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哭
「想不到師父藏的這麼深的,居然是個女人的玉像,那個女人有什麼好,也值得下一道這樣的禁令。」重櫻見宮六已經上鉤,故作吃醋的模樣,酸溜溜地說道。
「到底什麼玉像,誰的玉像,你給我說清楚!」宮六把匕首往前遞了一寸,咬著牙惡狠狠道。
重櫻嚇了一跳:「我、我也不知道,是個很漂亮的女人。」
「玉像呢?」
「我把它偷出來了。」
「在哪裡?交出來!」
「你當我傻?師父那麼看重玉像,我當然不會把它藏在國師府,我早已託人將那玉像送出國師府,找個地方埋了起來。」重櫻翻了個白眼。
宮六差點被這個草包氣死:「埋在了何處?」
「就找了片荒地,隨便埋了,你讓我說,我哪裡說得清楚。」
「你領路,去把它挖出來。」
重櫻可不就在等這句話,她一臉為難:「我沒有出府令牌,師父也不許我出府。」
宮六抬手在她身上輕點數下,從懷中取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貼在她的臉上。
重櫻僵著身體動彈不得,任由他走到妝奩前,取了筆在她臉上塗塗畫畫。她急道:「你幹什麼?」
「閉嘴。」宮六不耐煩地吼了一句。
片刻后,他放下筆,唇角含著一絲冷笑,在她肩頭處輕輕一拍。
重櫻只覺得肩頭針扎了一下的疼。
疼痛一閃而逝,再無蹤跡。
「此毒名為金蠶蠱,三個月後若是沒有我的解藥,蠱蟲就會遊走到你的心臟,那時神仙來了也救不活你,想活命就老實點,不許打歪主意。」
重櫻:靠!
宮六從衣櫃里取出一件不起眼的衣裳丟給她:「換上,跟我走。」
重櫻認命地換上衣裳,跟著宮六走。先走一步是一步吧。
走到門口時,她想起什麼,折了回去,從床底取出包裹背在身上,還不忘將床頭的劍一併取了下來。
宮六目瞪口呆:「你是在搬家嗎?」
重櫻捧著心口道:「我這一走,算是背叛了師父,萬一師父一怒之下將我逐出師門,我總不能流落街頭,風餐露宿吧。」
宮六點評:「想得的確很周到。」
他默默瞧了重櫻一眼,默許了她帶上包裹。
兩人出了門。
屋外夜色漆黑,無星也無月,是個干見不得人勾當的好日子。兩人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小門,守門的侍衛攔住他們。
宮六從懷中取出一面令牌,遞給侍衛,用女聲道:「我們是七姑娘屋裡的,受七姑娘之命,出門置辦些藥材。」
侍衛狐疑地打量著重櫻。
重櫻的身體微微緊繃著。她現在頂著一張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臉,扎人群里找不見的那種,就算看上十眼都不會留下印象。
主要是她的包裹有些惹眼。
「有什麼疑問嗎?」宮六微微抬了下眼眸,不怒自威。
宮明月的十個徒弟,哪一個都是得罪不起的,他只吩咐過不許十姑娘出門,其他無特別吩咐,侍衛不敢隨意惹七姑娘的人不快,趕緊放行。
重櫻站在府外的那一刻,有些難以置信,竟然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出了府。
宮六的匕首重新架在她的脖子上:「帶我去找玉像。」
重櫻一臉木然。剛擺脫蛇,結果眼前還有隻豺狼虎視眈眈。得想個辦法,將宮六給甩了。
「出城!」她斬釘截鐵地說。
這個時候城門已經關了,整座都城上空被宮明月設下了結界,要想出門,除非城門打開。
令重櫻震驚的是,宮六連出城的令牌都有,他就那麼隨手掏出一面金色的令牌,守城的侍衛恭恭敬敬地打開了城門,放他們離去。
重櫻掐著下巴,看著宮六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個在原書里只活了三千字的炮灰,身份有些不簡單。
宮六回頭,瞪她一眼:「呆著做什麼,還不跟上。」
重櫻背著包裹,顛著小碎步,趕緊跟了上去。
宮六用手拍了一下她的包裹:「都帶了什麼?」
包裹內登時傳來金銀珠玉的撞擊聲。
宮六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像是剛打劫回來的。」
「我拿我自己的東西,怎麼就打劫了?」重櫻不服。她收拾著千重櫻留下的那麼大的爛攤子,拿點報酬怎麼了。
「宮明月那廝平日里果然偏愛你,值錢的東西都送到你屋裡去了。」
「連師尊都不叫了。」重櫻嘟囔。
「我已經將我自個兒逐出師門了。」
「這樣也行嗎?」要不趕明兒她也學著宮六,自己將自己逐出師門。
「別廢話,趕緊帶我去找玉像。」宮六眼底透出殺機。
重櫻惴惴不安地在前面走著。玉像還在日暖閣里呢,她是純屬胡謅,把宮六誆出來的。宮六不笨,這會兒悶在鼓裡,再不想個辦法,待會兒就要露餡了。
重櫻思索著宮六的弱點。
這個炮灰在原書里出場的時間太短,連戲份都來不及展開,就領了作者發的盒飯。他真正的身份,原書里隻字未提,重櫻只知道他是丞相的人。
「怎麼還沒到?」宮六危險地眯起眼睛,盯著重櫻的後腦勺,「不會是騙我的吧?」
「快了,快了,別急,晚上我方向感不好,你再嚷嚷,我要走反了,都白搭。」重櫻不耐煩地應道。
宮六閉嘴了。
重櫻雙腳從半人高的草叢裡趟過。她現在唯一能借的優勢,就是天黑和地勢,不如製造混亂,趁著夜色跑掉。
千重櫻本身的武功不差,宮六是個炮灰,原書沒提他的靈術修得怎麼樣,估摸著不怎麼樣。
「將你的包裹給我。」宮六突然道。
重櫻跳起來,抱緊包裹,警惕:「你拿我的包裹做什麼?」
「放心,不是打劫你,等你交出玉像,我自會還給你。」宮六挑了下眉頭。
重櫻抱緊了包裹:「那不行,這是我的身家性命。」
「你覺得你有拒絕的權力嗎?」宮六手腕翻轉,掌心一截銀光若隱若現。
重櫻:「……」
算你狠。
重櫻戀戀不捨地將包裹遞了出去。
宮六並沒有立即伸手來接,他展開雙臂,扭動著身體,骨骼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音,嬌小的體型慢慢恢復到成年男子的體格,侍女裝被撐得破破爛爛,掛在他的身上。
他抬手撕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正的面容。
微弱的夜光罩在他周身,映出一張輪廓分明的臉,劍眉星目,端的是清俊風流,長眉微微挑起,自帶幾分洒脫不羈的氣質,像是流行話本子里的遊俠。
重櫻呆住。
這忽男忽女的炮灰生得還挺好看的。
宮明月不愧是顏控,徒弟沒一個丑的。
宮六見重櫻盯著他看,眉目間不禁露出些許得意。他將發間的珠花取下,扔在了地上,髮髻打散,從腰間摸出一根髮帶,挽起長發束在腦後。
重櫻立即蹦到草叢裡,撿起他扔掉的珠花,口中喃喃道:「賣掉應該能換錢,別浪費。」
宮六:「……」
他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在意這個草包的眼神。
宮六惡狠狠地一把將重櫻懷中的包裹,連同手裡的珠花一同搶了過來。
重櫻:「……」
還說不是打劫!
「玉像。」宮六提醒。
「知道,知道。」重櫻不耐煩地應道,轉過身去,背對著他。
萬不得已,只好舍下這些身外之物,保命要緊了。
雖說已經到了春日,夜深露重,尤其是在這荒野里,風尤其大。冷風撲面而來,重櫻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冷的,還是嚇的。
她搓著手,默不作聲地觀察著兩邊的地形。
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噠噠的馬蹄聲,又急又密,像是夏日的暴雨敲打著窗欞,來勢洶洶。
重櫻臉色微變。
宮六低聲咒罵了一句,長臂一伸,抓住重櫻的手腕,將她撈了過來。
重櫻只覺得脖子一涼,是宮六的匕首直接抵在了她的頸側。
好傢夥,這是連跑都不跑,就拿她當人質了。
當侍衛從四面八方騎著馬朝他們圍攏過來,重櫻總算明白宮六為何放棄逃跑,選擇挾制她了。
這架勢,根本就是把路都給封死了,除非宮六長出一對大翅膀。
看到宮明月手挽長弓,騎著雪白神駒出現在人群中時,重櫻決定收回自己的話。這下就算宮六長出大翅膀,飛上天去,宮明月也有辦法將他射下來。
「宮六,放開她,留你全屍。」宮明月從箭囊中取出一支箭,搭在弓弦上,對準宮六的方向。
宮六臉上絲毫沒有懼色:「你可以試試,是我先死,還是你的小徒弟先死。」
「你在懷疑我的箭術?」宮明月一身紅衣在深沉的夜色里,濃烈得宛如燃燒的火焰,他的眸中蹦出厲色,渾身泛著洶湧的殺氣。
「師尊的箭術做弟子的怎敢懷疑,只是弟子相信,師尊的箭再快,也不會快過弟子手中這把匕首。小師妹生得花容月貌,弟子做了鬼,黃泉路上有小師妹相伴,也是個風流鬼。」宮六貼著重櫻的耳畔,輕輕吐著氣,後面這句話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見,「不想死的,現在就哭。」
重櫻眨著乾澀的眼睛,她哭不出來。她現在沒病沒災的,眼淚哪能說掉就掉,要是宮六手中的匕首用力扎她一刀,她大概會痛得哭出來。
但她也深知情勢危急,宮六這個在原書里應該死掉的炮灰,現在還活著,說不定會把劇情玩崩,直接讓她這個女主提前翹辮子,那就嗚呼哀哉了。
重櫻努力擠著眼淚,一滴沒擠出來,只好露出可憐巴巴的表情:「師父,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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