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Chapter33

徐逸辰算是真正的和周晏敞開心扉了。

他說自己是跟著父母外出旅遊而走丟的，後來被送去了福利院，過了幾年長到十一二歲被一個好心的老奶奶領養。老奶奶說她姓徐，和徐逸辰同一個姓算是很有緣分。

徐奶奶住的地方是一個傳統的小院落，生活過得不算拮据，但也不是富有，總之徐奶奶對他很好，有吃有穿有學上。

徐奶奶平時喜歡抽煙，後來因為徐逸辰而逐漸戒煙，但有的時候忍不住了會在自己房間抽上一兩口。徐逸辰蹲在門檻上都能聞到那股煙味，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只是覺得嗅到了煙味好像會更安心一點。

小院落附近的鄰居人也極好，偶爾做了一些味道不錯的家常菜也會拿到院落里和他們一起分享。

日子過得雖然平淡，卻也樸實。

徐逸辰是在15歲的時候開始玩的王者榮耀，那會也是剛開服沒多久，他就隨便玩玩，算是課餘生活里的一小部分。後來排位打得高了，也恰逢聯盟成立，各大俱樂部戰隊籌建階段，他看著青訓營招募的條件，想了想，還是沒有選擇報名。

如果他報名了，將徐奶奶一個人留在這裡他不太放心的。

不知道怎麼的奶奶就知道了這件事，她那會做了一桌子徐逸辰喜歡吃的菜，和他聊了很久才問起關於打職業打電競的事情。

「奶奶知道咱們家辰辰是個乖孩子，心疼奶奶一個人在家。可是奶奶也心疼辰辰呀。」

「奶奶想看辰辰做自己喜歡的事，不用遷就奶奶的。而且呀，街坊鄰里的大家都對奶奶很好，也會幫襯著些。」

「所以辰辰想報名，想去就去吧。」

徐逸辰盯著碗底沒吭氣，直到徐奶奶無聲地抽噎著，他才抬起了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著轉。

徐奶奶老了許多，相比起剛收養他的那會兒鬢前的白髮更多更明顯了，她用著滿是褶皺的手抹著眼角邊的眼淚，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辰辰……你是個好孩子，不是奶奶的附屬品。你陪了奶奶這麼久，奶奶也應該讓你做想做的事，而不是將你捆綁在奶奶身邊……」

徐逸辰擱下了筷子，不舍地抱住了徐奶奶：「可是奶奶……」

「傻孩子……」徐奶奶輕輕地拍著徐逸辰的頭。

徐逸辰踟躇了好一會兒才重重地點了點頭。「那……辰辰也要和奶奶約定好，奶奶要陪辰辰一起，看著辰辰拿冠軍好不好。」

「好好好，奶奶答應你。」

徐逸辰報名了KPL的青訓營。

離開的那天，徐奶奶給他收拾好了行李，添了幾件秋冬的外套。

「還有奶奶做的腌菜，也帶一些去吧，分給其他小朋友吃。」奶奶又往行李箱塞了幾罐腌菜，她忽然想起家裡還有些水果，又揀了幾個蘋果裝進袋子里。

「奶奶。」徐逸辰看著奶奶忙前忙后，出聲道：「要不……我就不去了。」

「那不行。」

徐奶奶要去提行李，徐逸辰先一步攔住了，他將笨重的行李箱放直，拉起拉杆。

徐奶奶輕輕地捏了一下徐逸辰嘟起嘴的小臉：「走吧，奶奶送你到火車站。」

火車站不是很遠，不到十五分鐘就到了。

因為沒有門票不準進站台，徐逸辰就在候車室和奶奶告了別。徐奶奶說什麼也想先看他離開，徐逸辰只得叮囑奶奶要照顧好身體，按時吃飯，有事一定要找鄰居李嬸兒，不要逞能。

徐奶奶說知道了。

檢票口的檢票員又在大聲催促趕緊進站台，徐奶奶讓他趕緊走。

徐逸辰抿著唇，最後給了奶奶一個擁抱便轉身離開了。

在青訓營他遇到了張勳，張勳話很多，他有些不習慣。但兩個人在同一間寢室呆的久了，也就習慣他的自來熟和熱情了。m.

他們在青訓營經常走在一起，形影不離，對徐逸辰而言，算是難能可貴的朋友了。

徐逸辰很少回家，但他會經常給奶奶發信息，偶爾開視頻聊幾分鐘。因為青訓營的訓練十分緊湊，往往剛接通電話說了沒幾句就要去訓練了。

這種高強度訓練的日子一直持續到這期青訓營結束。

徐逸辰拖著行李箱坐巴士回到了家。

然而小院落里卻空無一人，就連奶奶喜歡的、養了很久的花花草草都乾枯了，院子里落了落葉，像是很久沒有人打理了。

徐逸辰怔怔的站在院門口，沒有邁步。

「咦……你是，辰辰？」李嬸兒手上挎著菜籃子，似乎剛從菜市場買完菜回來。她見到院落前站了個瘦削的人，還在納著悶怎麼會有人來找徐奶奶。

走近了才發現是徐逸辰。

「李嬸嬸。」徐逸辰禮貌地打著招呼。

「還真的是辰辰啊。」李嬸兒見到他很是高興，上前拉著徐逸辰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辰辰你瘦了不少啊。」

李嬸兒倏地想起什麼，語氣有些急：「我這記性真的是……差點就忘了正事。」

「徐奶奶住院了！」

這句話宛若平地驚雷。

李嬸兒說徐奶奶在院子里修剪花草，突然就暈倒了。幸好她那時剛買完菜回來，經過的時候看到了嚇得立即給去了醫院。

徐逸辰將行李放到房間就趕去了醫院。

病房是在十三樓，腫瘤科。

徐逸辰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進病房的，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坐在病床邊了。徐奶奶本來是閉著眼休息的，聽到有聲音她才側了下身子。

「又到吃藥的時間了嗎……」徐奶奶一隻手撐著床沿想起身，徐逸辰扶住了她的手臂：「奶奶。」

徐奶奶不敢相信地轉過了頭，聲音顫抖：「辰辰……你，你怎麼回來了？」

徐逸辰只覺得心裡像是被灌了千斤泥漿，特別的沉重。

「訓練結束了，我就回來了。」徐逸辰將自己的難過和傷心小心翼翼地掩飾好，他知道徐奶奶不喜歡看他露出那樣的表情。

徐奶奶沒有告訴他是不想讓他擔心，也不想讓他放棄打職業電競的機會。

「回來了就好啊。」徐奶奶慈愛地笑著，一張臉卻憔悴消瘦了許多，幾乎沒什麼血色。「回來了……回來了奶奶給你做你最愛吃的菜，放多點辣椒，保證夠辣。」

徐奶奶話說的太快，咳了幾聲。

徐逸辰心口漲得難受，他「嗯」了一聲，「好啊，那奶奶要快點好起來。」

徐奶奶被診斷出癌症晚期，去過幾家醫院都是同樣的結果。不少鄰居建議她去更大更有權威的醫院試著治療，但徐奶奶覺得自己一副老殘軀了，沒有必要再費那個錢了。

她的老伴很早之前在一場交通事故中就去世了，連帶著他們的兒子。一夜之間失去了兩個親人，徐奶奶心如死灰，開始了一個人的生活。

如果現在她還是獨自一個人，她壓根可以不用住院治療，她想一個人出去走走，去旅遊。可現在她還有徐逸辰，於是，想要治癒的年頭越來越強烈了。

但她知道癌症晚期……沒有治癒的可能。然而她還是聽了主治醫生的話，乖乖地住院，爭取些時間見徐逸辰最後一面。

原本是這麼想的，但她發現在見到徐逸辰之後，她更不想離開這個世界了。她想看著徐逸辰長大，看著他站上他喜歡的舞台，看著他拿下冠軍。或許再等等，還可以看著他娶妻生子。

徐奶奶躺在病床上，聽著徐逸辰和她說訓練時的趣事，他還說他簽進了一個叫什麼愛太陽（Isun）的俱樂部，他距離夢想又進了一步。

她很欣慰。

……

時間一天天流逝，她漸漸地覺得腦子沉沉的，渾身也使不上勁。就連徐逸辰的聲音都不怎麼聽得清楚了。

她一直惦記著徐逸辰喜歡吃香辣豬蹄，她要快些好起來，好起來就能給辰辰做好吃的了。

奶奶的主治醫生告訴徐逸辰，奶奶沒有多少時間了，讓他好好陪著徐奶奶送她一程。

病房內的消毒水很不好聞，至少對於徐逸辰來說，他不喜歡。白色的被褥、白色的床簾、白色的牆壁……雖然白色是一種純凈而神聖的顏色，可在他的眼中，是奪走奶奶生命的，無情的黑色。

徐逸辰看著病床上帶著呼吸面罩的徐奶奶，她已經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顴骨凸起，眼窩深陷。可能是因為腦袋放空，他一下子想到了和第一次見到奶奶的時候。她笑著給了他一顆奶糖，甜甜的。他又想到和奶奶相依為命的那幾年……

徐逸辰眼眶微紅，咬著下嘴唇，強忍著眼淚。

「……辰……辰。」

徐逸辰聽到徐奶奶虛弱的聲音，仍在叫著他的名字。

「辰……辰，辰辰……」

「我在，奶奶……」徐逸辰俯身在徐奶奶的耳邊，輕聲道。他吸了吸鼻子，不停地告訴自己不能讓奶奶聽出自己剛剛哭過。「怎麼了奶奶？」

徐奶奶費力地想掀起眼皮，無奈這看似簡單的事情對她來說實在太過艱難。

「奶奶……我聽得到。」

「……」

徐奶奶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

一句話，她斷斷續續說了好幾分鐘。

徐逸辰聽著聽著，再也壓制不住的哭了起來。

徐奶奶對他說——辰辰……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奶奶……想看著你拿冠軍，看著你，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