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TacoQueen的全城熱線快被人打爆了。

好像只一夜之間，Yelp和GoogleReview上關於這家餐廳的評級都清一色變成五星，評論區貼滿了社會各界人士愉快的用餐體驗以及配圖，在食客們紛紛將目光轉向這家忽然在今年暑期風靡全紐約的網紅塔可店時，預約電話已經排到了下半年的聖誕節。

每個短期躥紅的商業爆點背後總會藏著一個營銷鬼才，而這個也不例外。

宴會廳的門打開，所有談話聲與交杯的動作一滯，人們將目光轉向從玻璃門外走進的擁有焦糖色大眼睛的男人，他身上吸鐵石似的魔力彷彿與生俱來，走到哪裡都迅速成為眾人的焦點。

察覺到視線都匯聚在他身上，托尼.史塔克微微揚眉，一半認真一半輕佻，往人們為他讓出的那一條路旁又挪了一步——

於是各色目光終於換了方向，而此時此刻，所有閃光燈和錄音筆才找到了它們今天真正的主角。

中國女孩穿件剪裁精緻的水紅旗袍，髮髻高挽，裸露著漂亮的小腿，東方韻致盡顯的同時，撩人的氣場與之相得益彰。

「主角在這兒。」見攝像機挪動了方位，托尼.史塔克的心思越發不在採訪會上，他單手指了指中國女孩的後背，堆出一副應付性的佯笑，「今天的食品與酒水由TacoQueen特供，希望大家玩得開心。」

於是，還沒等記者為他拍下一個瀟洒轉身的背影，鋼鐵俠便敏捷地合上門大步離開，速度快得好像誰欠了他出場費。

哦，又是一個經典的史塔克式回馬槍，記者們心中忿忿，這兩年來，想要採訪到他簡直比登天還難——不過眼前這個中國女孩倒是有些眼熟，沒記錯的話，這已經是她今年第三次站在史塔克的宴會廳里了——於是像眾星拱月，人群朝穿旗袍的姑娘聚攏，無論是為了財富雜誌還是為了花邊小料。

而初出茅廬的女孩全然沒有任何怯場，流利的話術和恰到好處的微笑完美地詮釋了她在眾人心目中新樹立起的商業天才形象。這個全紐約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女性創意總監，在被同齡人踮著腳仰望的同時，又從來沒讓人失望：

「……我並不贊同TacoQueen一夜爆紅這種說法，從食品的研發和加工方面來說，我們擁有全美最先進的團隊以及製造工廠……在各項指標均為佼佼者的前提下只缺一個推手，如今TQ的受歡迎程度本就是理所應當。」

「噢，這個問題。從我們總部的價值觀念來說，無論是短期、中期還是長期，我們都希望能為顧客創造更多的價值，更好地服務與回饋食客，而這樣一家公司在競爭中必然勝出。」

「謝謝您的提問，女士。競爭是很正常的事情，因為一個好的市場必然會有足夠多的資源進入，這充分說明Taco在紐約，或者說東海岸，其實是一個被很多人都看好的行業——不過，不管是有資本、有流量、還是有品牌，都是每家公司各自的優勢，真正決定一家公司成長、佔據多少市場份額的，是它最終能夠創造多少價值。我們永遠沒辦法避免競爭，我們歡迎競爭，因為只有優勝劣汰的環境才能留住最好的……」

「哇哦，好厲害。原來MJ這麼有商業思維，我們以前小看她了。」坐在角落裡的小寬邊聽遠處的景末跟記者們侃侃而談，邊大勺大勺地舀著玻璃盞里的熱情果布丁。

今天這場記者招待會是被各大餐飲點評網站打爆了電話苦苦求來的，而TQ短期之內取得這樣偉大的勝利有一個人功不可沒，那就是此刻正接受採訪的景末。為了迎合媒體們的期待，托尼.史塔克直接大方地給她掛了個亮堂堂響噹噹的名號，「創意總監」，頗有要與柯博並駕齊驅之勢。

也難怪柯博先生現在看景末的臉色越來越差，今天的招待會幹脆請假不來，但凡能與她正面碰上的活動也一概不參加。

能被邀請來的小寬以及甜姐倒是很開心，只可惜對TQ配料表與設計理念感興趣的記者好像並不多，再被問及寥寥無幾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之後，二人便被忽略在角落裡，與一大堆逐漸變冷的美食為伴。

坐他身邊的甜姐就沒他那麼興緻高漲了，只見她單手憂鬱地托腮，作自言自語狀：「唉，難道餐廳的排名真的與食物無關，而在於如何營銷嗎……」

這個問題讓瘋狂吸入甜點的小寬噎了一下。

沒錯，營銷。

自上次關於降價的調查問捲風波后，哪怕有米蘭達幫忙說話，柯博先生也再也不肯在降價的問題上與景末妥協半步。

兩人的關係也是從那一天起徹底降到冰點。

然而景末這個神奇的東方姑娘好像不知哪天就開了竅：既然無法從價格這個痛點吸引到更多受眾，不妨抓住如今人皆有之的從眾心理——炒作，是現代人最慣用的手段之一。

因此，一周前小寬一覺醒來無意中點進TQ的官網時，發現上面莫名其妙多出了五千多條好評時，嚇得直接從床上掉了下來。

沒錯，那五千條好評全是景末自掏腰包花錢買的，當天她自然沒能免得了被柯博先生一頓痛罵的命運。

「這是虛假宣傳！誰給你的權利這麼做，你想把我們的口碑砸了嗎！」

景末在辦公室里受訓，小寬就站在外面偷聽，心臟被嚇得一驚一跳——他開始同情景末起來，柯博這老頭子至於嗎，反正TQ本來也沒什麼口碑。而且根據餐廳官網的數據顯示，那天網站的瀏覽量激增，以幾乎是每秒多出一人次的速度，幾小時內就衝到了自官網建立起那天就從未達到的峰值。

莫名就覺得跟柯博那個老頑固相比，景末做得簡直就是教科書上的優秀範例。

而景末似乎也和小寬的想法一樣，那天長達兩小時的訓斥被她左耳聽右耳冒，當天夜裡又逆著柯博的意，幹了件能把他氣吐血的大事：

菜品命名是一項並非所有人都能做好的藝術，而景末卻將其賦予了驚為天人的創意。

勁辣牛肚風味被改成「鋼鐵俠大戰小辣椒」，濃郁藍紋芝士正式更名為「美國隊長他不懂風情」，清新牛油果顧名思義「無敵浩克」，低卡三文魚口味改叫「顛倒眾生黑寡婦」，以及新推出的老乾媽限定款「奇異博士畫煎餅」……

她為餐廳制定規則，把此前那個正經八百的「貴，但你值得」slogan換成「快來pick你最喜愛的超級英雄」，並放出依據每月銷量冠品來決定排名的規則——每月人氣榜第一的英雄決定了餐廳當季的主題，隨機挑選幸運顧客贈送當季英雄手辦。

對此，托尼.史塔克倒沒提出多大異議，只是偷偷找人把曼哈頓中心店的主題換成了紅色鋼鐵俠風格。

柯博：「……」

而奇迹就是從那一天開始的。

隨著TacoQueen的排名在Yelp上以風馳電摯之勢上升，無數人都將信將疑地點開了這家光聽創意就不可思議的卷餅店——畢竟縱觀整個紐約美食圈，到底哪個不知好歹的公司敢賣超級英雄的聯名？侵權費告到你傾家蕩產好吧？

然而隨著他們將網站劃到品牌起源的頁面的動作，所有人都震驚地發現，這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店竟然隸屬於史塔克國際……

居然是官？方？店？

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嗎？官方都出來賣餅了？

那一天，慕名而來的粉絲們在TacoQueen各大門店前排起一條又一條長龍。

有人戴上了蜘蛛俠的頭套，有人捧起索爾的鎚子，有人舉著WandaVision的應援牌，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有什麼轟動全城的漫展。

自此，TacoQueen一炮而紅。

「呃，我的初衷並不是借超英的名氣進行炒作，畢竟流量這東西此消彼長，如果TQ的賣點只是這些所謂的噱頭，那它勢必不會走得長遠。」此刻，被鎂光燈包圍的亞裔女孩認真地說道，此刻穿紅色旗袍的她像極了一隻安靜又倔強的野薔薇，柔美的外形之下卻有一種安謐堅定的力量。

「這座城市經歷了無數風雨的洗禮，它遭遇過重創，可又一次次在裂縫上開出花來。我想，如果非要談初衷的話，我只想為那些親眼見證過這一切卻依然深愛著這片土地的紐約客們提供一個靈魂棲息之所、一個大家可以聚在一處聊聊天、吃吃零食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所代表的含義正為——勇氣。我希望勇氣可以與快樂並存，勇氣是這個時代我們最需要的東西了。」

她如此溫柔的聲線，話語卻絕對有力量。

小寬停住了舀熱情果布丁的動作，偏向身旁的甜姐若有所思：「如果有意義的感動也是一種營銷，那它的價值應該不亞於食物本身吧？」

甜姐淡淡地點點頭，終於不再執著與食物與宣傳孰輕孰重的問題。

「這麼說也的確很有道理，可是……」她凝視著穿水紅旗袍的女孩良久，最終與小寬對視，「你覺不覺得MJ和以前不一樣了？」

*

曼哈頓。

「請問您見過景末小姐嗎？」

男人穿著青灰色翻領夾克外套，金髮亂得好幾天都沒梳了，他語無倫次地拽著一個行人，也不顧對方不耐煩的神情就開始比比畫畫。

「她頭髮又黑又長，垂到腰上，很瘦，眼睛很黑很亮——」

「神經病！」對方掙脫了他緊緊攥著的、僵硬的手臂。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向一邊，繼而攔住另一個女人：「女士，女士，請問您瞧見過景末小姐嗎？她走的那天穿了灰色T恤，還有深藍色牛仔褲……」

「啊，放開我，流氓！」

「先生，先生，求求您發發善心吧。」大衛在流動的人群訝異的目光洗禮中，只好又將希望寄託於另一個年輕男子身上，「景末小姐已經十一天沒回家了，我擔心她——」

「是嗎，怪胎？」年輕男子身邊跟了群不學無術的青少年，他們戲謔地吹著口哨，「那個Jing小姐是誰啊，不會是你幻想出來的人物吧？」

「不，不，她是真實的。」

「可她失蹤了這麼多天，你為什麼都不去報警呢？」小混混們接二連三笑起來，「丟了這麼多天，她估計早就死無全屍了！」

「……死？」大衛念了一遍這個名詞，恐懼感頓時縈繞了他全身，於是他顫抖著抓住男子的胳膊，「怎麼報警，求求您，告訴我該怎麼報警？」

小混混們鬨笑著走遠了。

「報警，報警，」大衛默念著這個並不常用的動詞，開始才腦內檢索著信息，「應該去NYPD，現在開啟導航，步行時常約四十五分鐘……等等。」

大衛站在一家TacoQueen店鋪的門前。

目光透過穿花花綠綠超英制服的年輕人潮與透明的玻璃窗，他看見液晶電視上正播放著的動態新聞。

穿水紅旗袍的女孩望著鏡頭，目光溫柔而沉穩，熟悉的聲音隔著固體的介質再度響起：

「我希望人們的勇氣可以與快樂並存，勇氣是這個時代我們最需要的東西了。」

「——景末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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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終於踏出了那座誕生他的房子，這是物理上的一小步，卻也是他（仿生）人生中的一大步。讓我們恭喜他！

累到昏厥的一周終於告一段落，短暫地歇兩天之後，接著依然是everydayislikeabattle

拜託：考試高分！演講成功！早點上岸！一切好運氣，祝你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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