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玄湖青石
幽谷小院。
書房內,玄坐在書案前有些心不在焉。
「少谷主,有隻雪雕在谷口上空盤旋。」祥叔敲門傳報。
「放它入谷。」
「是。」祥叔應聲向谷口掠去。
雪雕乃是錦羽的獸寵,聽說是數年前他出外遊玩時所救,錦羽本不喜歡養寵物,只因這隻雪雕傷好后一直跟著他不肯離去,後來偶然發現這「小傢伙」竟然特別聰明,能聽懂很多指令,錦羽便滿心歡喜養了起來。
玄起身走到院內,拿出錦羽送他的白玉長笛吹了一曲短樂,一隻三尺大雕扇動著雪白的羽翼自谷口方向飛來,玄收起玉笛高抬左手,雪雕轉瞬既至飛落到他左臂上。
自其頸間取下錦囊,又自錦囊裡面摸出一方錦帕,玄不禁莞爾一笑,錦羽這小子怕是知道這次的信會被焚毀,才沒用玉片傳書而改用錦帕,不然以錦羽的風格又怎會如此屈就。
打開錦帕仔細看了看,玄雙眉緊蹙,轉身回到書房取紙上書四字「危矣速回」,以靈氣將字跡風乾,疊好放入錦囊,回到院內重新繫到雪雕頸上,高抬左臂「速去!」
等候在谷口的祥叔見雪雕飛回迅速開啟陣法放它出谷。
望著雪雕遠去,玄緊皺的雙眉卻並未因此而舒展,他之所以如此緊張,只因錦羽在書信最後寫到圖拉消失已有三天,經打聽得知是探親去了,錦羽打算等它回來再套套話,相信定能問出中原方面的背後主使。
玄以為圖拉的消失絕非偶然,擔心錦羽會有危險因而要其速回。
風沙鎮外。
錦羽輕身而出,見雪雕自遠方飛來便打了個響指,雪雕隨即盤旋找了處隱蔽的沙堡落了下去,錦羽縱身飛掠而至,打開錦囊看了一眼玄的書信,「讓你猜對了。」
兩天前他發現被盯梢了,便佯裝不覺仍在坊市閑逛,趁今天那幾個盯梢的異類走神,便擺脫了他們。
「想跟蹤小爺,還嫩了點兒!」錦羽瞥了一眼已經隱去的風沙鎮入口,摸了摸雪雕頭頂,「回家。」
十日後。
祥叔見上次的雪雕又在谷口上空盤旋,便放它入谷。
玄此時正在青石上練氣,聽到「咻咻」的雕鳴聲,抬頭上望,見是雪雕便起身高抬左手,待其落下取了錦囊,自裡面摸出一枚半掌大小的玉片,上刻二字「安好。」
望著遠去的雪雕,玄嘴角上揚,一顆懸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
千雲山,懸空洞。
錦羽摸了半晌也沒從錦囊中摸到什麼一臉不悅,「哼,下次找你算帳!」
風沙鎮是不能再去了,想從中原方面查出背後主使怕是困難,只能暫告一段落,待有了新的跡象再入手。
玄湖湖畔。
余煙一早來到林邊練功,發現玄已站在青石上,以為是要檢查她近日的功課,便乖巧問好,「師父,你來了。」
「嗯,之前的招式練得很熟了吧,教你些新招式。」
「好。」
樹蔭下,兩個玄色身影一大一小,一持刀,一拿劍,倒影雙雙映在湖畔……
時光荏苒,歲月從指間流逝,轉眼已是五年過去,余煙已是金釵之年(12歲的女孩子)。
正值初夏,玄湖湖畔雖有樹蔭遮擋,余煙額上還是冒出些許汗珠,仍有些稚嫩的面龐在日光下泛著淡淡光澤,紅潤的小臉顯得格外朝氣蓬勃,還是一襲玄色羅衫,唯一變的只是大小。
青石上,玄正襟危坐聚勢練氣。余煙見他不看自己,便故意加快運劍的速度佯裝步法不穩,摔倒在地上。
「哎呦。」
「煙兒,怎麼了?」玄見余煙摔倒趕忙上前扶起她。
「玄,我腳痛。」
玄將她抱起回到青石上,「定是你逞能了。」
「師父,煙兒沒有。」
玄聽她叫師父便知道她又想耍賴,多年來玄已熟知余煙的習慣,她平時都叫自己「玄」,只有做錯事心虛或有事相求才會叫「師父」。
「還說沒有,讓我看看你的腳。」
「不用了。」余煙趕忙用手遮擋左腳腳踝,「煙兒歇一會兒就好了。」
玄笑了笑不打算點明,余煙見他默許,便悄悄往他懷裡挪了挪輕倚著他。玄隨即皺眉,余煙知道玄是故意嚇她,佯裝不覺,「師父,煙兒好像腰也扭到了。」
玄深感無奈卻又頗覺好笑,世人皆知「鬼未」不喜言笑一向冷麵示人,但他卻拿這個「小徒弟」沒有任何辦法,若讓外人知道他這個世人唯恐避之不及的「鬼未」現下這個樣子,非笑掉大牙不可。
銀色月光揮灑在湖面上,輕風拂過樹梢,初夏的夜清涼而舒適,玄懷裡的余煙已經睡熟,望著湖中靜謐的月色,玄不忍叫醒懷裡的小人兒,將她抱穩飄身回到小院偏房,緩緩將她放到床上,替她蓋好薄被出了房門,正好遇到自堂前走來的福嬸。
「少谷主,晚飯……」
「噓,不要吵醒她。」玄示意余煙已經睡下。
本打算告訴她明日要出谷辦些事,眼下只能等回來再補了,玄將房門關好轉身向書房走去。
夜幕下一道黑影悄無聲息飄進小院,來人身披玄色斗篷,將樣貌與身形完全隱藏在斗篷之下,待玄進了書房便緊隨其後。
玄嘆了口氣轉身回頭,「師父。」
除了「鬼幽」誰還能如此輕鬆入谷,陣法出自他手,對他而言自然等同虛設。
「小子,聽力見長!」斗篷下傳來鬼幽蒼老的聲音。
「師父過獎,您老人家怎想到回來看看。」
「你小子翅膀硬了!怎麼跟為師說話呢!」斗篷下鬼幽就差沒吹鬍子瞪眼。
「師父教訓的是,徙兒失禮了。」
「別來勁,為師問你,練器學的怎樣了?」聽出玄語氣中的不滿鬼幽接著訓斥。
「這……」
「別告訴為師你這些年來一點兒沒看!」
「師父,你也知道徙兒對那些不感興趣。」
「你……唉!算了。」鬼幽無可奈何,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徙弟只專註於刀法,看來自己這一身絕學是要失傳了……
半晌無語鬼幽突然問,「聽說你收了個女徙弟?」
「一半一半。」余煙不怎麼叫他師父只能算半個徙弟。
「那我多了個徙孫啰?」斗篷下傳來鬼幽略感欣慰的笑聲。
「可以這麼說。」
「她選了何武器?」
「劍。」
沉吟片刻后鬼幽轉身走到院內,「那把劍讓她試試吧。」
「多謝師父!」玄自然知道鬼幽口中所指的是哪把劍,正欲行謝禮卻見院內哪還有他師父的影子,「又走了……」他這個師父還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移步兵器室,玄徑直走到一張單獨的桌案前,桌案上擺有一個刀架和一個劍架,刀架是空的,正是原先用來放置「幽冥煞血」刀的。一旁的劍架上放著一把無鞘長劍,玄灰色劍身不帶任何光澤,即便以燭火近照也不會反光,看上去只是把極為普通的長劍,論誰也不會將之與五大神兵聯繫在一起,可它卻恰恰正是五大神兵之一的「逐影含煙」劍,與「幽冥煞血」刀共同出自上千年前頂尖練器師蒼山之手,且為一鼎所出,鬼幽練器最勝時也只能一鼎練一器,而當年的蒼山卻做到一鼎同時練兩器,且還是神兵利器,這世上恐怕無人能及。
玄以右手持起「逐影含煙」劍,心中喜憂摻半,喜的是鬼幽同意讓余煙試劍,憂的是五大神兵有一個共同特性,那就是認主,只有被神兵承認才可使用,待原主人離世或主動放棄使用權,神兵才可重新認主。
能得神兵利器自然是好事,否則如未經鬼幽同意他冒然不敢讓余煙做嘗試,而是否有緣能成為「逐影含煙」的主人還是個未知之數,思量良久玄將「逐影含煙」重新放回劍架。
次日清晨,余煙照例到玄湖湖畔練習劍法,等了半晌也不見玄,心中不免有些納悶,晌午回到小院把所有房間轉了個遍也沒找到玄,只好去堂前找福嬸。
「福嬸,您看到玄了嗎?」
「少谷主出谷辦事去了。」
「又出谷了!」
「天沒亮便出谷了。」
得知玄出谷都未和自己說一聲余煙腮幫氣鼓鼓的直跺腳,轉身跑出了小院,回到湖邊揮著劍亂砍拿雜草出氣,「大壞蛋!出谷都不告訴我!」
谷外玄突然感覺有點兒冷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不禁覺得怪異,修行之人可以靈氣護體,不應該感覺冷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