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羈絆

仰梧跟著阿雅娜來到一處規模宏大的建筑前，甫一開門，門內弟子便齊刷刷地跪了一地。

阿雅娜眼神淡掃過他們，「起來吧。不必聚在這裡，都修習去吧。」

弟子們領命離開，有些歲數稍小的弟子好奇地打量著兩個陌生人，不過很快便被師兄師姐們拉走了。

仰梧乍聽琉火宮此名，本以為它的建築會像其名字一般熾烈奢華，卻沒想到竟是這樣淡雅幽靜。

整體結構都是依據中原人的習慣而建，亭台樓閣，小橋流水，甚至於走廊的頂端都雕刻著古樸的花紋。

阿雅娜看出了仰梧的訝異，便微笑著解釋道：「殿下，這處建築以前本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庭院，後來家道中落，那家的主人便將這院子賣給了師祖，是以這院子便是照著中原人的喜好而建。」

仰梧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如此。」

「不過現下看來，這樣幽靜之處倒有益於我宮中弟子。唉……也許師祖當初便考慮到了這些吧。」阿雅娜語帶遺憾地道。

仰梧有些好奇，「阿雅娜，那你們的師祖呢？」

阿雅娜望了望天空，「師祖啊……她不見了。」

「不…不見了？」仰梧有些弄不明白。

「嗯。具體緣由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宮中秘冊所記載。琉火宮成立已有數百年之久，當年師祖以道義為宮旨，琉火宮弟子也恪守門規，從不行不義之事。然而……一百年前，師祖遊歷東方，至今未歸。」

「……怎麼會這樣……」仰梧喃喃道。

阿雅娜卻爽朗一笑：「殿下不必憂心。琉火宮低落百年，得遇殿下或許是我派的轉機。」

「殿下，莫公子，祭火禮明日才開始，這一路上估摸著你們也累了，我先帶你們去榮銀居歇息吧。」

不知為何，仰梧總覺得這裡有種熟悉的氣息，但始終記不起來是何時見過，心下實在堵得慌。

進入榮銀居卧房之後仰梧便一下撲到榻上，雙手揪著被角無語凝噎。

她懶懶地問身後正關門的莫微生：「微生，你覺不覺得這裡有種熟悉的感覺？」

「……未曾。」莫微生走到她身邊，有些擔憂地摸摸她的頭：「遺玉，你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仰梧把臉埋進枕頭裡，瓮聲瓮氣地說道：「沒有啦。只是有點奇怪的感覺，又想不出答案……」

莫微生不懂她的頭緒，只能默默地坐在床邊。

「啊我快受不了啦！」仰梧突然一個鯉魚打挺蹦進莫微生懷裡，頭差點撞到床柱上，莫微生趕緊伸手托住她的頭，唯恐她磕著了。

仰梧賴在莫微生懷裡，捏住他的肩膀使勁搖啊搖，緊緊閉著眼睛，一臉的生無可戀。

莫微生雖然被她突來的擁抱弄的有些懵，但還是輕輕攏住她，溫柔地問她怎麼了。

仰梧睜開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他：「我害怕。」

「怕什麼？」

「我好無助。」語氣凄涼。

「嗯……那殿下希望我做什麼？」莫微生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哄她了。

仰梧轉了轉眼珠子，「躺下抱著我。」

莫微生照做了。

「拍我的背。」仰梧繼續說道。

莫微生順從地輕拍她的脊背。

「然後，唱童謠。」

……什麼？？

「遺玉……」莫微生有些為難地叫她。

唱童謠有點困難啊……

「嘿嘿。」懷裡女孩狡黠地一笑，「不會呀？那我問你幾個問題。」

「好。」這個應該不難。

仰梧想了想，「微生……忠君重義是不是很重要？」

「自然。」莫微生回答地毫不遲疑。

仰梧垂下眼瞼：「是嗎……那如果，忠君之道和你心中所願相悖，你會如何呢？」

莫微生有些遲疑，「這……遺玉，我……」

仰梧心中已有答案了。她抬起頭，眼中氤氳著一層霧氣，勾起嘴角沖他一笑：「微生受聖賢義理熏陶，自是不可做出悖禮之事。你不必為難，我理解你的。」

女孩乖乖地笑著，透過那層薄薄的水霧，莫微生看到了那雙眼裡滿溢的柔情，隱晦的期待，與……避無可避的他自己。

柔軟的小手輕撫上他的臉，豆蔻少女，眉間稚氣未脫，眼中卻已生冰雪。

她說：「微生，我知道父王對你恩重如山。我不想讓你為難。所以，無論發生什麼，你一定要堅持信念，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事。」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怕嚇著了他。

她說：「微生，我喜歡你。喜歡在玉畫台上，我曾和你一起看過的星辰。你呢？你喜歡我嗎？」

莫微生嘴唇噏了一噏，突然有些想彈她腦門。

但這充滿愛意的置氣，最終也只能化作一句：「吾心悅你。」

我心匪石，不可轉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這是此夜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