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太上皇

105 太上皇

杜如蘅的一個手勢叫扣兒破涕為笑,一直看著她的張虎總算舒了口氣。先前被娘的嘮叨提起的心也放了下去,張虎一直喜歡扣兒,在扣兒很小的時候,她就喜歡牽著自己的衣角讓他帶她玩。

那時候,張虎也不知道什麼喜歡,只知道她跟別家幫著牛角辮的娃娃就是不一樣。後來她跟她娘一起搬走了,張虎也只是偶爾記得有這樣一個人,後來來家裡提親的人也不少,可虎子不知怎的,沒一個人肯應允下來。直到扣兒搬回到村子里,虎子才知道自己一直等的是什麼。

先前聽娘嘮叨,只急得他腦子上火什麼也顧不上,就知道找扣兒問個清楚。至於提親,他都想過好多回了,不過那時候也不敢嚇到扣兒。現在既然問了,就一定得答應了才好。張虎這人雖然憨,但其實一點不傻。

真的,要是真的傻,也就不會是個捕獵的好手,畢竟從他進山打獵后,每回他都是滿載而歸,比起狐還狡猾才能抓的找狐不是嗎?他也知道,扣兒心底最重要的是她家小姐。張虎沒關係,扣兒的小姐,也是他要護的人,一點也不礙事。

現在,小姐也答應了自己的提親,張虎自然咧開嘴,笑得不亦樂乎。

「俺回頭讓俺娘置辦聘禮去。」說完又是一陣傻樂,扣兒又羞又窘,索性跺腳后鑽到房裡去,只剩下杜如蘅和胡嫂子笑得不亦樂乎。杜如蘅想,也好,多件喜事。

張虎回家后只說自己跟人提親了,臊得虎子他娘拿起毯子就要抽他。哪裡有人家這樣冒失的?雖說這個媳婦是好,可也不能由著虎子這樣糟蹋啊,正經的姑娘家,哪個不是請了媒人去合八字的?

等虎子他娘喘勻了氣后,虎子還咧著嘴傻笑,村子張大叔背著手,慢騰騰踱進屋,瞅也懶得瞅家裡頭的兩個,「讓劉家的去帶上虎子的八字去合個親,後頭的事你們娘兒倆自己折騰。」說完,也不管這兩人什麼反應,又晃悠悠地提了壺茶溜達到村頭,找那老顛頭嘮叨去。他這村長,平日里也沒什麼大事,日子正過得舒坦著呢。

虎子他娘倒是極聽張大叔的話,取了個紅包裹著的生辰八字出去找劉家的去,虎子撓著頭在家裡轉悠了兩圈,然後開始翻自己打獵回來,他娘替他收拾好的那張老虎皮。

胡嫂子回去之後,杜如蘅回到房裡,扣兒正在綉孩子的小圍兜,每一針每一腳都細細密密的,煞是好看。當初胡嫂子看見的時候只覺得這精細了,這村裡誰家的娃娃不是隨便折騰下,畢竟落地的孩子長得快,沒幾天便穿不上衣裳了。

只是不管杜如蘅還是扣兒,繡起孩子的衣裳還是每一處都精細極了。此刻見扣兒還在做綉活,杜如蘅笑著走過去,拿過她手上的小圍兜,比了個手勢,意思扣兒該做的是自己的嫁衣。扣兒哼了一聲,從杜如蘅手上拿過圍兜,「不管我嫁不嫁人,只是孩子的姨!」

只一句話便叫杜如蘅紅了眼眶,扶著肚子,坐到扣兒身側,身子靠在她肩上,親昵地蹭了蹭。

虎子提親這事,蘇家的人也很快就知道了。

老夫人不置可否,只妙音與妙姿各自神色不同。妙音心氣高,加上河畔被張虎毫不憐香惜玉地凶過一眼后,妙音看張虎簡直就是個莽夫野人。扣兒嫁給張虎,那可真是鮮花配牛糞了。

可妙姿不是這樣想的。其實,妙姿才是所有人最真的那個,她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春風館時她努力偷師,只為做個廚娘,擺脫那賤籍;到了蘇家,妙姿不爭蘇子軒心底的位置,卻只要蘇家大少奶奶的權勢地位;現今遭了難,她只求擺脫這些人,讓自己過上好日子。而張虎這樣,憨直的漢子,卻恰恰是最能託付終身的人。

扣兒果真命好。

季管家問老夫人可是應允。其實,季管家潛意識裡還是將杜如蘅算做是蘇家的人,這樣一來,扣兒能不能嫁便也得蘇老夫人同意才成。老夫人冷冷地瞥了一眼季管家,然後才讓碧玉從收好的一些錢財首飾裡面挑了一隻簪子,也算是送給扣兒的添妝了。

碧玉將簪子送過來的時候,扣兒連看也不看一眼,只想將那簪子丟回去。杜如蘅笑了笑,接過簪子。碧玉欲言又止,終究只是對扣兒說了聲恭喜。

等碧玉回去后,扣兒扯著杜如蘅的袖子,「我就是什麼嫁妝也沒有沒事。」杜如蘅卻搖了搖頭,老夫人送來簪子,只是要告訴自己,她對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勢在必得。那便放手來吧,杜如蘅看著扣兒,笑容溫柔極了,叫扣兒吞咽下未出口的擔心。

小姐,你永遠都有扣兒陪著,扣兒絕不會再讓蘇家人欺負到你。

京城。

成了親的錦繡公主,也就是冬至,除了明白什麼叫做真正的肌膚之親外,同往常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只是太上皇疼愛公主,日日宣進宮來陪伴在側,只苦了新上馬的額駙莫堯。錦繡公主可是京城炙手可熱的權勢,作為她的夫婿,急於討好他的人也很多。

莫堯倒是個長袖善舞的,可他現在是新婚燕爾!新婚燕爾啊!!你們這些人還有沒有良知,不曉得不能來打擾小夫妻的嗎?可憐莫堯才剛開葷,嘗了一口鮮,傻丫頭就被宮裡那倆男人給召了回來,而且還不讓自己跟著。

有這麼為人父為人兄的嗎?動不動便來一句公主今晚留宿宮中,要不要這樣刺激人家小心肝來著?好不容易盼回了人,結果探到消息公主回府前來拜訪的人尤其多。晚上瞧著傻丫頭那吃力的樣子,莫堯只能忍著心頭火,這一日日煎熬下來,眼睛下面都烏青了。

冬至心疼地摸了摸莫堯瘦掉的下巴,「等娘的百日祭過了,咱們就回青州。」冬至就是冬至,就算父皇和三哥哥喊自己錦繡,但對她來說,她只是冬至,是師傅的冬至,是莫堯的冬至。

莫堯心底就跟灌了蜜一樣甜,摟著傻丫頭直咧嘴笑。

等冬至將打算同宮裡頭的兩位一提起,立刻招來強烈反對。這怎麼可以?好不容易找回來的女兒(妹妹),不好好帶在身邊護著,去青州做什麼?兩位君王,氣場全開,便將罪過全怪到莫堯頭上。

若不是你慫恿的,錦繡怎麼會想到去那青州城?

結果,這對小夫妻,一個只安靜乖巧地坐著,一個便由著你罵,還時不時同對面瞄上一眼,只把殿上的倆父子氣得萬佛升天。只是冬至主意已定,她問過師傅,古墓可以不回去,但絕不會留在京里。

既然如此,那便去青州城。

小白想起蘇家那個啞巴,點點頭,也就同意了。他現在是真發現,沒了冬至燒得飯菜,他是真吃不大慣外頭的東西。

何況莫堯的娘親也在青州城,既然如此,那邊回青州去。元崇只想著怎麼給莫堯使點手段留下兩人,對了,不如換下莫知府,讓他做個京官,這樣不就……這個念頭才剛剛起來點,那邊廂就遭了太上皇一記冷眼。

這青州城的知府,是誰都能做的?

父子兩個也不知道關上門說了什麼,總之等大行皇后百日祭一過,城門口便出來一輛馬車並五十位一等一的護衛。另已有五十名已經沿途查看去了。馬車上除了小白和莫堯夫婦二人,還多了一位閉宮修養生息的太上皇。

有什麼辦法?

皇后已經去了,這宮裡只剩他孤零零地一個糟老頭,不如跟著貼心棉襖走,到時候還能抱抱跟女兒一樣可愛的小孫女,那日子想想都美。只看著對面面無表情的皇叔,太上皇心底還是止不住失衡。

明明是自己叔叔,但瞧著就跟自己兒子似的,他心底能想得通才怪。

莫堯才不去管岳父大人的小心意,只一路呵護著自己的娘子,盼著早些回去見過娘親才好。

等馬車一路晃悠悠地到青州城后,直接向知府家駛去。

莫堯才漏了張臉,裡頭就聽見一陣兵荒馬亂,片刻后,莫知府伴著知府夫人盧氏迎出門來。莫堯現在是駙馬,然後才是他們兒子。

若只有自己,莫堯定是不讓娘親跪的,只牽著冬至的手微微站在一側。莫知府覺得奇怪,一抬頭便看見了太上皇,連忙俯下身子拜得更低。怎麼……太上皇也來了青州城?

惶恐地將人迎進正堂,莫知府也奇怪那個白髮男子。

太上皇坐正位,冬至也不管他什麼臉色,規規矩矩地走到盧氏面前拜了拜,喊了聲娘。盧氏輕聲應了兩聲乖,褪下手腕上的冰魄鐲子擼到她腕上。

關於太上皇的事,自然不能同外人提起。一切都安置好后,盧氏派人請了莫堯過來。對莫堯來說,他現在成了駙馬,往常那些抱負也就擺不到明面上了。好在娶了個稱心如意的妻子,盧氏別的也就不求了。

莫堯對著盧氏撒嬌,畢竟自己成親的時候,娘親沒能瞧見。只把盧氏哄得眼圈紅紅的,差點忘了正事。

指了指桌案上的信,盧氏示意莫堯自己拆開來看。

信是蘇家老夫人寫的,有些日頭了。那時候蘇家剛獲了罪,那人又能拿出賬冊點出蘇家同他的關係,莫老爺也是包庇不得,判了個充公。之後,聽說是過得不怎麼好。

莫堯看著老夫人上頭懇切的求助意思,「娘,這事我來辦,您啊,好好教教冬至,旁的就別操那個心了。」

盧氏看著風華正好的兒子,心底喟嘆,到底是長大了。

莫堯回房后,捏著盧氏的信,倒是也沒細看。

蘇家之前的確同五皇子的人有勾連,不然當時還是太子的元崇也不會派自己盯著了,判個充公,誰叫他自己留人把柄了?

算了,還是等蘇家二少爺子轅回來后再說吧。冬至端著甜湯進屋,看也不看那信,只守著莫堯將甜湯喝了,才微微抿了抿唇角,眼底有著濃濃的喜悅。莫堯想了想,讓那蘇子軒受點委屈也好,免得以後還那樣不知天高地厚。何況,娘都說了,他同杜如蘅那個啞巴已經和離了,既然如此,多給梅笙點時間,好讓他將啞巴娶回去也不錯。

莫家駙馬爺攜錦繡公主回青州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畢竟他們不想回到京城時那樣的生活。小白在府里轉來轉去,出了知府大院,卻沒多久又轉了回來,沒法子,他實在找不到去蘇家的路。

太上皇住得離小白最近,連著幾天看小白出門溜達一圈又回來后,他也心痒痒的跟著出門了,然後總算見識到了小白的路痴。太上皇得意地將人領回來后,好心問了一句,「叔叔這是要去哪裡,可要侄兒帶你去?」

小白面無表情地回房,連看也不看太皇上一眼,只苦了太上皇,鬧不清楚他這每天究竟想去哪裡轉悠的,只可恨小白理也不理自己后,太上皇久居上位的脾氣上來了。叫來莫堯,只一通瞪后,無辜的莫堯也不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周到,惹惱了岳父,只能在邊上小心陪著。

等瞧見隔壁小白又魂似的飄回來后,太上皇憋不住了,「知道他整日里往外跑,是想去哪裡不?」到底是自家皇叔,要真有急事找不到地方,他也要替自家父皇照顧好這個皇叔不是?

莫堯聽到岳父問起小白師傅的事,想了想最初見到他的地方,「莫不是去青麓書院了吧?」也是,聽譚先生說,最初小白會來青州城也是為了兌現同他的賭約,只是後來那賭約也是不了了之了,莫非這次回青州城,小白師傅打算找譚先生?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想到這裡,莫堯便將之前的事都說給岳父聽。太上皇聽完之後,也覺得皇叔打算去找那大儒。唔,成,怎麼說也是皇家的人,明個兒他陪皇叔去,順順聽聽看,這個不肯做官的大儒究竟如何。

等到第二天小白吃了飯又飄出知府大院時,太上皇就帶了倆侍衛跟了去。等到小白又在同一個路口猶豫時,太上皇淡定地走過去,「叔叔啊,你還是跟著我走吧。」

小白總算瞅了瞅太上皇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往相反的方向去,這次太上皇不淡定了,「叔叔,你不是要去青麓書院嗎?」滿以為小白會停下來的,哪曉得皇叔飄得更遠,太上皇追上去,得了小白一記白眼后,太上皇生氣了。

這時候,小白總算幽幽地開口,「我要去醫一個人。」

「什麼人?」太上皇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似乎從皇後走后,他整個人就像是徹底想通了,這為人處世倒越發像個孩子,只不想再待在那皇城裡就好。

小白停下腳,「心思極好的啞巴。」太上皇擰眉,再問皇叔卻是再也不肯說一個字,太上皇受傷的同時心底也更好奇起來,什麼叫心思極好的啞巴?

青州城裡來了貴客,遠在村裡的蘇家人是不知道的。

入夏后,這麼多人擠在一處,屋舍本來也就不大,何況到時候等二少爺回來,連著還有初七和正月,到時候這院落根本住不下人。季管家便同老夫人詢問,要不要去找村長來問問,買了邊上的地,將這院子擴上一倍。

老夫人也知道,蘇家要再起來,也不是一天兩天功夫就能成的。只是要買地,便是鄉下地方也得花上不少銀錢,蘇家現在根本沒多少錢。季管家猶豫了一下,「不然管少奶奶要那銀票……」

有了那筆銀子,不但可以買地,到時候租給佃戶,而且還能替大少爺抓藥看病,不是很好嗎?當初,老夫人的念頭是將那銀子留著二兒子進京,只是現下家裡實在不行,看來只能管杜如蘅要回那筆錢了。

妙姿貓著身子,正好將季管家他們的話聽了個全,嘴角微微一勾,轉身回了廚房。正好妙音和扣兒都在。

劉家的拿了八字,同扣兒的相看過後,竟是無比好的夫妻相,說是極旺夫家的。虎子她娘知道后倒是老歡喜了,十五那天,拿了兩個人的八字,趕了幾里路,去了桐樹下最神的那個算命先生那兒看。

結果算命先生看完后,只同她道喜,說這個媳婦極好,娶了之後卻不可拘著她,她身上帶著福氣,能旺夫。而她家虎子日後也是個極不錯的。這麼一來,對未過門的扣兒,虎子她娘更加盡心了。

等著下定的時候,那一台台紅漆的嫁妝直把村子里的人都看得羨慕極了。扣兒同虎子說了,成親的日子得選在小姐生了孩子之後,不然她不放心。其實扣兒想同虎子說,不離開小姐的,就怕虎子不答應,小姐也不答應。

這不就成了入贅的嗎?

其實虎子自己靠本事,倒也不怕外人說什麼,只擔心娘親那頭不肯。不過有了相師的說辭,虎子她娘日後可是什麼事都依著這個兒媳婦的。

現在,村子里的姑娘家最羨慕的就是扣兒。不說那兩張黃橙橙的老虎皮,就是那些器物也真叫村人眼熱。

虎子可是村長的兒子,打獵的一把手,身體壯壯的,娶誰家姑娘不行啊?胡嫂子將外頭那些酸話學來說給是杜如蘅聽,邊上的扣兒倒是哼著不理人。小姐替她準備的嫁妝不比虎子的差。

確實,杜如蘅怎麼可能虧待扣兒?對杜如蘅來說,這世上除了肚裡的孩兒,便是扣兒同自己最親。她發過誓,一定要讓扣兒風風光光地嫁人。當初季管家送來的好些物什,加上她平日里從貨郎手上換來的東西,再加上這幾次置辦的首飾盒子,扣兒的嫁妝本看不是一般的豐厚。

尤其是那張銀票。

當季管家尋到杜如蘅面前,吞吞吐吐地想拿回那張銀票時,杜如蘅連苦笑不得也覺得不夠合適,真不知道同他再說點什麼。季管家的臉色倒是越來越難看,杜如蘅也不管。當初是你們送來的銀票,若還在自己手上那倒是說得過去,只是現在那銀票自己已經給了扣兒做添妝,如何給他?

季管家沉著臉看杜如蘅邊比劃邊搖頭,也不多說什麼,便回了老夫人。老夫人氣得不行,砸了個杯子,才要開口,那邊蘇子軒正好也聽見了,面色更是陰沉得可怕。

好你個杜如蘅,身上有銀子,竟也不拿出來給他治腿,果然是個惡毒的!!扭過頭,蘇子軒看著妙音,「去,再去把那邊那個女人給我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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啞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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