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5 章
毓坤明知道他的話藏著玄機,卻忍不住真的想要點什麼。見她遲疑的樣子,藍軒並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等著,等著她一點點地鑽進他的袋子里。
望著藍軒老神在在的樣子,毓坤終於清醒了些,瞥了他一眼道:「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我瞧還是算了。」
藍軒面上似乎現出些驚訝神色,毓坤知道他定是發覺自己竟學聰明了,心中失落,不由得意起來。
瞧她片刻間心情轉了幾道,那一點點自得都寫在臉上,端是可愛得緊,藍軒像是終於不再忍耐,身子一翻,便把她牢牢壓住。
毓坤緊張起來,手指不由攥緊身下的織物,扭臉向另一邊,有些惶急道:「別……」
見她面上紅暈一片,藍軒越發覺得好笑了,故意撩開她的碎發道:「別怎樣。」
毓坤不說話,知道是自己誤解了,藍軒低頭親了親她的面頰道:「這樣嗎。」
毓坤面上更紅。
見她窘迫得緊,藍軒不再逗弄,用力將她抱著。毓坤環住他的腰,一抬眼便看到他額角被她擲下的葯碗劃破的那處,血已凝結了,在他如玉的面孔上平添一道紅印。
她忍不住抬起手去,輕輕拭著那處道:「還痛嗎。」
「怕是要落下疤了。」
聲音有些懊惱,毓坤著實後悔起來,方才為何那般用力。
像是未見她這樣的溫柔,藍軒的目光也很柔和,握住她的手,笑道:「我是男人,難道還怕這些嗎。」
毓坤抿著唇不說話,藍軒拉著她的手環上自己的腰道:「無須想這些,歇一會罷。」
毓坤雖疲倦得很,但她直覺不能睡過去,至於理由,她說不出來,只覺心裡有些怕。
見她烏黑的眸子睜得很大,睫毛上還帶著點濕潤的水汽,明明眼下一片青,卻仍不肯閉上眼睛,藍軒似是憂心,蹙著眉道:「是哪裡不舒服?」
毓坤在他懷裡扭著身子道:「渴。」
瞧她眼巴巴地望著,是指著他去的樣子,藍軒走下御榻,將案上溫著的茶端來,扶著她起身,讓她靠在懷裡,喂她喝起來。
毓坤將他喂的茶水咽下了一口,閉著眼睛道:「苦。」
明明是她喝慣了的香茶,現在卻叫起苦來了,藍軒疑心她不舒服得厲害,探了探她的面頰,好在並不發熱,便放她躺好,又起身到外間,從嵌螺紋的茶盒裡尋了塊冰糖化了,重將茶水端給她。
毓坤這才喝下去,小小打了嗝,又抿唇道:「冷。」
怕是茶涼了,藍軒接過她喝剩的杯底一飲而盡,卻是溫溫熱得剛好。
他將她抱在懷裡,低聲道:「還冷么。」
毓坤抬眸,藍軒見她額上起了層細汗,細膩潔白的肌膚下是淡淡的紅,斷不會是冷。但她只是定定瞧他,眼神飄向著帳外的黃花梨多寶格。
藍軒知道那上面有個鏨銀的湯婆子,這下終於明白了,她不過是想使喚他罷了。
藍軒好笑,還是下榻尋了那個湯婆子,握著香箸,從室內一角的香獸中拔了塊染了沉水的炭,將湯婆子灌了水,好好地煨著,端給她道:「這回可好些了么。」
毓坤明白他大概是瞧出來,將湯婆子接過來抱著道:「勉勉強強罷。」
藍軒一笑,仍舊是上榻,好好將她摟著,果然不一會毓坤便嫌熱,將懷裡的湯婆子丟開了。
藍軒笑了笑道:「我倒覺得,以後你還是給我生個兒子好。」
毓坤本能嗤道:「誰要給你生。」
卻又忍不住好奇道:「為什麼?」
藍軒將她攬在懷裡,低聲道:「已有了個這麼愛撒嬌的小閨女,以後自然是要個兒子的好。」
毓坤終於明白,他是拿她打趣呢。又羞又惱,將他狠狠一推,坐起身道:「這才多久,就開始嫌了。」
見她故意放狠話,掩蓋羞窘,藍軒忍俊不禁,低聲在她耳畔道:「怎麼會嫌,是怎麼疼都不夠。」
瞧著他神色正經,毓坤一時怔住,好半天才哼道:「慣會說好話哄人。」
像是感到她的不安,藍軒握著她的手道:「我會照顧好你,也會照顧好這個孩子。」
這是他此前說過的話,這會又重複一遍,毓坤也不知怎麼,突然生出個想法,抬手翹起小指道:「說的不算,要拉鉤的。」
像是被她這樣孩子氣的樣子打動,藍軒也舉起手,小指和她繞在一起,正色道:「好。」
她認真地勾住他的小指,用力拉扯了好幾下。
被藍軒緊緊抱著,毓坤在他懷裡小聲道:「你不會走的,對罷。」
藍軒道:「永遠不走,永遠陪著你。」
毓坤這才閉上眼睛,小指仍是與他牽連在一起。她在心中想,既然已經拉過鉤了,那總可以放心地睡了罷。
再醒來的時候毓坤感到枕邊空空如許,她有一瞬地茫然,帷幄的縫隙中漏出的晨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睛,勉強適應了會才發覺自己蜷在御榻的一角,烏髮鋪滿了滿枕。
她下意識去摸另一邊,那處本該睡著一個人,然而觸手間是冰涼的織錦,並沒有一點人氣,她的小指間自然也是空落落的。
脊背上泛起層涼意,毓坤猶不肯信,沙啞著聲音喚道:「馮貞。」
很快便有人在帳外應道:「奴婢在。」
毓坤用力吞咽了下,方開口道:「……藍軒呢?」
馮貞似乎有些錯愕,頓了會才答道:「仍舊是羈在北鎮府司衙門,沒有陛下的話,無人敢發落。」
更大的涼意湧上來,毓坤攥緊了榻邊的雕欄,輕聲道:「朕昨晚……昨晚可見了什麼人。」
馮貞更加奇怪,不知她如何有此一問,但還是答道:「昨天陛下打北鎮撫司衙門回來便乏得很,陳太醫的葯也未用,一直睡到這會,中間奴婢來看過幾次,見陛下從未睡得這般安穩……」
毓坤頹然地倒了下去,原來那竟是場夢。
無怪乎一切都那樣地順遂,那樣地合她的心意,所有都是她想要的,讓她覺得那樣的不真實。
果然不過是場夢……
帳外馮貞仍在絮絮叨叨道:「……奴婢見陛下睡得那樣沉,便未敢喚陛下起身,今日的早朝也……」
見帳內一點聲息也無,馮貞直覺毓坤生了氣,說罷跪了下來道:「是奴婢自作主張,請陛下降罪。」
馮貞知道,這次是出了大事。所以打毓坤從北鎮撫司衙門回來,臉色那樣的不好看,第一次連葯也抗拒,他便明白,不能再這麼熬下去,便是鐵打的人也要好好休養,所以到了早朝的時候,他也沒忍心叫醒她,而是傳了道旨意,叫文武百官散去,只留內閣的幾位在值房等著毓坤傳召。
他知道這是擅作主張,但即便被罰,他也認了,他不能看著他打小伺候大的人就這樣熬倒了。
好半天沒聽毓坤發話,馮貞跪著不敢起,就在惴惴間,聽得她苦笑道:「你早該喊醒我的。」
果然是生氣了罷,馮貞重重地磕頭,卻聽毓坤道:「罷了,原也不怨你。」
她的語氣很是悵然,馮貞一時竟不知如何接話,卻見毓坤已掀開帷帳,走下來道:「伺候朕洗漱。」
她走得並不快,背影纖細,彷彿一陣風就能吹倒了似地,馮貞第一反應竟是趕緊去關窗。回身見毓坤走到案前,端起溫著的茶漱了口,就那樣飲下了整整一碗,不禁道:陛下慢些。」
說罷見毓坤怔怔望著手中的茶碗,也不知在想什麼,那樣子很是叫人疼惜,馮貞不由道:「這會時辰也不早了,陛下便是要傳召什麼人,也不急在這一刻,陳太醫已在外侯了半日,還是請他進來瞧瞧罷。」
毓坤在案邊坐下,目光又落在不遠處的黃花梨多寶格上,那隻鏨銀的湯婆子仍舊好好地放著,並沒有人被動過的樣子。
心中一痛,毓坤很快將視線轉開了,淡淡道:「傳進來罷。」
陳木石在她腳邊跪了片刻方起身,這會毓坤已換好了常服,窄袖的金邊卷了起來,陳木石在她腕上搭了一刻,躬身退了開去。
感到毓坤牢牢盯著自己,陳木石不禁道:「陛下勞心過度,需得靜養幾日,但總體是無大礙的。」
說完后見毓坤仍是望著自己,也不說話,不由道:「陛下?」
毓坤好一會才道:「你可還有什麼……別的要說?」
陳木石不懂她的意思,但也不能不答,只得道:「陛下脈象平和,身體的底子是在的,只要好好將養,恢復元氣也指日可待。」
聽了他的話,毓坤並沒什麼表示,陳木石也不覺得她滿意,反倒是面上似有失望,正揣度間聽毓坤道:「你下去罷。」
陳木石叩首行禮,提著葯匣子出去的時候不禁回眸,見毓坤坐在御座之上,支頤闔目,似是心事很重,對馮貞交代道:「陛下的病,是心病,怕是要人才能解。」
馮貞意會,遣人送他出了乾清宮。
這會暖閣中寂靜無聲,毓坤感到帶著暖意的日頭正落在她身上,但心裡卻是冰涼一片。
她就知道,哪有那樣巧的事呢,在這樣緊要的關頭,她正需要一個孩子的時候,就當真得了這樣一個孩子,也只有夢裡才會有這樣的事罷。
就像她清楚地記得,和他在一起時候,她確實不曾有一次忘記喝葯,陳木石的方子,斷然不會有失誤,原本她是慶幸的,現在卻竟然有些後悔了。
再者說,他們也有許久未在一起了,她幾乎不記得上一次是什麼時候的事,也許從那時候他就已經打算要走了,所以他不再碰她,也不想要什麼牽絆。
頭痛得很,毓坤不願再想,如果沒有這個夢,她還可以儘力說服自己,放他遠走,但夢裡的一切都太真實了,真實到她不禁去肖想那樣的可能,去期待若一切是真的,該是怎樣地美好。
她終於不得不面對,一直以來不願面對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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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那麼快完結,也不會敷衍地HE,已經寫到這會了,想把我想要的故事完整地寫出來,也很感謝大家能一路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