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誰的責任？

開學第一天，急救車進出臨縣一中校園，學生打籃球摔暈的事情迅速傳播發酵。

教育局領導視察的車子，尾隨急救車進入臨縣一中，反而被師生忽略了。

幸好學生無礙，送進醫院沒多久便蘇醒了。輕微腦震蕩，留在醫院急診室觀察二十四小時之後，便可以返校上課。

開學典禮結束后，臨縣一中德育領導小組在三樓小會議室召開緊急會議。會議只有一個議題——如何處理高二七班意外受傷這件事並做好善後工作。

「劉剛，高二七班學生，學習成績中等，高一無違紀。喜歡打籃球。今天大掃除的時候，與班級其他同學一起跑到體育館打籃球，搶籃板的時候摔倒，撞在籃球架子上暈厥。」

「老胡和我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張副校長第一時間撥打了120，送到醫院急診室的時候，高二七班班主任白小海已經在那裡了。」

「劉剛同學是外地人，父母在臨縣打工，趕到醫院之後，我和老胡做了解釋。劉剛買了意外傷害保險，多餘的費用和營養費學校承擔。我問過急診室主任了，劉剛這種情況，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預計明天傍晚，劉剛便可以返回學校讀書。」

「劉剛父母還要趕回去上班，家裡還有一個上小學的孩子需要照看。白小海主動留在醫院陪護劉剛過夜，明早我去換他返回學校上課。」人員到齊之後，霍東神情嚴肅的彙報情況。

劉瑩瑩低頭擺弄水筆，臉色不好看，其他三位校長則嚴肅的板著臉。局領導剛好撞見這件事，一直等著處理結果。因為劉剛的意外受傷，局領導連杯茶都沒喝便離開一中了。

為了順利開學，行政領導提前十天上班。全校師德培訓以及各種會議，也反覆強調學生安全問題。開學第一天，便出現這樣的事情，朱小俠校長的臉色很不好看。

「這件事怪我。大掃除的時候，我應該站在高二七班門口或樓梯口。白小海剛剛參加工作，沒管理班級經驗。大掃除的時候，各班都比較亂。七班那些刺頭趁機溜走，白小海沒有發現。作為年級主任，我將問題考慮簡單了，應該負主要責任。」霍東講完之後，胡天華立刻主動攬責。

「這是我的責任，與胡主任無關！」張瑩瑩抬起頭，擲地有聲的說道，「任命白小海擔任班主任是我提議的，我沒有深思熟慮，便任命新教師擔任高二七班班主任工作，我應該承擔主要責任。劉剛保險之外的費用和營養費，我來承擔。」

「胡鬧！」朱小俠扭頭瞪了張瑩瑩一眼，臉色鐵青，很是不滿。

「我們召開緊急會議的目的是什麼？難道為了追究誰的責任？學校發生任何事情，都是我校長的責任，與你們有什麼關係？攬責？——簡直亂彈琴！」朱小俠開口了，張瑩瑩自然閉嘴。樂苗低頭進行會議記錄，不參與任何發言。

分管學校科研和安保工作的副校長朱毅，雖然是德育小組成員，卻不會輕易表明自己的態度。分管學校教學和工會的副校長熊朝忠向來油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挺直腰，板著臉。

學校工作，分工不分家。一旦出事兒，承擔責任的都是校長。類似意外的事情，平常的時候也發生過。只是，今天日子特殊，剛好被局領導撞見了。

臨縣的所有正校長，每周都要去教育局彙報一周工作。可以想象，朱校長去彙報工作的時候，被局長點名批評，該有多難堪。

開學工作，從縣裡到局裡都很重視。開學第一天發生這樣的事情，肯定要被當做反面典型，反覆挨批的。

校長的難處，不是各個處室主任能夠理解的。一旦處理不好，未來仕途都會受到影響。張瑩瑩剛剛提拔做了副校長，因為太年輕，資歷淺，其他人已經有怨言了。張瑩瑩胡亂攬責，一旦形成文字材料，那仕途可就毀了。

霍東、胡天華都是人才，學校重點培養的後備副校級幹部。他們兩人，都是朱小俠校長器重的骨幹，當然也不能胡亂承擔責任。

朱毅不方便開口，因為白小海是他招聘的。召開德育領導小組會議之前，四位校長開了小會，基本處理意見已經商議好了——白小海承擔主要責任。

已經商議好的處理結果，張瑩瑩還胡亂講話，這就是不懂政治。以朱小俠的脾氣，沒有直接拍桌子罵人，已經算給張瑩瑩面子了。

會議室安靜了，除了朱小俠之外，其他人都低著頭聆聽。

「今天召開緊急會議，不是為了追究誰的責任。學生無事，這才是最重要的。今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們心情都不好受。努力十多天，不求表揚吧，但總不能挨罵！」

「現在好了。因為這麼一件意外，我們十幾天的努力化為泡影。副局長離開的時候，臉色已經不好看了。怎麼處理，處理誰，我這個做校長的都不一定有話語權。」

「首先，調查清楚整件事，讓白小海寫出詳細經過報告。白小海是新教師，剛剛接手這樣的班級，難免手忙腳亂。張副校長是白小海的師父，不能僅僅指導教學，還要傳授一些管理班級的經驗。政教處、年級組也要多關心新班主任起步工作。」

「其次，我們這些做領導的，也要好好反思。任何時候，做任何決定，都不能意氣用事，都不能帶有個人情緒。從第一個學生返校那一刻起，我們便必須繃緊神經。學生安全，牽動每一個家庭。我們不能讓學生成才，那是我們無能。如果我們還不能讓學生安全健康離開學校，那就是犯罪！」

「今天這件事給我們提了醒，學校安全工作還需加強。今天還沒有結束，晚上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今晚，學生熄燈之後，所有領導才能離校。今晚，我住校值班——」

……

朱小俠足足講了十多分鐘，沒有追問事情原因，卻暗示了初步處理意見——白小海承擔主要責任，領導層自我反思，改進工作，彌補漏洞。

朱小俠講完之後，又象徵性的表揚幾句，稍稍緩解緊張氣氛之後，便起身離開了。三位校長起身離開，樂苗隨後。胡天華急著給高二年級班主任開會，也急急忙忙走了。

張瑩瑩坐在位置上，神情冰冷的像鋼板，心裡卻堵得慌。

「吃點兒東西吧，今晚估計要到十點鐘！」霍東站起身，擠出一絲無奈苦笑，「朱校長這樣做，也是為你好。白小海是新老師，又是男人，先吃點兒苦頭，可以加速成長！」

「不吃！我沒胃口！」張瑩瑩站起身，憤然走向門口，即將出門的時候，又停住腳步，扭頭看著霍東，「你為何不如實講出事情真相？這事與白小海無關，理應我承擔所有責任！」

「呵呵！」霍東苦笑，微微搖頭嘆氣，「在醫院的時候，我徵求過白小海意見，他願意承擔所有責任。你這徒弟人品不錯，關鍵時候，知道站出來保護師父！」

張瑩瑩愣住了，嘴唇蠕動，還想再追問幾句的時候，霍東已經匆忙下樓了。片刻之後，張瑩瑩搖搖頭，直奔教學樓，殺向高二七班教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