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機靈的很
按照評估結果，白帆被分配到郁達手下，成為了一名預備狙擊手，赤那和李奇葩去了陳七那裡，釋大龍和馬林瑞分給閻王，剩下的都被分到各個班，跟著老兵巡山。
唯有我一人，抱著鋪蓋卷，去了院子最深處，靠近山根的豬圈。豬圈旁邊有個房子，一間住人，一間堆放豬飼料。
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兵接待了我。他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把我帶進宿舍，讓我自己整理隨身物品。
屋裡一共倆床，他佔了靠牆的位置，我就只能選擇靠窗的那張，窗縫裡滲進來的寒意告訴我，這裡並不怎麼舒服。
「班長，我要做什麼？」我坐在床上半天，他都沒有給我安排什麼活兒，我實在忍不住，主動問了他。
「那些兄弟們中午已經吃過了，現在可以休息，下午和晚上各喂一次，到時候你跟我一起過去，學著點兒。」
「是！」
我的心情已經低落到了谷底，無所事事躺在床上，突然想到既然已經來餵豬，能不能把手機要回來。
趁老兵睡午覺，我跑到閻王那去要手機。
郁達和陳七都在，見到我，閻王的表情變了好幾變。
「已經安頓了？」他的語氣從沒這麼溫柔過。
「是。」
「甘心？」郁達走過來問我。
「不甘心。」誰他媽甘心誰是傻子。
陳七更是大罵秦朗沒人性。
「那位爺就是個神經病，見天兒的不折騰誰他就不舒服，你小子要是真打算喂兩年豬就退伍，不如現在就回去上學，省的在這兒浪費大好青春。」
「我就是來問問，手機能給我嗎？」榮寧目前都無法解決的事情，他們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閻王從抽屜里拿出個東西扔過來，我以為是把手機還給我了，張手去接，拿過來一看卻是個口琴。
「別以為你跑去餵豬我就看不著你了，我隨時盯著你，空閑時候該訓練訓練，不能自暴自棄！無聊就學學這個，餵豬的老孫吹得很好，讓他教你。」
出來之前閻王用手指指了指我，又指了指他的眼睛。
我照著他的樣子朝郁達做了同樣的動作。我的意思很明顯，別對小白下手，我會盯著你的！
郁達意外了一下，然後裝作一臉不懂的樣子看著我。
我實在受不了他的偽君子形象。
我鬱悶的走出閻王宿舍，在樓道里碰見白帆馬林瑞，端著盆子要去洗衣服。
「余成傑！」馬林瑞高興叫道，「你怎麼在這兒，是不是調回來了？」
「大白天的也做不了這夢，怎麼樣，你們都安頓好了嗎？」
「嗯，在收拾呢，我住五號，有空來找我。」小白回答。
「我七號，就在最裡頭。」馬林瑞指著走廊盡頭說道。
「我先走了，回聊。」
實在是受不了他們看我時一臉同情又不敢表現出來怕傷了我心的樣子。
回去時老孫已經起床了。
「幹啥去了？」他有些不快。
「班長，我去前面拿點兒東西。」我將口琴掏出來給他看了看，塞在了枕頭底下。
「以後沒事兒別忘前邊兒跑，有那閑工夫，多管管這些豬。」
他帶著我出去看豬圈。
五頭白白胖胖的豬正趴在棚子里睡覺。豬窩裡竟然還有幾床棉被。
「天氣太冷，豬都不願與出窩吃食，最近又瘦了，哎。」老孫無奈的搖著頭給我介紹這裡的情況。
「班長，連長說，要喂出一頭肥一點兒的，留著過年給戰士們包餃子吃，咱們選一個吧。」好歹算是個任務呢。
老孫像是看傻逼一樣看著我。
「怎……怎麼了？」
「除非你把其中一隻抓出來單養著，要不這些豬怎麼也不可能突然出現單個胖其他瘦的情況，哎，看來你比我當年還不如。」老孫搖著頭走到豬圈欄杆前，那幾隻豬見到他，都吭吭唧唧扭著屁股拍著耳朵跑到他們的碗里看情況。
「這幾隻豬我餵了一年了，那個是媽，這幾個是她孩子。」老孫指著那幾頭豬說道。
「那豬爸爸呢？」
「你們剛來連隊那天，殺了燉肉了。」
我想起當時閻王說的，為了迎接我們專門殺了一頭豬，養豬的同志都心疼了。
「那沒了公豬，母豬以後怎麼懷孕啊？」
「等來年開春，把這老母豬和它倆閨女放在山上，公野豬聞到氣味自然會來交配。」聽起來經驗十足。」
餵豬之前，要把摻和了飼料、剩飯剩菜和水的豬食加熱。
院子里的那口大鍋我終於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了。幸虧老頭兒在城郊一直用這種灶台鐵鍋做飯，我輕鬆點著了灶台的火，老孫微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很滿意。
「你不像農村兵。」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我想了一下，大概是好奇我為什麼不是農村兵出身卻能這麼容易點著火。
「我師父住在城郊四合院，就喜歡吃大鐵鍋做的飯，有時候我會幫忙打下手。」
老孫說了句難怪，彎腰直接將手伸進鍋里攪和。
聞著這酸溜溜的氣味，我實在是想吐。
我拎著兩桶泔水跟老孫去餵豬，聽見前面靶場里有射擊的聲音，心中不免有些發酸。
「你射擊成績多少？」老孫突然問我。
「最好成績也就十環八十多一點兒。」這是我的軟肋。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那表情的意思就是難怪你會來餵豬，好像他能有多厲害似的，都餵豬這麼多年了，能比我好到哪去。
「我跟你這麼大的時候，不說百發百中也差不多。」他竟然看出了我的想法。
「那您為什麼也來餵豬？」我終於找到話茬子了。
「我喜歡跟豬呆在一起，因為豬永遠是豬，而人很多時候卻不是人。」
對於他的回答，我感到意外，這明顯是個有故事的人。
「再去拎一桶泔水，乾脆都養胖點兒，過年想殺哪個就來殺吧，反正早晚是要挨刀的。」他看這些豬的眼神里都是不舍和愛惜。
晚上老孫竟然拿出一個電暖氣放在屋裡，又幫我找出一卷透明膠帶粘住了窗戶縫，我終於沒有挨凍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起床號的聲音從前面傳過來，我習慣性的起床，著裝，疊被，叫老孫去出操。
老孫睡得很香，被我吵醒了有些不滿。
「你折騰啥呢？」他迷迷糊糊問我。
「都吹起床號了，趕緊去出操啊。」我系好腰帶準備出門。
老孫卻笑了。
「哈哈你這個小子，在這兒沒人管你幾點起床，出不出操，你什麼都不動作，專心伺候那幾隻豬就行了。」
我一屁股坐回床上，心裡不是滋味。
我被拋棄了。那些電視劇里說的什麼不拋棄不放棄呢？我沒有放棄自己，連隊卻先把我拋棄了。
「有福不享是傻子，好好睡一覺吧，早覺最香了。」說完他緊了緊身上的被子，又打呼嚕去了。
我輕輕起身開門出去。
天上還有很多星星，月亮也還沒下山，冰冷的山風吹得我一激靈。
前面隱約傳來口號聲和歌聲，我走到豬圈前，看到幾隻豬趴在一起睡的正香。
豬圈後面有一條小路直通山上，我大步朝那邊走去。
小路不太好走，積雪很厚，我憶起以前跟老頭兒每天早晨爬山的日子，眼睛一酸，差點兒掉下淚來。
這座山的高度比老頭兒帶我爬的那座高些，我深一腳淺一腳總算到了山頂，月亮和星星不見了，東方泛出一絲紅暈，安靜立在一棵大樹旁，看著山下的大院和營房。
我會熬過這些艱苦的日子的。我告訴自己。
下山時老孫不在，我點著灶台熱了泔水去餵豬。
那幾隻豬不認識我，在窩裡哼哼不出來。
我學著老孫的樣子用大勺敲著欄杆，發出清脆的聲響。
老母豬先走了過來，其餘幾隻也跟上來開始吃。
我發現其中一隻小一點兒的豬還有點兒可愛，吃幾口就抬頭看看我。
「看什麼看，不認識你爺爺我啊，我可是豬八戒轉世，是你們豬族的大英雄！」
豬哼哼了兩聲，低頭吃飯去了。
老孫拎著倆飯盒找到豬圈。
「再找不到你我就去找連長報告你逃跑了。」他笑著將手裡的飯盒交給我，「從炊事班給你帶回來的，趁熱吃，吃完了進去清理豬圈。」
「清理豬圈？怎麼清理？」
「拿著笤帚和鐵杴，進去鏟屎！這麼簡單的事兒還用問，真是笨。」
「鏟……鏟屎！」只聽說過養貓的被稱作鏟屎君，沒想到如今我竟然成了豬圈鏟屎君！
為了還能吃得下飯，我再也沒多看豬圈一眼，拎著飯盒回屋去了。
路上我就在想，老孫說是從炊事班帶回的飯，那也就說，以後吃飯也不用去前面的食堂了，直接跟炊事班的人一起吃！
飯盒裡是一份大米粥和幾個包子，沒有筷子，我直接上手。
快吃完的時候突然想起來，剛才喂完了豬還沒洗手！
忍著一陣陣噁心刷了飯盒，老孫回來找我了。
「換上鞋，跟我進豬圈去。」他拎給我一雙黑色高筒的水鞋。
我才知道豬並不笨，我進去的時候，那隻一直看我的豬竟然走過來用鼻子拱我。
「不認識你，在聞味兒呢，這個小畜生最聰明，激靈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