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三哥接著!」我把敬山劍丟給三哥,拿起賀山劍向左臂彎處用力一勒,利刃劃破肌膚,鮮血立刻湧出,染紅了劍鋒。
「你幹嗎?你發瘋了!」
三哥驚道,伸手欲奪我的劍。
「莫碰我!我在祭劍!劍要用血來祭,它們要喝血!」
「天上下的不是血!」
「那是鬼血,它們要喝人血!」
我忍著鑽心的疼痛把劍刃緊緊貼住傷口,讓大股鮮血從劍尖一直流到劍柄。賀山劍貪饞的啜飲著,我聽見它汩汩的吞咽聲!鐵齒咬噬著傷口,我痛得直吼,卻咬牙把傷口割得更深,讓它喝個夠。
「好哇,原來你們要吃人血,早講噻,老子有的是血!」
三哥拿起敬山劍「啊」的一聲往瘦筋筋的胳膊勒去,鮮血滾滾而出流淌在敬山劍上,即刻便響起急切的吞咽聲,兩把劍比賽著喝我們的血!
「兩個人的不夠吃,我們也來!」
鏟土的人們圍上來,從我和三哥手裡接過雙劍,吼叫著割向自己的身體,一個人餵過了,就傳給下一個人,雙劍就這樣一站站傳遞下去,切開每個人的身體,從每道傷口當中狂吞痛飲。當它們重新回到我手裡時,已經重得快要拿不動。它們喝飽了人血,彷彿有了醉意,醉醺醺的在我掌中搖晃,青森森的鋼鐵裡面隱現紅光。鬼雨喧囂,傾盆而下,雷聲響得震破天穹,閃電似要將大地溶化,黑暗的樹林被狂風吹得猶如波濤起伏。我舉起沉重不堪的雙劍,用全身之力刺向仍在噴涌血泉的人頭。這回它們再也沒有被衝出,鐵劍沉沒入頭顱,插進了它的腔子!我看見兩道閃電筆直的墜進一口深穴,光芒照亮周圍的血水,它們擊中了什麼東西,深深的扎進去。人頭突然一僵,呆了半晌,然後開始顫抖,抖得厲害之極,樣子極其痛苦,它嚴重變形,這裡癟下去,那裡鼓出來,一邊發出急促的「咳」「咳」聲,似乎想把刺進喉嚨的利物吐出,最後它「啊」的一聲大叫,人頭整個兒破裂了,血漿挾帶著攪碎的骨肉內臟似的穢物四面飛濺,卻從當中噴射出一股雪白的氣流,帶著強大的壓力直衝天空!雙劍捅破了窟窿,大股濃稠的白汽尖嘯著從地底洶湧噴射,瞬間升到高空,形成一根極高極粗的煙柱,通體雪白,被閃電映照得明亮無比。白汽無窮無盡衝出井口,煙柱越長越高,雪白的氣團融進濃墨似的烏雲,好象一棵白身黑葉的巨樹,樹冠遮蓋天穹,樹根深達地府,當中雷鳴電閃,血雨紛紛,煙霧騰騰——
我又聞到了硫磺味,溫泉那可憎可怕的體味,它又來了,那個白色妖怪從井底爬出,露出它的原身。人們驚恐的往後躲,一迭聲喊著「井噴!」「井噴!」唯恐沾上那傳說中銷骨化肉的灼熱氣浪。然而井底噴出的白汽是冷的,全無半分熱度,溫泉不再是溫泉,它已經喪失酷熱的威力,它受到致命傷,雙劍深深扎在井底,五行之器釘穿它的臟腑,它就要死了!
「龜孫,我來送你上路!」
三哥摘下裝土的口袋,托著它走向溫泉。
垂死的鬼怪突然發威,凶狂的嘶吼起來,井噴驟然變強,煙柱增粗了一倍,向四周噴薄出大團的汽浪,與此同時水底猛烈搖晃,把三哥我和布傑諸人一齊摔倒,沙土變得又松又軟,腳踩不到實地爬起來又倒下,人猶如身陷泥沼,在血水和爛泥中掙扎。天塌地陷,大地象被抽掉骨頭帶著上面的一切東西下沉,人,井,白樺林,那些參天大樹失去堅土支撐一棵接一棵朝血湖當中倒塌下來,砸起巨大的波浪,人們躲避著它們,情形驚險萬狀!
一棵巨樹呼嘯著對準我砸下,我勉強躲過了樹榦,卻被沉重的樹梢砸倒在水底。雙腿被死死壓住,我無法從樹下爬出,掙扎半天才從濃密的枝葉當中鑽出腦袋,抹掉臉上的血水,睜起眼睛尋找三哥。
「三哥!快投土,快投土!」
電光閃耀,雨霧蒸彌,水面上但見橫七豎八枝枝杈杈的倒樹,中間依稀有幾個晃動的人影,或壓在樹下,或陷在水底喊叫掙命。
三哥是唯一還站著的人,他站在一棵小山似的倒樹跟前,那個白汽狂噴的井口離他只差幾步遠,可是他不往井裡投土,卻低頭彎腰,跌跌撞撞,象瞎子一樣把兩隻手伸在血水裡亂摸。
「三哥你還等什麼!為什麼還不投土!你的口袋呢?」
我猛搖樹枝朝他吼道。
三哥頭也不抬,只顧焦急而瘋狂的摸索著。
「口袋搞落了!剛才跌交的時候落的……怪事噻,怪事噻,明明就是這個地方,咋個摸不到呢,咋個摸不到呢?」
我渾身冰涼,三哥弄丟了裝寨神的口袋,沒有土,拿什麼填井……
「你再找!袋子重,水沖不走的,肯定還在原地!多半陷進泥沙了……」
我無法脫身幫助三哥,壓在身上的大樹沉重如山,我的雙腿已經深陷進泥沙,還在不斷往更深里陷。大地柔軟得象一盤棉花,一切東西都在下沉,白樺林成片成片倒塌,整棵樹整棵樹沉入地下。森林毀滅殆盡,唯獨那棵從井底長出的巨大白樹枝葉參天的挺立,白汽猶如火山爆發從那個小小洞口滾滾噴薄,鋪天蓋地儘是血腥氣和硫磺的苦味。
五行缺一,只差一個土,只差一點點……那個裝滿陶土的口袋在哪裡,寨神破碎的身體在哪裡!
「找著了!」
三哥狂喜的吼道,霍的從血水裡站起來,手裡拎著一團濕淋淋的東西。——三哥挨了雷劈似的定在那裡,他撈上來的是一個空袋子,他的破衣服,裡面的東西蕩然無存!
土掉光了,一塊也沒有了……
「狗日的,老子不信!你給老子吐出來,吐出來!」
三哥猛的又撲倒在血水裡,發瘋般的亂挖亂刨。
一無所獲,土已遁走,不是被血水融化就是被泥沙掩埋,再也尋不見蹤影。
「三哥——」我悲哀的大喊,「算了!別再找了,天不給我們,盡人事罷!」
三哥抬起頭,象受到極大的打擊,拎著那隻空袋子,獃獃的看著我。突然又埋下身去,在血水和爛泥中徒勞的挖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