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替罪羊

所謂替罪羊

暮色四合,教室的燈一盞一盞亮了起來,我把英語書打開準備進行晚讀。

英語課代表剛走到講台上準備領讀,就被從門口進來的老陳打斷了。

「來來來先不要讀了,總結一下今天的運動會情況。我們班有出現被拍到玩手機的情況,我是不是提前交代過……」

與我無關。我翻到單詞表開始背單詞和語法。

「大家還是要向陸薏學習,你看看她現在又在看書,白天還拿了名次為班級加分……」

目光瞬間集中到我身上,大家靜寂若死。

我渾身不自在,心裡頭忍不住腹誹老陳。

「……還有謝行君,他今天跑四百…呃…不對。八百米也很辛苦,但是那個愛玩的性格要改改……」

一提到謝行君,班級氛圍頓時高漲了起來,謝行君成為班級的焦點。

我其實已經習慣了。我回頭看著他,正巧和他目光短暫對視。碰了一下之後,他馬上移開到別的地方去,我相信他對我是毫無察覺的。我自認為隱藏的很好。

晚自習在班主任的攪和下徹底放飛了。下了自習和芽笙回到宿舍,我沖完澡迅速上床塞上耳塞。因為我知道,王霄楠又要開始說她的跳遠了。

這一個月來我隔三差五就聽見她抱怨跳遠。

好傢夥,生產隊的驢都不敢這麼抱怨。

一夜無夢。

在窗外鳥叫聲中,我醒了過來。在做完衛生之後我去食堂拿了個麵包就往大本營趕。

我已經迫不及待看王霄楠的好戲了。

八點,跳遠準時開始。我費勁地擠到最前面,看著一道道身影踩上踏板,躍入坑中。

還剩三個、兩個、一個。

王霄楠的臉越來越白。

到她了。

她一臉不爽地走到跑道上面,起步,加速,踩上踏板,輕飄飄地一躍——

很好,離坑起碼還有四十厘米。

她根本就沒有用力跳吧。

周圍一陣若有若無的笑聲。

王霄楠臉色更差了,但還是硬著頭皮進行了二跳和三跳。

第三跳不知道是不是徹底放棄了,她踩到板上甚至都沒有往前跳,只是敷衍地走了一步便下了場。

她的臉色已經發青了。

她剛走下跑道,老陳和一干人就迎上去。霄楠看見人都圍上來,馬上兩滴眼淚就落下來。

看見她那副表情,我簡直忍不住笑出聲音來。當然我沒有很明顯。

我回到大本營,心情出奇地佳。

你不開心,我就開心了。

惡人互磨嘛。

而後運動會再也沒有什麼值得我關注的了,剩餘的時間我都是在背單詞中度過,直到閉幕式,我已經把一整本書的英語單詞都背誦完畢。

運動會結束已經是十一月底了,沒過幾天馬上又是月考。

很不幸地我考了年段35名,老陳氣得又把我擰了一頓。我理虧地笑著,趁老陳和別人交代事情的空檔,我悄悄從他身邊溜走,防止二次毒打。

月考之後照例是一輪月假,可惜的是我放假時上個月約好的人卻在上學。

月假的前兩天我把作業寫完。第三天上午,我有一沒一下地刷著手機,突然想起了運動會發生的靈異事件。

現在正好有大把時間讓我捋一捋。

我的身體狀況我自認為是很健康的,不可能出現什麼幻聽幻視,還那麼真實。

那還有什麼更合理的解釋嗎?

我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我不會是天選之子吧?

瞬間我又打消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想象,這又不是拍電視劇,我可是活在現實裡面的人啊!

胡思亂想著,房門突然打開。一個我不認識的滿臉胡茬的男人出現在我眼前。我瞪大了雙眼。這這這,強闖閨房?

「出來,有人找你。」

???

儘管我滿腦子問號,但現在的情況不容我多想。

我麻溜地下了床,隨著那個大胡茬走出房門。房門外的景象已經不是我所熟悉的樣子了,一片白茫茫,望不到頭的白茫茫。

我更加驚異了,這是什麼魔法啊?

我疑惑地看看我身邊的大胡茬,卻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整片白色世界彷彿就剩下我一個人。

四周驟然一暗,遠處影影綽綽出現了一點點星光。

一陣巨大的音樂聲突然在我的上空響起。我嚇了一跳,猛的睜開眼睛,眼前還是我熟悉的房間,窗外還是我熟悉的暖陽。身邊的手機不斷響著來電音樂,我順手接起來∶

「陸薏,是我,我回來了。你有空和我出去嗎?」

我算了算時間,明天就開學了。今天還沒有把東西整理好。

「殷惜,我們可能得下次了,我明天就要去學校,今天我還得整理東西。」

「噢…好吧,那下次可能就得寒假了不是?」

我歪著腦袋想了想,十二月好像不放月假,一直上課直到期末考結束。

嘶……

「對的,所以我們只能下次再出去了。」

殷惜語氣明顯失落了一下,而後又聊了沒幾句,我們便掛了電話。

當然有拖延症的我是一定會明天才收拾行李的,我這麼說的原因純粹就是懶,不想出去。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臨近中午起來吃了早飯,草草收拾了行李,四點便趕去學校。剛到宿舍我便很驚喜地發現∶

我忘記帶水壺了。

無法,我只好拿起老人機給爸爸打了電話。撥過去許久都無人接聽。

萬般無奈之下我又撥給了爺爺。

電話很快被接起。

「喂,是小薏嗎?」

「是我,爺爺,我忘記把水壺帶過來了,你幫我拿過來吧。」

話剛出口我瞬間就後悔了。

爺爺今年已經78歲了,且不說他要從村裡再穿過一個鎮到這裡,他根本沒進過我們學校,到時候七拐八拐找不著路怎麼辦。

「哦我看到了,是不是放在桌子上那個紅色保溫杯?我馬上給你帶過去,你看六點有沒有空哦?」

「啊,要不然你還是叫爸爸帶過來吧……」

「不用,你爸上班很忙的,我給你拿過去吧。」

說著便掛了電話。

我怔愣在那裡,頓時覺得自己很混蛋。

現在也只能靜等水壺了,我坐在地上拉開行李箱開始套床單。

整理完我滿頭大汗,一看手機5∶54。我爬下床,推開門準備去學校大門口找爺爺。

沒想到剛出門便看見爺爺已經站在我宿舍大門口了,因為女生宿舍不允許男家屬進來,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我連忙跑過去,爺爺睜大混濁的眼睛,好一會才辨認出我。他把水壺遞到我的手上,又叮囑了幾句,沒五分鐘便離開了。

我鼻子不知到怎麼的開始發澀。

回到宿舍再出來天已經快全黑了,我看看錶,晚自習快開始了。

十二月的夜有點清冷,我披上外套背上書包獨自一人前往教室。

芽笙要自習結束之後才會到。

進教室又是謝行君死皮賴臉地呆在瓔柚身邊膩歪,我已經習慣他的騷操作了。

走回座位上,我又開始了我的複習。

「陸薏,老陳辦公室找你。」

應該不是成績的事情吧,上次他才擰過我。

這邊想著,我和江祁道了個謝,匆匆忙忙往辦公室趕。

「報告。」

「進。」

我走進去毫不客氣地拉開面前的椅子:

「啥事啊?」

「這邊有篇作文,幫我打進電腦里。」

「啊?我打字很慢啊。」

「少廢話,過來打掉!」

「……」

無語地走過去坐下,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往裡面打字。老陳在旁邊玩著魔方。

我:???

老陳這個菜雞,三階魔方拼了很久都沒有拼回去。在我打作文最後一行字的時候,老陳突然站起來擰我的耳朵:

「期末考給我考回年段前十,聽見沒有?」

「嗯。」

我把最後一個字輸進去,很嫌棄地看了一眼老陳的半成品魔方,站起身走回教室。

我打這篇作文一共用了一個小時,剛進教室下課鈴就響了。索性我調了個頭去上廁所。

回來之後芽笙已經在教室了,我略略和她打了個招呼便回到座位上。

經過老陳交代我的莫名其妙的打字事情,我已經沒有心情自習了。接下來的兩節自習我都是在走神和嘮嗑中度過的。

晚上回到宿舍里,我又沒參加卧談會。不過宿舍這幾天不太太平,聽風聲好像是王霄楠又看徐苑不爽了,又想聯合其它人把徐苑拉下宿舍長的位置,她自己當。

其實一開始是芽笙當宿舍長的,結果王霄楠孤立芽笙那陣子把她拉下來,推著讓徐苑當了宿舍長。現在風水輪流轉,宿舍長又要換人了。

我估摸著王霄楠她自己也當不久。

反正不要讓我當就好。

果然到第二天中午,王霄楠趁徐苑在外頭洗衣服的當兒,作了一番煽動性很強的演講,然後指定我去和生管說明,她自己把自己摘了個乾乾淨淨。

我當時並沒有想到她把我當槍杆子使這個點,我甚至很高興她讓我幫她做事情,一口就答應下來。

當天晚上,在舍友的鼓動下,我去找了生管講了換舍長這件事。

生管同意了。

熄燈之後生管過來點名的時候,再次向我們確認了換宿舍長這件事。大家都沉默不語。生管也沒多問,就當我們是默認了,關上門就往下一間宿舍走。

剛關上門,我就聽見徐苑踹床板的聲音。

她睡上鋪,下鋪是王霄楠。

她踹了好幾下還不解氣,狠狠地拉開蚊帳,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重重地把水杯放下去。

畢竟我們換舍長並沒有告訴她,始作俑者是王霄楠,她讓我們保密。

自從這件事情之後,我明顯感覺到徐苑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事發后的幾天,宿舍里。

傍晚,我端著臉盆要去洗澡,已經很晚了,好不容易輪到我。

徐苑從我旁邊擠過去,先我一步搶了我的廁所。

我呆站在廁所門口,幾乎要哭出來。可是我又不敢阻止她。

我承認我是軟弱,可是我更害怕校園暴力。隔壁214已經發生過舍友之間鬧矛盾,其中一方在另一方不知情的情況下把另一方的牙刷和毛巾拿去洗馬桶。

我害怕下一個就是我。

徐苑洗的很慢,她出來的時候挑釁地看了我一眼。我心口頓時堵得慌。

季洵忍不住拉了我一下:

「到你了,快去吧。」

關上廁門,我慢慢褪下自己的校服,終於在花灑嘩啦啦的水聲掩蓋下,幾個月來攢下的冷落、針對和不甘終於如決堤的洪水隨著我的眼淚傾瀉而出,我無聲地哭了出來。

我胡亂抹了一把臉,已經分不清臉上到底是淚還是自來水。匆匆抹了沐浴露,我把身子擦乾,穿好校服推門走了出去。

水池已經沒有我的位置了,我接了一盆水,蹲在地板上洗了起來。

好不容易洗完衣服,我也被那些在水池上面洗的人又濺了一身濕。

我的情緒已經降到最低點,好在剛剛在廁所我已經發泄得差不多。現在身上這點水,待會就會被我的體溫烘乾的。

我把頭髮梳好,和在外面等候的芽笙一起去了教室。

一夜無事。

第二天,午後。

天氣已經沒有十一月的燥熱,我推開教室門走了進去,瓔柚正一臉無奈地看著手中的紙條,霄楠則在旁邊八卦地笑。

我湊過去一看,瓔柚手中的紙條竟是謝行君給她的生日祝福:

「唐瓔柚,生日快樂!」

還有一些字我沒有看清楚,霄楠的話便把我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喲喲喲,這麼用心呢。」

「別亂講,我對他一點意思都沒有。」

瓔柚笑著打了霄楠一下,順便看看四周。好在,謝行君不在。

我笑嘻嘻地錘了瓔柚一下:

「好傢夥,背著我進展這麼快了昂?」

「屁,才沒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我真挺羨慕的,但是我對謝行君已經沒太大的感覺了。

可以喜歡一個沒有結果的人,但是不能喜歡太久。否則純粹就是浪費時間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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