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入軍
跟著大軍來到了邊境,所見之處皆是砂石黃草,沒有一點綠色,看不見一株綠植,顧清很是震驚,雖然朝堂上多次聽見邊境困苦,沒有糧食,但是顧清是想不到能夠窮到這種地步的。
前來接管他們的是駐守城池的孟化碧將軍,傳說中這位將軍七歲便跟隨先祖來到這裡,治軍嚴明,行軍打仗更是一把好手,顧清很期待能與這位將軍見面。
等到安置好了之後,顧清找了個地方打算寫一封信給秦舟,這是她們的約定,也不僅僅是約定,更像是消息的傳遞。
「你幹嘛呢?寫家書呢?」背後突然竄出來個人,顧清回頭髮現是和自己一支隊伍的林茂才。
「沒什麼,就是想寫一寫這裡的風土人情,給」說到這裡的時候顧清頓住了,給誰呢?秦舟又是她的什麼人呢?
林茂才聽到一半沒了下文,轉過頭頂著顧清:「你還沒說給誰呢?」
「其實我也不知道給誰。」顧清聳聳肩漏出一個微笑。
「我也是來這裡幾天了,大家都在寫家書,可是我沒有人可以寄信。我爹不讓我參軍,幾十年了就守著那幾匹山,又不是他的也不知道他守個什麼勁兒。別人家的孩子從小不是讀書就是習武,都盼望著自己家的孩子有一天能夠金榜題名,光宗耀祖,我爹倒好,從小帶著我上山種樹,別人拿著書背什麼之乎者也,我拿著書打開全是種樹,種菜,種花。後來我就自己偷偷跑出來參軍了,學那些沒用的東西也不知道有什麼用。」林茂才就這樣和顧清蹲在帳篷的背後,說著自己的故事。
顧清大約是聽明白了,看著林茂才說:「你爹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他教會你的是活下去的本事。」
「得了吧,你也打住別說了,我娘也是那樣說。我真是搞不懂。」林茂才不想聽顧清說這些於是自己轉換了話題,「我叫林茂才,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顧,顧長亭。」顧清第一次從自己的嘴裡說出這個名字,臉上泛起了一絲微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輕鬆的說出自己的名字了。
她還記得分別的那天秦舟叫住她,站在門檻上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像是下了什麼決定似的才開口說道:「你以後叫什麼名字呢?」
顧清的腦子有一瞬間的放空,是啊,顧清消失了,那麼以後自己又叫什麼名字嗯,活下來的自己。
「顧清?」秦舟還站在門檻。
「顧長亭,以後我就叫顧長亭了。」顧清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今天她們走到關外長亭的場景,自己的前半生結束得如此潦草,到最後相送自己的竟然是只認識一天的公主,可悲又可嘆。
「顧長亭,顧,長,亭。」秦舟嘴裡連著念了兩遍顧長亭這個名字,牢牢的記在心裏面。
第二天早上顧清已經收拾妥當,臨出門的時候,秦舟跑出來,拿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兩個大字:馮敏
「我的名字,我母親姓馮,敏是我舅舅給我字。以後我就叫你顧長亭,你就叫我馮敏。」
秦舟的眼神有些迫切,頭上的髮髻因為一路的小跑有些歪,散落在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顧清看著秦舟,直到催促聲再次傳來,顧清對著秦舟說:「馮敏,再見。我會給你寫信的。」
兩人剛說完自己的名字還沒來得及在聊些其他的,軍中的號角聲就響了起來,兩人收拾好東西就趕去校場集合。
所有人集合完畢之後,校尉清點人數上報。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那頂帳篷上,緊緊地盯著門口,因為他們來了這麼多天了一次將軍也沒有見過。
顧清倒是沒什麼感覺,站在她身邊的林茂才倒是顯得很激動,雙眼都要發紅了一般,像是有無數的熱血在他們的血液里奔涌,而顧清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的冷清。
終於從帳子里走出一個人來,顧清站在第一排瞧得真切,他的頭上和衣服上還到處都攜帶者黃沙,腳上的鞋子是皮做得很結實,走起路來下盤穩重,表面上看起來輕盈的步伐實則每一步都穩紮穩打,身上的盔甲都被風沙磨得看不出光亮了。
顧清很認真的從頭到腳的觀察了一遍,寬厚的身架托起沉重的盔甲,深陷的臉頰支撐威嚴的頭盔,很難想象這是一位將軍。至少顧清看見之後是震驚的,因為從前她見過的將軍都是光鮮亮麗,威武不凡,身著黃金甲,手拿萬民花的。
原來真正的將軍是這樣的。
「眾將士聽令,列隊。」沒有什麼多餘的話語,不寒暄,也不裝模作樣,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是他的見面問候。「鄙人不才,正是懷化大將軍孟化碧,本該前幾天就與各位見面的,但是正在各位來的前兩天軍中突然接到急報,說是城外十五里處的一所村子糟了風沙,我帶人過去幫忙去了。」
孟將軍的話音剛落,下面的人就開始七嘴八舌的討論起來,下面一片喧嘩,連校尉都管不住,急得校尉一臉愁容差點動用軍法。可是孟將軍攔住了,緊接著沒有任何動作,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下面的人吵鬧。
「將軍怎麼還去救西夏的人!」
「是啊,西夏這些年為非作歹!打打殺殺的要了多少人的命啊!」
「就是,我哥就是死在了西夏人的手裡,打死窩,我也不會去救他們的。」
「這將軍真的是懷化大將軍嗎?」
「就是啊,各位仔細想想,懷化大將軍的名聲大家可都是知道的,怎麼可能會去救敵國的人呢!」
「就是!這肯定是假的。」
「對!假的。」
顧清從始至終都沒有說一句話,身旁的林茂才用肩頭碰了碰顧清問她:「你怎麼不說話?」
顧清沒有理會林茂才,紙質的站著,身後那些越來越膨脹的聲音,越來越大的聲音傳了出來,直到場面即將失控的時候,孟將軍出手了,如果不是顧清的全部精力都放在孟將軍身上,恐怕顧清都看不清孟將軍是什麼時候出的箭。
孟將軍就站在台上看似隨意的拿起了弓箭,明明上一刻還在和旁邊的校尉有說有笑,下一秒箭就直直的飛了出去,被射中的人當場斃命。所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又有兩支箭射了出去,一個當場死亡,另外一個箭頭從鎖骨下方穿過。如不是親眼所見顧清是不敢相信有人的箭法能這麼好的。
校尉找人把那三個人抬了出來,整整齊齊的放在了前面,一時間所有的人忽然禁聲了。
「有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有兩個人要死,而這個人卻還活著呢。」
校尉饒有興趣的看著面前的這些小崽子,校尉姓劉是個粗人,半路跟著孟將軍開始行軍打仗的,靠著忠心和毅力走到了現在的位置上,原名叫做劉武,現在大家都叫他劉校尉。
校場上鴉雀無聲。
劉校尉伸出手來:「你,一行十五列出列。」
顧清站出來。
劉校尉背著手饒有興趣的看著我,回頭又看看孟將軍點了點頭。
「你出來說說為什麼。」
顧清的姿態沒有任何變動,沒有鬆懈也沒有緊張,看了眼孟將軍開口說道:「莫將認為孟將軍殺死的兩個人是敵國姦細,至於另外一位應該是懲罰,罰的是他心志不堅,受人蠱惑。」
「哈哈哈哈,說得好!」孟將軍的臉色漏出了一絲笑意,「你叫什麼名字?」
「末將顧長亭。」
「很好,你來跟他們解釋一下,說說為什麼你會這麼看。」
「因為那兩個人說話言語之間都是挑撥新兵與將軍的關係,眼下的情況下只有一種可能會有人挑撥,那就是西夏的人。況且將軍只說了城外十五里處,並沒有透露那裡生活的村民到底是我們景瑞王朝的還是敵國西夏的,那兩人確實置地鏗鏘的說是敵國村民,語氣堅定,若非有十足把握是絕不可能開口的,而我們都是新兵來到這裡之後根本沒有出去過,又怎麼可能知道十五裡外的村民到底是哪國人呢。」
顧清的分析有頭有尾,但是人群中卻還是有了不少的聲音,雖然解釋清楚了關於那兩個人的死因,但是也從側面說明了孟將軍確實帶人去解救敵國的村民了。
顧清朝著孟將軍鞠了一躬,孟將軍立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年輕人會怎麼處理眼前的情況。劉校尉在旁邊倒是很著急,連忙跑上去詢問:「將軍,眼下可怎麼辦?這小子說話還真是不經過大腦,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心裡沒點數嘛,看他剛才穩了這麼久還以為是個聰明的,沒想到是個想要出人頭地的愣頭青!」
劉校尉確實是氣了,對於孟將軍會去救敵國的那些村民,其實劉武也想不通但是劉武相信孟將軍,既然孟將軍這樣做了就肯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劉武一心想要瞞著這些將士,就是怕會出現今天這樣的局面造成人心動蕩,眼看西夏的兵力已經在集結了,戰爭是不可避免的。
「先別慌,我看這小子還有後手,先看看再說。」孟將軍安撫著劉武,又關注著顧清,想知道那小子到底還想說什麼。其實按照以往孟將軍的做法一般也就是不解釋,任由那些年輕的娃娃去猜,猜得越多越好,孟將軍在慢慢的從這裡面選一個他覺得可以的答案出來公布在軍中。
顧清向後轉身,面對整個校場的新兵,背後是黃沙,零星散散的飄著些草墩子,看不見樹。
「請各位向你們的身後看一看!」
「你們的身後有什麼,什麼都沒有,這裡是邊境,是常年發生戰爭災荒的地方,這裡連樹都沒有,連吃都是問題。可是為什麼有戰爭呢,為了搶奪資源,因為我們國家有山水田園,有美酒佳釀。可是這裡沒有,不僅僅這裡沒有更甚至整個西夏都沒有!」
將士們看著身後的黃沙,顧清的聲音在耳邊蕩漾。
「孟將軍這樣做是為了收服人心!戰爭只有一次的勝利,而贏取人心是永遠的勝利!在你自己絕望的時候當你的國家也拋棄你的時候,我們帶著軍隊去保護每一位子民那才是真正的勝利。」
「孟將軍,我說得對嘛?」顧清的一陣慷慨激昂的話語刺激著這些新兵,是啊,誰又願意來當兵呢,這這荒郊看不見水的地方誰又願意放下自己的生活來到這裡拼殺呢。
「說得好啊,想不到我這小小的軍營竟然能出這樣的人才,你可是讀過書?」
「回將軍,讀過幾年的學堂。」
「眾位將士,這仗不可不打,但村民也不可不護,你護住的每一個村民都會成為咱們景瑞的民。得民心者方可得天下就是這個道理。」
顧清回歸到隊伍當中,態度還是和之前的一樣,沒有什麼變化,劉校尉派人傳話說是將軍要見他。
林茂才在一旁伸長了脖子,看好戲。
想不到第一個朋友就結交了一個這麼厲害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