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2 章
馮貞下意識要攔,袍袖卻叫人拉住了,他怔了一怔,是絳雪。
她輕輕搖了搖頭,眼神卻是看向暖閣內,那意思是,這會怕是不該進去打擾。
馮貞也知道,毓坤確實是要見藍軒的,只是終究不放心,側耳仔細聽了一刻,並未聽得毓坤喚人,這才將拂塵一甩,端正地守在門外。
毓坤沒有想到來人竟是藍軒。
但當她發覺的時候已經晚了,藍軒徑直穿過雕龍的紫檀落地罩,走到了暖閣的最深處。
她想要喚人,卻意識到這樣彷彿露怯,只能沉默地望著藍軒將手中的葯匣放下,穿過層層帳幔,走到她面前來。
許是昨夜沒有睡好,她纖長的睫毛垂著,在眼下壓出一片濃重的陰影,藍軒很自然撫上她的面頰,毓坤卻將臉轉開,使他的手落了空。
她並沒有解釋為何要喚他來,只是背著身道:「朕頭痛得很,把葯端來罷。」
藍軒並沒有動。
毓坤忽然緊張起來,難道他已然發覺了?
這會她很想從他的表情尋個答案,但卻不能回過身。好在不多一會,背後無形的壓力終於消弭了。毓坤感到藍軒走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步伐放緩,苦澀的氣息瀰漫上來。
他端著葯在榻邊坐下,又攬著她起身,扶住她的后腰時,掌心灼熱的溫度令她打了激靈。
這感覺太熟悉,毓坤很快掙脫了,抬手接過葯碗,一下便察覺不妥。
漆黑的葯汁騰起異樣的腥氣,毓坤雖不知陳木石開的藥方是什麼,但其中那味活血化瘀的紅花,她不信以藍軒的見識竟聞不出來。
果然,藍軒的目光正落在她端著葯碗的手腕上,之後便抬眸望她,從他烏沉沉的眸子里毓坤讀不懂他的情緒,直到他的目光再次落下,在她的腰身停住。
那裡依舊纖細,甚至不盈一握,但他的目光卻和以往不同。
他什麼都知道了,毓坤想。
然而藍軒並沒有動,甚至沒有開口,在毓坤將碗端牢后便鬆開了手。
他並沒有打算攔她,或者說,他也並不想要這個孩子。
所以最好的辦法便是不點破。
毓坤忽然覺得悲哀,第一次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憐。
指尖有些發顫,毓坤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葯碗端到唇畔,舌尖已嘗到紅花的苦味,溫熱而濃稠的葯汁氳起熱氣,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包裹進去,藍軒只是靜默地看著,無動於衷。
她很想鼓起勇氣將葯汁一飲而盡,但手卻不聽使喚,抖得越來越來厲害。最終她用力將碗摔在他懷裡,腥苦的葯汁染滿了他的衣襟,青釉碗四分五裂,濺起的碎瓷割傷了他的眉角,鮮血流了下來。
毓坤紅著眼眶,用力抓著錦被,緊緊地將自己包裹起來。
就在剛才,她為腹中的孩子感到無比地難過,她明白自己終究喝不下這碗葯,若她當真想喝,從一開始就有許多機會,何必要等到他來。
這會她心中無比地恨他,是他讓她變成了現在樣子,剝去了她所有的保護,又要她再做回原來的樣子。
「你走罷。」
她冷冷望著他道,像一隻倔強的小獸,寧肯獨自舔舐傷口,也絕不會在他面前再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然而下一刻便被縛住身子,如同被獅子盯住的獵物,她感到他強有力地覆上來,居高臨下望著她,被鮮血打濕的額發貼在俊美的臉上,平添幾分威懾,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不知他要做什麼,心中竟害怕起來。
而他對她的桎梏是那樣緊迫,毓坤第一次體會到,他那樣成年男子的力量是她完全無法反抗。這使她清晰地意識到,即便到了這會,她仍舊是他的掌中之物。
毓坤又氣又恨,在被抱起來時,仰起頭對準藍軒寬厚的肩膀使勁咬下去。
感到齒間堅實的臂膀不易察覺地顫動,毓坤知道他一定很疼,但藍軒連哼也沒哼,仍舊壓著她,完全將她制服,然後握住她的手腕向上拉開,將她牢牢控制。
懷裡的人身體扭曲,嗚咽著連踢帶踹,掙扎地厲害,藍軒乾脆像抱孩子那樣,一把將她抱了起來,按著坐進自己的懷裡。
她柔軟的身體不由自主貼在他的胸膛上,藍軒感到那裡跳動得很劇烈,更用力地攬住她的腰背。
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下擊打著她的意識,毓坤感到深深的吻落在她髮絲上,又掠向她的嘴唇。這令她升起更大的恨意,她並不需要這樣的安慰。
然而那點抗拒的氣力在他面前不堪一擊,強勢而帶著壓迫的吻毫不客氣地奪去她的呼吸,壓著她向御榻倒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毓坤感到面上冰涼一片,原來竟是又流淚了。
在劇烈的眩暈中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蹭著她的面頰,接著溫熱的觸感下移,毓坤感到有人從身後用力將她環著,深埋在她頸間,嘆息道:「別哭了。」
「是我的錯。」他低沉的聲音有些發顫,明明是在哄她,毓坤卻感到委屈。藍軒將她環得更緊,幾乎要嵌進自己的胸膛中。
手腳都被他制住,毓坤一動也不能動,聽藍軒沉聲道:「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
用力眨了眨眼,毓坤明明是想把眼淚壓回去,卻止不住眼圈更紅,只要是在他面前,她都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不想叫藍軒察覺,她悄悄拽過身下的茵褥,想將臉埋進去,手卻叫藍軒攥住了。
他骨節分明的手握著她的手,緩緩壓向她的身前,毓坤身子顫了顫。
藍軒在她耳畔道:「便是有什麼不痛快,拿我出氣就是,不許傷著自己」
熱意從他撫著的那處漫上來,毓坤知道他的意思。局促間,果然聽藍軒低聲道:「陛下……要留這個孩子么。」
她就知道,從一開始他就想要這一句話,他不願迫她,是因為他想要得更多,他想要她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