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公元189年,大將軍何進為了誅殺十常侍,召董卓進京。史學界普遍認為,這件事發生以後,漢朝的覆滅便不可避免了。」
「不過依我看,自184年黃巾之亂開始,群雄並起的局面就已經註定,縱然神仙也無法挽救大漢王朝。」
遊人如織的漢宮內,一名胖子對著身邊幾位女生侃侃而談。
「凌寒學長,是這樣子的嗎?」
聽眾們並沒有如胖子預想的那樣聚在他身旁,而是紛紛轉頭看向另一位男生。
那男生生得頎長勻稱,劍眉星眸,清新俊逸,比起娛樂圈的小鮮肉毫不遜色。
這等相貌,也無怪學妹們青睞,就連路過的行人都忍不住頻頻回頭。
「嗯,沒錯。」
凌寒漫不經心地回應道。
「喂喂,」胖子道:「雖然你們的凌寒學長是歷史系的第一名,但他感興趣的都是什麼軍事戰爭。論政治,凌寒可比不上我。」
說罷,胖子沖凌寒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說:你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可以找借口離開了。
凌寒暗暗翻了個白眼,隨後配合道:「我去個洗手間,你們先逛,一會兒我去找你們。」
沒給學妹們反應的機會,他快步離去。
這是一場聯誼會,胖子是凌寒的室友。
凌寒原本對這種事毫無興趣,只是對胖子「你不來哪還有可愛的學妹願意參加啊」、「哥兒們都單身十八年了你忍心嗎」不勝其煩,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至於聯誼會為什麼是參觀漢宮,那是因為只有在這裡,才有機會用知識獲得學妹的好感。
凌寒無聊地在漢宮裡走著。
這地兒他來過好幾次,熟悉得很,自然不會覺得還有什麼可遊覽的。
嗯?等等。
路過一片竹林時,凌寒停下腳步。
這竹林鬱鬱蔥蔥,生機盎然,彷彿已在漢宮裡生長了許多年。
可自己上一次來這裡也就半年前的事情,當時有見到過竹林嗎?
心下好奇,又閑來無事,索性進去瞧瞧。
甫一進林,七月的暑氣便散去了不少。
林中並無一人。
在這酷熱的天氣里,竟沒有漢宮的旅人前來避暑,也是怪事。
兩側密竹深種,唯有中間一條曲徑不知通往何方。
凌寒沿著這條小徑一直向前,遊人的聲音漸漸聽不見了,四周一片寂靜。
前方的竹子變得越來越高,不知是不是竹葉遮擋的緣故,光線也暗了下來。
凌寒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自己已經走了許久,這竹林究竟有多大?整個長樂宮才多大?
耐著性子往前又走了近百步,耳邊再度傳來喧嘩聲。
凌寒暗自鬆了口氣,莫不是今天逛得太久身體疲憊,其實並沒有走多遠?
自己這洗手間去得有一段時間了,也是時候找胖子會合了。
前方滲出光亮來,大概是竹林的另一個出口。
凌寒沒作它想。
直到走出竹林的那一刻,彷彿有盆冷水從天而降,他渾身僵在原地。
外面……天黑了!?
走進竹林約下午三點,太陽正烈,自己怎麼可能在裡面待了那麼久?
等到他抬起頭,先前的那股震驚便又算不得什麼了。
眼前是一片混亂不堪的人群,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大禍臨頭的表情。
他們穿著古代的衣裳。粗粗看去,很像是東漢年間的服飾。
凌川的第一反應是自己誤入了某個拍戲的劇組,隨即又立刻否掉了這個猜測。
我這是在做夢么?還是說……
「殿下,殿下!」
一名身形高大、侍衛模樣的男人向凌寒奔來,神色慌張。凌寒本人身高一米八二,在那人面前竟生生矮了一個頭。
對方氣喘吁吁道:「原來您在竹林里!我回來見您沒在榻上,還以為您已經被董卓帶走了。好在上天庇護,總算是趕上了。那西涼軍董卓狼子野心,方才在宮外已經截留了陛下與陳留王,態度極為不善,並且命人將殿下帶到未央宮的正殿去。殿下,趁西涼軍還沒到,您趕快逃出宮去吧。屬下拚死也一定護得您周全!」
這人、在對我說話?
凌寒分析著聽到的內容,他發覺自己的衣服不知什麼時候也變了個模樣——同樣是古代的衣裳,只是要比其他人華貴許多。
此時此刻,他幾乎可以斷定,穿越這種詭異的事情降臨到了自己身上。
那麼,剛剛走過的竹林,是一種時空媒介么?
凌寒回身走了兩步。
哪裡還有什麼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竹林?眼前這竹林,從這頭走到那頭,分明也就半分鐘的事情。
「殿下?您沒事吧?」侍衛焦急地問道。
都說西涼軍殘暴無比,眼瞅著董卓就要回到宮裡,殿下不著急不說,反而在竹林里進進出出的。
殿下的身體向來不好,前幾日便大病過一場,莫不是現在又燒起來,有些糊塗了嗎?
凌寒盯著這名侍衛,道:「你剛剛說,董卓馬上就要回宮了?」
侍衛連連點頭:「是的!殿下,我趕快護送您出宮去吧!」
凌寒思忖,自己這是穿越到東漢末年了么?
似乎直接頂替了某位皇子的身份。
但有件事不太對,侍衛方才說,陛下和陳留王已被董卓截留。
他所說的陳留王,應當就是後來的漢獻帝劉協,而此刻的陛下,是即將被殺掉的劉辯。
漢靈帝的皇子大多早夭,有史書記載的僅此兩位。
那麼,自己這位「殿下」,又是何許人呢?
凌寒自小父母雙亡,寄人籬下練就了一身遇事冷靜的性格來。
如今碰上這等離奇事,倒也能勉強保持理智。
穿越成皇子本算不錯,但穿成公元189年的皇子絕對是件禍事。
漢靈帝薨,何進死,董卓控制了洛陽城,惡事做盡,皇族非但不能倖免,反而比其他人的境遇更加糟糕。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此刻董卓還在城外,對方在返回洛陽城時應當會因為一些名士的阻撓而有所延誤。
念此,凌寒迅速道:「簡單收拾一下,馬上離開。」
路上,他旁敲側擊了一些時事背景。
與熟知的歷史並無什麼區別,看上去僅僅多了自己這麼一位皇子。
名劉影,長漢獻帝劉協六歲,封號長沙王,生母為宋皇后,早已故去。
至於身邊這名宮中侍衛,喚楊真,多年前曾受過宋皇后的大恩,故而死心塌地追隨一位體弱不受寵的皇子。
楊真回答著各種問題,倒是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勁。
他心思全在周邊的環境上,一心盤算著怎樣才能帶殿下安然離開洛陽城。
皇宮裡早已亂作一團,甚至有西涼甲士在肆意屠殺宮人。
「殿下,這邊。」
楊真指了個方向,帶殿下走側門,以免等會兒與回宮的董卓迎面撞上。
所料未及的是,出了拐角,便瞧見兩位侍衛。
楊真定睛一看,暗道不好。
這兩名侍衛原本由大將軍何進統領,與自己算是同僚。大將軍身死,他手下的人群龍無首,已經全部投靠了董卓。
兩名侍衛自然也發現了他們,注意到凌寒時眼神一震。
長沙王幼年時生過一場大病,自此便落下了病根,身虛體弱,平日里深居簡出。作為一名普通侍衛,他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見到。
此刻見到一身華貴衣裳的長沙王,二人均是驚撼。
無它,眼前這位長沙王,與傳聞中截然不同——
在傳聞里,長沙王體弱多病,面頰蒼白,膽小怯弱,一副頹然無能的形象,是逐漸傾覆的大漢王朝的笑柄。
可眼前這位長沙王,劍眉星眸,挺鼻薄唇,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樣。
年紀雖輕,又落入窘境,眼中卻透出一股無波無瀾的平靜,在今夜這個鬧哄哄的皇宮裡,顯得格外不同。
至少,比剛剛陛下和陳留王的表現強太多了。
「這便是長沙王么?我等見過長沙王殿下。」
二人行了禮,神色卻並沒有多麼恭敬。
樣貌好又頂什麼用?與傳聞中不同又如何?在皇宮中任職多年的他們已經清晰地意識到,今夜之後,莫說一個本就不受寵的長沙王,即便是陛下,未來是個什麼情景都未可知呢。
楊真眼底起了殺意。這二人對皇室沒有絲毫敬意,恐怕還想拿殿下向賊人領賞。
果然,兩名侍衛道:「請長沙王隨我等去未央宮等候,」說著還向高處抱了個拳,「這是董大人的命令。」
楊真冷冷道:「董卓不過是個并州牧,哪裡來的資格對殿下發布命令?」
說罷,他拔劍刺去,一人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楊真擊殺。
另一人大驚,顯然沒想到京城局勢已定,陛下都嚇得不敢多言,楊真一個小小的侍衛竟敢反抗董卓大人。
他一邊抽劍迎敵,一邊道:「楊真,你不要命了。竟敢不聽董大人的話?」
楊真罵道:「甚麼董大人,分明是個反賊!」
凌寒站在一旁。儘管楊真對他來說算是個陌生人,他卻不能不動容於對方奮力保護自己的舉動。
這便是古人的君臣之義么?
兩人飛快地交著手。
凌寒從地上拾起一柄劍,劍身波光粼粼,映出了自己的臉。
那是他十五歲時的臉。
凌寒恍然,原來不是楊真有多高大,而是自己的身體縮水了。之前心思繁亂,竟沒有察覺。
自己一個十八歲的現代人,走過一片竹林,變成了一個十五歲的古代人。
實在是要多離奇有多離奇,
不過此刻並不是思索這些的時候。
他凝神觀察著兩人的戰鬥情況,不知道自己貿然出手會不會幫倒忙。
幸而,楊真穩穩地佔據上風。
二十多回合之後,楊真一劍捅中對方腹部,血花飛濺出來,有一滴落到了凌寒的臉頰上。
凌寒眨了眨眼,不自覺地伸手摸了一下。
他低頭凝視,片刻后,將沾了血的食指放到鼻前聞了聞。
腥苦,隱約帶有一股子鐵鏽味。
血腥,殺戮,這便是三國。
如果不能回去,那他就必須適應這樣的生活,但他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正這樣想著,楊真突然半跪在地:「屬下該死!」
凌寒茫然了一瞬,隨後意識到,對方是為血濺到自己臉上而請罪。
於是上前扶起他:「你救了我,我哪裡有責怪你的道理。」
楊真愣怔了下,今日的殿下好像變得有些不一樣。
不過他並未多想,眼下事態緊急,顧不得別的,道:「殿下,我們還是快些出宮去吧!」
「好。」
一路向前,見到西涼軍便遠遠地避開,兩人有驚無險地來到了宮門口。
然而,等見到宮門的守衛時,楊真兩眼一黑。
他飛奔回宮尋找殿下時,宮門口因為今夜的變動,幾乎沒有什麼守備力量。
現在卻是有一隊西涼軍駐守在宮門口,嚴格核查,不允許任何人出宮。
更令人感到絕望的是,他還聽到周圍有宮人小聲議論,董卓剛剛從另一個宮門入宮了。
一旦董卓抵達未央宮,發現殿下還未到,而派去的士兵也不知所蹤,一定會大發雷霆,全面搜捕殿下。
到時候插翅也難逃了!
楊真面如死灰,難道天要亡漢室,才讓幾位皇子統統淪陷於西涼軍之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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