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課
又是一天清晨,向喻秋從屋子裡迷迷糊糊出來,就聞到空氣里飄著的米香。
「我在做夢嗎?」
「是,所以你扇自己一巴掌試試?」
「那還是不了,你做的早點?」
「嗯,吃吧,腿好點了嗎?吃完了你看看是請假還是去學校。」
向喻秋跺了兩下腳,穩穩噹噹走到她面前:「沒事了,你不是沒開車么,坐我車一起去。」
「好。」
不得不說說郝書堯熬的粥很香,裡面還放了幾個蝦仁,向喻秋幹了一大碗,洗過碗招呼對方出門了。
車上,郝書堯兩次提出要給椰奶的治療費,都被她以找不到收據為由搪塞了過去,只得再找辦法把錢補上。
其實是向喻秋自己隨心慣了,小時候因為家裡有些錢,個別別有用心的人都會以朋友的借口向她討要東西,久而久之她便習慣了單純付出而不求回報。
有人說這是敗家的表現,但她認為過分糾結錢的事情會讓人陷入一種很煩躁的狀態。
地下車庫,錢正坤再次偶遇兩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向喻秋從駕駛位出來,一半驚訝於她開的車,知道她有錢,但也沒見過她漏財;另一半驚訝於從副駕駛下來的郝老師。
「你……你倆?」
不會成真了吧?那這個臭小秋昨天瞎解釋了個什麼勁兒啊!
「我倆合租,一起來不是很正常嗎?」
「就……只是合租?」
「那不然呢?」
「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是真的。」說著把手舉到面前,食指彎曲,「wonderful。」
「去你的!」向喻秋飛起一腳踹到他屁股上,鎖了車一言不發走了。
郝書堯搖搖頭:這烏龍可真是鬧大了,這下學校里的人要懷疑她倆性取向了,以後還是盡量在學校少接觸吧。
「同學們,我臉上印了文言文嗎?」
終於還是沒忍住,上課二十多分鐘,除去寫板書的時間,郝書堯每次轉頭都會看到幾個人快速低下頭,似乎在掩飾著什麼。
他們在偷看。當然不是猥瑣意義上,某種程度上來說更像是在打量。好像能從她臉上看到什麼好玩兒的東西一樣。
「同學們。」郝書堯雙手撐在講台上,掃視著底下這幫不安分的學生,「現在是上課時間,大家應該專心學習,有什麼事下課再做,好嗎?」
學生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桌洞里藏著的手機卻在不停地接收和發送信息。
操場上,正在做熱身運動的向喻秋明顯感覺校體育隊這幫傢伙沒專心訓練,做仰卧起坐的時候頭都是朝著她的,都快扭斷了!
「同學們,仰卧起坐的要領都忘了嗎?
剛擔任他們的教練沒多久,向喻秋自然不會動不動就朝他們爆粗,這會兒好聲好氣地問著情況,卻看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這幫傢伙似乎在給她加油打氣?
「操!你們給我好好練!皮癢了是不是!」
顯然,另外幾個教練並沒有這麼好脾氣,這會兒拎著幾個溜號的學生就甩到跑道上:「給我加兩組跨步跳!」
兩人結伴來學校的事情很快又傳遍了整個校園,在廁所間,甚至辦公室,都有人在小聲討論。
「誒,你說昨天校門口是真的嗎?」
「肯定是真的,警務室那個劉師傅都看不下去了,你說這向老師有點東西啊……」
辦公室里,兩個沒有排課的老師邊吃零食邊討論校園裡的熱點消息,正在猜測看著不食人間煙火的郝書堯到底有沒有答應時,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早上好。」
「郝老師早上好。」
「誒郝老師,昨天——嘶,你掐我幹什麼?」提問的女老師被同事掐了一下,有點惱怒地轉過頭,只看見朋友朝著辦公室門口努努嘴——王主任黑著臉站在門口。
「郝老師,能麻煩你跟我來一趟嗎?」
「好。」
跟著王主任一路直奔校長辦公室,打開門才發現岳副校長和王校長已經坐在面,跟在後面進來的還有德育處宋主任。
這是郝書堯任職后第二次來到這個辦公室,她記得上一次來還是談薪資的事情,王校長笑眯眯地對她一頓誇讚,最終以相當可觀的工資結束了那次談話。
而現在這裡面站著的人,除了她,無一不是黑著臉。
停了一會兒,王校長嘆了口氣,率先開口:「郝老師,關於昨天校門口向老師和你的謠言,聽說了嗎?」
「還沒有,但我可以猜到,有人在傳她跟我求婚,對嗎?」
「沒錯,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這都是一場誤會,我和向老師並沒有任何除了同事之外的關係,至於昨天的花,只是她為了道歉賣給我的禮物。」
「道歉?」
「是的,因為周二體育課的占課問題,向老師和我起了衝突,而我因為身體不適表現的很難受,讓學生們誤以為她把我罵哭了,她覺得心裡有愧才主動跟我道歉的。」
這時,一直在旁邊冷眼聽著的王主任開口了,掐著扭捏的強調:「郝老師,你不是說已經私下和好了嗎?為什麼她還要再給你送花,而且還單膝下跪,活了這麼多年我還不會連求婚的姿勢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又要送花來,她單膝跪地那個動作其實是在找手機,確實和求婚的動作很像,但不是。」
「拿手機?我看是拿鑽戒吧!她向喻秋一個不學無術的體育老師不懂事就算了,怎麼連你也不懂的呢?同性戀啊!學生們看見了怎麼想?」
「王主任……」岳副校長試圖提醒她不要輕易下定論,但沒攔住。
「我就說那天你怎麼不讓我告校長呢?原來有一層這關係管著。」
「正好今天校長副校長都在,我就把話說開了,這次事件對學校帶來的影響不好,要是傳出去一個學校的老師是同性戀,那哪兒還會有學生來報名我們樺洋二中?我建議把在實習期的向喻秋開除,而郝老師,休假反省。各位你們看呢?」
岳副校長擦擦眼鏡,有些局促,這個王主任,是市領導硬塞進來的人,平時不幹活就算了,倒是跟他們顯得很熟悉。
仗著有市領導給她撐腰,有時候囂張跋扈到連校長都不放在眼裡。
他還在想怎麼應付這個老太婆,一邊的郝書堯卻出乎意料地開口反駁:「王主任,凡事講求證據,在證明我和向喻秋的清白之前,我不接受這樣的處罰。這樣對她也不公平,我們會拿出證據來的。」
「證據?」王主任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除了你倆一口一個誤會,連警務室的劉師傅都看到了,向喻秋跟你單膝下跪還舉著花,跟你說了些什麼?」
「她說手機沒帶,之後會給我解釋清楚。總之您有什麼要問的都問清楚了,不要再為難她了。」
向喻秋這個人,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她身上透露出那種氣場卻是不容置疑的,如果被冤枉,指不定會有什麼反應。
「誒呦呦,你聽聽,這就開始護著了,你說你倆沒點關係我真不信。」
「還要我倆有什麼關係?我倆是室友,除此之外再無更親密的關係!您能不能不要這麼得理不饒人?」郝書堯活了這麼多年也沒見到這麼不講道理的人,對於這些無端的指責,也動了氣,說話音調漸漸提高。
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氛在辦公室蔓延開來,三個大老爺們面對著火力全開蠻不講理的王主任更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任由事態發展。
「郝書堯,怎麼到現在還成我得理不饒人了?你是老師!三觀不正不怕教壞孩子們嗎?你師德在哪裡?同性戀的都是什麼人啊?他們都——」
「都怎麼了?王芸!不要胡攪蠻纏!我告訴你,同性戀不會教壞孩子們,歧視才會!」
門被猛地拉開,向喻秋氣都來不及喘,比吵架?這個她在行!
向喻秋聽說郝書堯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拿腳指頭想都是因為自己昨天鬧的烏龍,可是為什麼不先找她?
一定是看著郝書堯那個軟包蛋柔柔弱弱的好欺負!這她怎麼能忍?
於是幾乎是踏著步子飛快找上了門,走到門口正聽到王主任說出口的那些無端指責,聽得她攥緊了拳頭。
推門就進來,絲毫不顧及顏面,就有了剛剛那句現學現賣的話,這還是錢正坤昨天告訴她的。
「向喻秋?」
王校長和岳副校長同時叫了她一聲,正在疑惑是誰把她喊來的,真要讓這個向老師也參與進來,那可真是混戰了。
王主任此時像個上了頭的村口大媽,見抨擊對象主動送上門來,氣焰越發囂張,反正她有校長撐腰,大不了還有那個副市長表舅。
「我還沒怎麼樣呢,你反倒說我胡攪蠻纏?你倆這掩護打得挺好啊,一個沒理了另一個就頂上,真以為學校是你家開的嗎?」
「你還要瞎叭叭多久,沒完了?沒人跟你說這是誤會啊!證據……給,你要的證據!」
向喻秋抽出手機就往茶几上一拍,王主任被她嚇得脖子縮了一下,微不可察地咽了下口水,拿過手機。
上面是向喻秋和花店店員的聊天記錄。
「光憑記錄……」
「那我們現場打電話對峙!」
向喻秋咬著牙說道,快速撥通了花店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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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喻秋:我怒氣值直接拉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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