了嬤嬤。
她在宮中並不擔心無人養老,若是以後寂寞了收養個孩子即可。現在的世道男人們都不拿女人當人看,她年紀不小,嫁過去也是做填房幫別人養孩子。
還不如就在宮中,在女皇身邊伺候、做女皇的侍書來得舒心。在女皇身邊做女官是真好,看著往日那些看不上她的人來巴結她就高興。
她知道這聖旨上的內容,激動於真正改變女子命運的時刻到了。儘管有很多女人礙於種種原因不能抓住這個機會,但這已經是她們聽過最好的消息了。
盡量不讓人聽出聲音中的顫抖,鶯歌用平穩的聲線大聲宣讀聖旨。
朝堂上眾臣聽到「女子科舉需二人保薦,待女子科舉人數為男子的三分之二時改為五人」「組建娘子軍,全國各地有意向者在當地報名」時都激動起來。
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男子能掌權的根基就是他們天生大於女性的力量。這也決定了兩軍對陣時,男性天生壓制女性。
但前提是,女性沒有經過鍛煉。唐時的平陽昭公主組建娘子軍,打下唐朝的半壁江山,可謂是威名赫赫。
足以可見女子經過訓練也能與男子對戰,力量不足可以以技巧補足缺點。如果一旦讓女皇組建娘子軍...
相比之下,允許女子科舉反倒不那麼讓人注意了。士子寒窗苦讀才能考中秀才、舉人,女子每日要學針織管家,到年歲還要嫁人,嫁人還要生育。
學習是需要時間的,她們這樣的情況即使送她們一個狀元都翻不出什麼花兒來。至於女子不嫁人...沒有人會允許女子不嫁,即使女皇都要考慮到人口問題。
賈赦沒等他們反駁,命人發出官文後就和水澤一起離開。留下來無非是那點事兒,他沒那個耐心和他們拉扯。
水澤笑著看向賈赦,很少見他這樣沒耐心。賈赦摸摸水澤的頭髮道:「那群酸儒我早就煩了,咱們帶言兒一起出宮玩去。」
水澤笑著說道:「最近事情確實不多,咱們正好出去躲躲。言兒最近幾天看著都有黑眼圈了,估計晚上沒睡好,咱們晚點兒喊言兒。」
賈赦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其實覺得有些奇怪。賈璉之前的作息都很不錯,看著人也精神。就最近幾天成日打哈欠,他考察課業的時候也有些磕磕巴巴的。
有心想知道是什麼情況,乾脆拉著水澤一起到東宮去瞧瞧。水澤明白賈赦的想法,便沒有拒絕。
孩子才剛剛八歲,還不知道好歹,萬一被人引誘著上了歪路就不好了。現下不少王孫都在宮裡讀書,有些壞心思的就捧著言兒。
之前就被賈赦發現過幾次有幾家公子在特意捧賈璉,哪怕課業完成的不好也還是吹捧。就連太傅都當做沒看見,閉著眼睛誇賈璉天縱之才。
他曾多次教訓過,但賈璉太過皮實,只當他所說的都是耳旁風,沉浸在自己小夥伴的吹捧里無法自拔。
水澤安慰他孩子長大就好了,賈赦有心想棍棒教育一番也沒有什麼機會。這麼小的孩子沒什麼是非觀念,得先讓他知道這是不對的才行,大了才慢慢知事理。
兩人到了東宮,示意太監宮女不必通報,慢慢走進東宮。門口似乎是望風的小太監,見到人來了想張口。
動作快的大太監連忙上去捂住嘴,小太監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說話。賈赦和水澤對視一眼,放輕腳步進了殿內。
兩個小子正背對著殿門,趴在桌子上看罐子里的東西,嘴裡叫嚷著「大帥快上!」「快撲上去咬他!」
伴隨著蛐蛐的聲音,賈赦和水澤的臉色慢慢變黑。他們已經多次告誡賈璉遠離某些人,也不要在學習時間做這些事,可他偏偏不聽。
帶著賈璉玩的是義忠王妃娘家侄子,以陪讀的名義進宮讀書。宮裡還有幾個王妃家裡的侄子做陪讀,大多是些勾著賈璉玩鬧的。
他們兩個大人不好同小孩子計較這些,每次發現了也就輕輕放下,背地裡叮囑賈璉好好隨夫子學習。
賈赦想到自己的童年,並沒有讓賈璉成日學習,甚至每日得閑還會帶著賈璉一起出宮狩獵,教導他武藝。
結果賈璉竟這般過分,看這樣子恐怕每日晚上也是對著蛐蛐玩兒,根本不曾用心讀書。白天更是被幾個人帶著玩,把課業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甚至連太傅都未曾說什麼。
深吸一口氣,賈赦伸手敲敲門框,頓時驚擾了裡面斗蛐蛐的兩人。沒有再猶豫,賈赦說道:「把兩個人都給我拖到院子里打十杖。」
身邊伺候的宮人們跪下來求饒,賈赦卻是已經拿定了主意。再次說道:「這個楚家的小子,既然你如此貪玩恐怕還不到讀書的時候,受刑后先回家歇著吧。」
楚家的長子頓時大聲求饒,他以前也被皇夫發現過但都被放過了,今日想必求一求就好。自己又不是他兒子,他不會對自己動手的。
水澤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前的小孩兒,十來歲的年紀心眼兒不少。沒有阻止賈赦的意思,這些人是該收拾一下了。仗著他們不與孩子計較,結果變本加厲。
今日他為君,便是收拾了這些人他們也只能謝恩。說不得還要感激自己替他們教育孩子,把他們掰回正道。
很快,滿院子的狼哭鬼嚎聲響起來,賈璉哭的鼻涕淚都混在一起。賈赦什麼也沒說,打完十杖就讓人給他上藥。
等賈璉窩在被子里小聲抽泣,賈赦坐在床邊看著他。盯著一小團看了半晌,賈赦道:「知道錯了嗎?」
賈璉哭著說道:「兒子知錯了嗚嗚,但是我忍不住就想玩兒。」
輕輕拍了一下被子,賈赦說道:「你是太子,是水國未來的儲君。既如此,你就得擔起你的責任來,若是你於政事、讀書上一竅不通,你未來如何對你的臣民負責?」
「可是...可是他們說兒臣不需要會這些,當太子是最有權力的人了,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兒臣看您和母皇都是這樣啊。」
賈赦從被子里露出臉頰,小心翼翼的探頭詢問。
賈赦一口氣沒上來,沒控制住好面色嚇賈璉一跳。「他們就是這樣跟你說的?你把這些人都與我說說。」
賈璉小心翼翼的把幾個人名說出來,有些茫然。他進宮都三年了,這些陪讀都會這麼說,他也以為太子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這些年母親和父親都比較忙,每日見到他也只是抽查課業或者一起去外遊玩,即使見到他和陪讀們一起也只是嘴上說兩句。
他就以為母親只是不喜歡他浪費時間玩耍,沒見母親都沒有懲罰他們嘛。可是父親的臉色實在不好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了。
夫夫二人有些無奈,他們很久沒有和言兒談心了,也沒有察覺到他已經被誤導了。幸好他才八歲,還有挽救的機會。
賈赦為了教育賈璉,特意將他帶去外城南城,微服出行。生長在富貴窩裡的公子哥兒第一次見到這個世界的殘酷。
原來有人會為了一個饅頭爭搶,會因為缺醫少葯在破廟裡等死,還會有一些生下來就啞巴缺胳膊少腿的人...
賈赦握住他稚嫩的肩膀,蹲著身子與他平視,告訴他:「這都是你的責任,你既然享受百姓的供奉,就一定要為他們做些什麼。」
賈璉忽然有些害怕,他害怕自己會辜負母皇和父親的期待。他下定決定,一定會隨夫子好好學習,再也不偷懶了。
父親說的對,他不能這麼自私,享受了百姓們的供奉卻不為他們做主。他想做個好皇帝,這樣才不辜負這些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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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勞的碼字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