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無涯苦海
在黑暗中摸索著前進,除了低微的腳步聲與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外,姬畫眼前一片模糊,彷彿身歸混沌。
不知道走了多久,耳邊傳來震耳欲聾的海浪席捲聲,黑暗在消散,一道耀眼強光突然將她吞噬而進,在黑暗中待的太久,突然見到光芒有些不適應,眼眸微眯依然覺得刺眼,等到徹底習慣後方才打開雙眸。
姬畫如今身處一片海域上方,眺目望去海天一線遠遠看不到盡頭,腳下海浪席捲激起滔天水柱。
「狐仙香為何帶我來此?」
狐仙香能夠窺探人的前世今生,她現在應該見到的是林見鹿的一生,而不是這片無邊無際的大海,這與林見鹿毫無關係。
而且這片海她從未見過,凡間除了四郡便是四海八荒,東南西北四海她都去過,完全不是這番景象,這海可比四海要寬太多,她也從未聽人提起過四海之外的其他海域,恐怕連九重天宮的那些神仙都不知道。
這裡的天空沒有烏雲,沒有陽光,連一絲風都沒有,永遠都是壓抑灰暗的,彷彿能勾起人心底的所有情緒,在大海上騰雲,也許上了岸才能離開這裡。
沒有黑夜白晝,她彷彿覺得自己已經在這片海里渡過了一年,兩年,乃至數十年,沒有花鳥魚蟲,沒有人與她說話,她像是被拋棄到了這片與世隔絕的地方。
她潛入海里,死氣沉沉沒有任何生靈,永遠也無法觸及到海底,她嘗過海里的水,是苦的,苦的她不禁落淚,也僅僅只是一滴淚,卻能使這片無邊無際的海上升。
經歷了漫長歲月,她終於找到了一塊可以落腳的地方,海里出現了一塊石頭,它像一個人跪伏著,抬頭望天亘古不變。
手掌觸上石像,初覺冰涼刺骨讓人遍體生寒,久之卻又覺得溫暖,暖意涌遍全身,最為驚訝的是石像竟然落淚了。
「你是在等我嗎?」
在這裡相遇,彷彿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姬畫心中隱隱覺得她與這尊石像早已相識,似一位故人。
覆在石像上的手掌生疼立馬抽了回來,被莫名其妙的劃了一道血口,石像上沾染的血跡被吸收的乾乾淨淨。
姬畫靠著石像睡了一覺,被冰涼苦澀的海水拍醒,突然間海浪翻騰石像緩緩地沉入了海中。
姬畫心臟抽搐,好似缺了一塊東西。
「難道我出不去了嗎?」
被困於此無法脫身,唯一的辦法就是等狐仙香燃燒殆盡,可那樣即便離開了這裡,她還是未能窺探到林見鹿今生的劫難。
繼續在海上騰雲,他見到海里有無數的人在拚命的往前游,不知道遊了多少個年頭,心中覺得奇怪,這些人都是凡人不會法術,無法在海里睡覺停歇,也沒有吃的東西,他們卻能不死。
從頭頂飛過也沒人注意到她,問道:「你們可知道此海喚做何海?」
無人應答,他們只管往前游。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姬畫心中一沉,如果她猜的沒錯,腳下的大海並不在三界之中。
跟著海里的人一直往前,有人消失又有人入海,他們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扔進海里的,掙扎不得逃脫不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在海里發現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那女子竟然與她長得一模一樣。
伸手去拉她,手掌卻從她的身體穿過,那女子與其他的人有些不同,她能看到姬畫,她在海里停了下來,仰頭對著姬畫笑。
姬畫頭皮發麻,後背涼颼颼的,這個地方太過詭異了,快要將她折磨瘋了。
這片海比三界都大,永遠到不了盡頭,海里出現了一塊石碑,碑上刻著字。
苦海無涯。
「原來這是苦海,難怪無邊無涯。」
姬畫這才明白為何自己永遠到不了岸,那些她見過的人,不過都是些深陷苦海的可憐人罷了,可這一切都與林見鹿有何關係?
她曾在一本古籍中見過苦海,據記載並不存在於三界,而是在每個人的心裡,至於她現在所處的苦海,那麼是林見鹿的,要麼就是她自己的。
姬畫回頭了,回頭便是岸,一座七彩雲橋架在苦海之上,走上雲橋的那一刻身下的苦海便消失了,黑暗瞬間將她吞噬。
黑暗中姬畫身軀戰慄,剛才所見到的一切都仿似一場大夢般虛無縹緲,可掌心傳來的疼痛又讓她確信苦海的一切都真實發生過。
「那尊石像?」
姬畫喃喃自語:「莫非是林見鹿的前世不成?」
眼前一晃,眼前的一切又發生了變化,她親眼見到一對夫妻被惡人攔截,女人懷著孩子,在男人的捨命相護下女人逃脫了。
破廟山中,有一戶人家裡放著一口棺木,白紗輓聯,屋裡還有幾位婦女圍在床邊接生,忙活了大半日孩子順利產下,可卻哭不出聲。
孩子生下來便是個啞巴,村裡的老書生給他取了個好聽的名字,喚林見鹿,還說他以後定能光宗耀祖。
姬畫忍不住落淚,這一家受了太多的苦難。
林見鹿的爹生前是村裡唯一的大夫,村裡的人都敬佩他,他的後事是村子里的人辦的。
林見鹿的娘親在生下他后便生了一場大病,也許是因為悲痛成疾,卧病在床沒有奶水喂,村裡人三天兩頭端來羊奶喂他。
林見鹿從小也體弱多病,直到五歲才會走路,然後跟著村裡的老先生學文識字,八歲便日日跑去山裡採摘藥草回來給病母熬藥,偶爾也拿到城裡去換幾個銅板。
後來教林見鹿的老先生也死了,他便自學,出發去南郡蝶城之前,村裡的人都提著乾糧去送他。
後來的事姬畫都知道,見到的最後一幕就是她點燃狐仙香,所有的一切都似雲煙飄散。
繼續在黑暗中往前走,她聽到千軍萬馬的廝殺聲,又聽到女子的嘀哭聲,那聲音極為的熟悉,熟悉的讓她害怕。
書房中的狐仙香已經燃燒了大半,很快就要熄滅,靠在椅子上的林見鹿似乎做了個噩夢,額頭上滿是冷汗,想要從夢境中掙扎出來卻又無能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