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初吻

林淺橋手足無措地站在電影院門口，內心瘋狂地祈禱著嚴澤霖把這半個月前的約定拋之腦後了，只要電影一開場對方沒趕到，她會立刻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淺橋！」嚴澤霖正因為大堵車而煩心，卻在遠遠的看到林淺橋身影的那一剎那豁然開朗。「不好意思啊，路上有點堵車，等很久了吧。」

「哎呀忘了買爆米花！」嚴澤霖習慣性地把手伸向林淺橋的頭，卻被林淺橋不露痕迹地躲了過去。

「《無限循環》，我以為你想看的電影是那部文藝片呢，怎麼會想看恐怖片？我之前網上看到過這部電影的評價，算是近年來國產驚悚電影之最了，沒想到你膽子這麼大。」

林淺橋內心悔得腸子都青了，都怪當年的自己太花痴，想著一來這部電影是偶像宋芠卿主演必須支持，二來可以藉機躲進嚴澤霖懷裡求溫暖，這最後一排親親抱抱也沒人看到……

「你要是害怕的話，我們就不看了，回家寫作業吧。」

嚴澤霖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覺得林淺橋最近愈發可愛有趣。「我不怕。」

當年和嚴澤霖看這部電影的時候，林淺橋幾乎是全程閉眼抱著嚴澤霖蹭來蹭去，耳朵也被嚴澤霖捂得嚴嚴實實的，愣是一點恐怖的鏡頭都沒看著，如今真要她一本正經地盯著熒幕，電影還沒開場，林淺橋的背上已經隱隱冒出一層冷汗了。

《無限循環》是宋芠卿單飛後主演的第一部電影，片中扮演的角色是一所私立高中的校草，不得不說，儘管他大學畢業都過去三年了，身上那股清新陽光的學生氣還是滿滿的。鏡頭落在他身上的時候，都好似自動磨皮打光了一般，而宋芠卿就是那漫畫中走出來的絕世美少年。

林淺橋忍不住嘆了口氣，這麼優秀的男神，後來怎麼就變成那樣了呢。

電影講述一群高中生在畢業旅行時，因為飛行事故，意外穿越到了南京大屠殺時期，親身經歷了慘絕人寰的歷史，最終每個人都以各種可怕的方式死去。

電影早在去年十一月份就說要上映，卻因為血腥場面一度被廣電禁播，最終製片方刪刪減減，總算是通過了審核，導致電影的前半部分變成了美好校園生活的縮影，好在導演講故事能力實在強大，總算沒有把沖著恐怖片前來觀影的觀眾們氣走。

當詭異的配樂響起，林淺橋意識到影片即將進入正文階段，不由得往前坐了坐，一隻手扶著額頭，使得嚴澤霖看不到她緊閉的雙眼。

但過於駭人的音效以及影院起此彼伏的尖叫還是成功擊垮了林淺橋的底線，因驚嚇過度而大腦失靈的她下意識就往嚴澤霖身邊縮去，正巧嚴澤霖也側過身想同她說話，於是兩個人的嘴巴嚴絲合縫地貼在了一起。

還是嚴澤霖先反應過來，側開了腦袋，假裝認真的盯著熒幕：「你，你還好嗎。」

林淺橋真想一巴掌呼死自己。

「我突然想起來，明天語文課輪到我演講了，但稿子還沒寫，那我先回去了。」說罷，林淺橋立刻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跑了出去。

上一世雖然在一起卻從來沒有接吻過，這一世想好了遠離卻吻上了，老天爺你是耍我嗎？

嚴澤霖因為這意外的吻，大腦也充血的厲害，一時間沒勇氣追上去，只是獃獃地坐著，若有所思地望著門口。

「好了，這節體育課班上男生跟我去拿籃球，女生自由活動。」一身腱子肉的體育老師一把拉住已經迫不及待要衝向圍欄的顧易珍：「圍欄已經給我堵起來了，再給我看到你上課時間去買吃的，你就跟著男生去打籃球。」

顧易珍撇撇嘴，小聲嘟囔道：「去就去，誰怕誰。」

「行啊你，死鴨子嘴硬，那走吧。」話畢，體育老師便如同架小雞一般架起了顧易珍。

「哇，淺橋！救命啊！」顧易珍像個被掛在腰間的佩劍，她手腳並用開始瘋狂的掙扎，最終被老師在天靈蓋上的一巴掌給扇老實了。

她被提著離開操場，眼睜睜地看著林淺橋若無其事地掏出單詞本，挑了一塊陰涼的地方坐下，絲毫不顧及姐妹的死活。

友情，在生存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袁青青和她的小團體剛剛借到了羽毛球拍，一走進操場就看到了林淺橋孤單落寞的背影。

「切，裝什麼裝，在操場上看書，不就是想引人注目么。」姚婷婷眯著眼睛不屑地說道。

誠然，操場上一半踢球的男生都在有意無意地看向林淺橋。

林淺橋此時完全沒注意到這些或期待或仇視的目光，如今她一心只有努力學習，一定要在期中測試上殺進前四名，才能改寫全家人悲慘的命運。

「林淺橋。」循聲望去，袁青青一行人正是來者不善。

「背單詞呢？」得不到林淺橋的回應讓袁青青感到很沒面子，於是說話更不客氣了：「是為了那四個轉學名額吧。清醒點，這一個半學期過去了，你連年紀前十都沒進過，這次還妄想進前四，是得爭分奪秒地看書，抱抱這不切實際的佛腳了。」

另一位女生緊接著附和道：「就是，我們班嚴澤霖和青青從來都沒下過前三。你們班呢，也就那個叫張璽的土包子還能掙扎一下，你還是別做夢了。」

「不過你也應該高興去不了楓林，在陵楊你還能自封個校花勾搭勾搭學長，要是去了楓林，那裡全是大財團的千金小姐，你去了就是鄉村柴火妞，自取其辱。」

眼看著逐漸有人過來圍觀，林淺橋意識到不能再裝作沒聽見了，於是拍拍屁股，蹭著站了起來，輕蔑的目光落在姚婷婷等人身上。

「首先，就你們這一個個連大學都考不起的豬腦袋，有什麼資格嘲諷別人是土包子，張璽他白白凈凈斯斯文文，不就是不善言辭了些，總比咋咋呼呼的母雞討人喜歡。其次，楓林與國內外眾多頂尖大學有著密切的合作關係，如果你們稍微不那麼庸俗一點，自然能理解進入楓林讀書的重要性。」

林淺橋個子有一米七四，袁青青比她矮了小半個腦袋，她徑直走到袁青青面前，湊近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瞥著袁青青，語氣中充斥著一股無形的威懾力：「最後，這次的轉學名額，我們班的確會佔掉兩個，你要是害怕了，與其有這閑心思來挑釁我，不如趕緊回去多做幾道題目。」

袁青青看著林淺橋看似慵懶毫無底氣，實則滿是堅定與自信的眼神，一時間竟啞口無言，以往的林淺橋，面對挑釁，雖然也會像這樣冷言冷語地反擊，但話里話外圍繞的都是自己的美貌。如今她卻隻字不提，甚至還替那個以前她自己都瞧不上的張璽說話。

林淺橋聲音不大，氣勢卻是十足，她淡然地環視一圈，嘴角扯了扯，從人群的縫隙中走了出去。

「林淺橋！」袁青青後知後覺地叫住了她：「有本事，你今天就在這裡跟我發誓，這次期中測試無論有沒有進前四，名次低的那個人，都要自動放棄轉學名額。」

袁青青的胸口起起伏伏，看得出來她的怒火已經燒到了天靈蓋，把僅剩的理智都燒光了。

「你別反悔就行。」

袁青青望著林淺橋瀟洒離去的背影，突然開始后怕起來。

「你這個白眼狼，我平時對你那麼好，關鍵時刻你居然只顧自己活命！你知道我今天受了多大的屈辱嗎，整場的籃球都是我撿的，腿都快跑斷了！」顧易珍牙齒咬得咯咯直響，筷子不停的在米飯中插來插去，柳眉倒豎惡狠狠地瞪著林淺橋。

林淺橋沒好氣地咧嘴笑道：「誰叫你頂撞老師的？這是你活該。」

顧易珍剛想再罵上兩句，突然瞅見不遠處嚴澤霖端著剛買好的午餐正在找位子坐，於是露出了雞賊地笑容，揮著手大聲喊道：「嚴澤霖！這裡這裡！」

林淺橋一個哆嗦，回頭一瞧嚴澤霖正微笑著朝自己走過來。

「算你狠！」林淺橋咬牙切齒地瞪了顧易珍一眼，又立刻裝出認真吃飯的模樣。

「淺橋，聽說你也要爭取楓林的轉學名額了？」

「恩，對。」

「正好我也報名了，你學習上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來找我，我周末都空著，可以幫你補習。」

嚴澤霖的笑容好似冬日的陽光，看得顧易珍都羞紅了臉，林淺橋此刻卻是大腦一片空白。

不可能，嚴澤霖上一世根本沒有報名，他還刻意考砸了數學。是他親口說的，他不喜歡大城市的浮躁……

「你為什麼想去楓林？」林淺橋怔怔地看著嚴澤霖。

嚴澤霖突然被問顯得有些局促：「啊，因為在陵楊地方太小了，如果呆在這裡，或許只會庸庸碌碌一輩子。而且我父親一直很希望我能去莫德爾大學學習經濟學，家裡的業務現在也逐漸在向南方轉移，等我畢業之後，就能幫他打理了。」

原來當年的嚴澤霖根本不是不想離開陵楊的，他只是在遷就自己，是為了林淺橋那可笑可憐的自尊心，才撒謊說自己不願意離開陵楊。

林淺橋的雙眸漸漸蒙上了一層薄霧。

自從嚴澤霖一把火毀了一切之後，她內心有過恨意，但在重生以後的日子裡，她回望過去，開始認真的審視曾經自己的所作所為。恨意逐漸消解，取而代之的，是對自己年幼無知的懊悔和對嚴澤霖的逃避心理。

可現在她才真正的意識到，這一切的孽，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嚴澤霖在這場悲劇中，扮演的角色不是兇手，而是被害者。

如果她沒有死纏爛打的讓嚴澤霖對自己動心，沒有表白讓嚴澤霖放棄轉學，沒有在發現嚴澤霖有心理問題后選擇逃避而是幫助他治療……

明明是自己對不起對方，卻一直在腦海中有意無意的把責任都推給了對自己真誠用心的嚴澤霖。

怎麼會有我這麼惡毒的女人，害死了別人，自己卻苟且偷生了下來。

「怎麼了，這菜辣到了嗎？」嚴澤霖錯愕地看著林淺橋吧嗒吧嗒落下的淚珠，手忙腳亂地找出紙巾遞了過去。

好一會，林淺橋終於將心情調整過來，她抬起頭，嫣然一笑：「是有點辣。」

顧易珍可笑不出來，她和林淺橋從小玩到大，從來就沒見過她不能吃辣的樣子，更何況這盤是東坡肘子誒，哪來的辣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