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任何人在知道丈夫三十多歲時還有第二春這件事，都不太能開心得起來。

佟子衿也是如此，受這種鬱悶的心情影響，她一度選擇麻痹自己，忘記了群里的大佬，也忘記了發紅包這件事情。

等她再想起來的時候，佟家阿瑪和大堂弟已經從撫順回來。

帶著玉米種子和一個玻璃杯。

「哇，好漂亮啊！」這聲感嘆來自年少無知的小蝶小朋友。

當然也不止她一人，圍觀群眾都試圖將這隻玻璃杯捧上神壇，只有佟子衿一個人對那隻透明的、反射著陽光的東西毫無感覺。

古代的瓷器才香呢，青花釉面細膩又溫潤，她現在喝水、吃飯用的都是瓷器，對比後世爛大街的玻璃杯來說，尊貴多了！

於她而言，玻璃杯的出現遠遠不如玉米種子要驚艷。春種秋收，明年這個時候，她一定能吃到玉米烙，玉米粥！

塔木巴晏上下打量著閨女，見她面色紅潤，這才鬆了口氣：「你過得可好？」

「家裡都好。」佟子衿嘴唇一抿，揚起明媚的笑容，「阿瑪，你們怎麼提前回來了？」

算上車馬路程，去遼東馬市怎麼也要離家半個月的時間。兩個人十天前出發，分明提前了五六天回來。

塔木巴晏鼻音濃重地「嗯」了一聲，又道：「實在不放心你。」

從他懷裡撒嬌長大的小人兒，從小嬌生慣養，他實在捨不得把她嫁到別人家『受苦』。

招了贅婿卻又突然離開，若是騙了她閨女，從此不回來了可怎麼是好？

一想到這裡，他真是坐立難安，恨不得飛奔回家，好生安慰一番。

結果他趕路消瘦不少，閨女居然還胖了。不是說沒什麼胃口，吃不下東西么？

「我挺好的，能吃能睡。」除了最近有點小煩惱之外，都在安心養胎。

感情是他多慮了？塔木巴晏稍微有點傻眼。

還好佟養真接過了話茬：「這次買賣都很順利，馬市又增加了下半月的場次，我們先回來準備準備。」

他說著話就看見弟弟和舒爾哈齊一起過來，明明年歲相仿，個頭也差不多高的兩個人，偏偏佟養性圓了三圈。

就像是一根直立行走的筷子，旁邊粘了根胖油條。

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怎麼看都覺得別人家孩子好，他果斷走上前拍拍弟弟的肩膀，「有點胖了，你要不跟著舒爾哈齊練一練？」

佟養性氣噎：「我這一身的肉都是自己吃出來的，礙著你們什麼事兒？」

反應這麼大，全都是佟子衿惹的禍。

她發誓自己沒有惡意，也就人前背後懟了他五六七八次，畢竟鬱結於胸是病，不開心不能憋著。

堂弟這麼可愛，想起來當然要欺負一把！

她笑意不減，明顯就是心裡憋著壞，佟養性說不過她，又不能不敬長姐，便將一腔憤慨化為了能量。

打拳耗費體力，於是他、他、他又胖了。準確地說，是壯實了不少，所以顯胖。

不提起來還好，親哥一見面又把這事翻了出來，姐不疼哥不愛的屬性上身，他怎麼能不氣急。

「傷心了，絕交吧，我要離家出走！」

舒爾哈齊有點慌，只有他一人上前拉住佟養性，有家不能回的酸楚他再清楚不過，怎麼能拿離家出走鬧著玩兒？

佟子衿正忙著交代玉米種子的存放，佟養真也沒興緻看這場獨角戲，隔上一段時間就演一場，早就不新鮮了。

只有塔木巴晏樂此不疲：「離家出走好啊，不過你要去哪兒，晚上還回家吃飯不？」

一面喊著欺負人，一面又沒出息地往回走，佟養性果然是這個家裡最低等級的存在。

他的要求並不多，堂姐早點生出小東果來，這樣他就不是個弟弟了。

或者他去欺負東果。

借用佟子衿的那句話，軟萌萌的外甥女，誰不想欺負呢？

攔不住他離家出走，也看不懂他回家吃飯的，只有舒爾哈奇一人。

佟家家風單純可愛，他融入得倒也不慢，就是偶爾會有點懵。

太不按套路出牌了，不過他好喜歡！

「還不著急吃飯，你們兩個去把鵝放出來，到時候獎勵你們鵝蛋吃。」給了一個巴掌，順手就送上了甜棗。

但這棗子甜不甜，還是靠個人去品味。

馬市交易一趟，他們買了不少好東西，尤其碰上個家裡人丁興旺的婦人，說是孕婦吃鵝蛋，補中益氣，健腦補腦。

與其一直買鵝蛋，不如買幾隻大鵝回家養著，一隻公的四隻母的，反正家大業大，不差這五隻。

佟養性還是孩子脾氣，一聽有鵝，氣都忘了生，當時就拉著舒爾哈齊去捉鵝進窩。

聽說沒被大鵝擰過的童年不完整，佟子衿沒有出言提醒，默默為弟弟們點好蠟。

長脖子的公鵝雄赳赳氣昂昂，舒爾哈齊便從較溫順的母鵝下手，聽著幾聲叫喚，眼疾手快掐住了它的脖子。

「舒爾哈齊，等著小爺！」

佟養性不服輸，明晃晃朝著威武雄壯的公鵝下手。命運的后脖頸雖然握在手中，然而大鵝張開翅膀，撲稜稜起飛——

穩穩落在地上。

以王之蔑視的眼神掃射四周，對準了欺負它們一家的兩個弟弟。

高傲的脖子微微上抬，響起一聲高亢響亮的叫聲，猶如衝鋒的號角，先奔著對它下手的人而去。

佟養性沒吃過社會的苦，但警覺性很強，他眼睛一眯，撒腿就跑。

佟家阿瑪和大堂弟護著佟子衿往一旁撤退，三個人眼睜睜看著大鵝有力的翅膀閃過，張嘴擰住了一條腿。

「啊——」

十四歲的少年自此開始懷疑人生。

他的自尊碎了一地，家裡不止有哥哥姐姐欺負，還要管戰五渣的大鵝叫聲爺。

凄慘的叫聲引得舒爾哈齊上前幫忙，然而公鵝也沒有放過他，每一個試圖挑釁『王』的人，都將為他的行為付出代價。

最後的最後，還是隨從出馬，解救二人於水深火熱之中。

佟養性蔫了，舒爾哈齊也低著頭，不知道在追悔人生，還是在思考，該吃清燉大鵝還是紅燒大鵝？

「上馬餃子下馬面，吃了麵條富貴又長壽。」小嬋看了一場完整的逗鵝戲，免不了有幾分心驚肉跳。

她不停念叨著吉利話，招呼一大家子人去了正廳。

就算少爺們想吃鵝也得等小小姐出生以後，鵝是群居動物，這時候要殺了公鵝，母鵝肯定不下蛋了。

出門前吃餃子，回家第一頓吃面，這種儀式感佟家持續了好幾年。迷不迷信是兩說，只能說富貴長壽是大家美好的期望。

舒爾哈齊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吃法，佟養性心有餘悸地拉著他，邊走邊給他解釋：「餃子的形狀像金元寶，希望他們出門賺大錢，麵條則是長長的，也就是長生久視......」

塔木巴晏看著乖巧懂事的舒爾哈齊，心裡頭的焦灼感逐漸向外散去，希望他挑中的女婿別做薄情人。

佟子衿則是特意慢了一步，跟著大堂弟走在最後。

眼看著距離有了幾步遠，她悄悄從儲物空間拿出一個番茄來，頗有幾分顯擺的對著佟養真：「你看這個是什麼？」

手裡的番茄紅澄澄水靈靈，有半個巴掌大小，圓腦袋上頭還頂著綠色的小把子，新奇又可愛。

佟養性眼前一亮，用手捏一捏居然是軟的，不像是瓜皮的硬度，倒是像果子。

他支吾著問：「這是......番果？」

之前買過番瓜的種子，這番果只是他隨口舉一反三的名字，根本無證可考。

「啊對！」

一下子得名，佟子矜樂不可支，大堂弟果然上道，「就你上次帶回來的番瓜沒種出來，我前兩天去看，冒出來兩個果子。」

「不知道叫什麼，但是味道挺好的，剛剛聽到你叫它番果，可是本來就有的名字？」

——被迫易名的番茄，心裡有苦難言。

「剩下這麼個獨苗苗，就用來培育新果？」她擺出一副不懂裝懂的樣子，即便兩個堂弟從小被她騙過來，依然屢試不爽。

佟養性果然激動，但又不是她想象中得到了寶貝的激動法，他皺著眉頭斥問道：「不知道是什麼果子你就吃了，萬一有毒呢！」

聲音略大，驚得前頭人都回過頭來看她。

佟子衿突然紅了臉，握緊拳頭朝著右邊的胳膊打了一下，力度不算大，也「噹」的一聲。

「那麼大聲幹嘛，切片之後你嘗嘗就是，毒不死你！」

「剩下的拿去培育！」

撂下話便氣咻咻的快步往前走，不等後邊跟著的大堂弟。

氣他說話太大聲，也氣她自己太摳門。

番茄的種子就在它肚子里，若是佟養性咬一口吸汁，怕是就沒得種了！

早知道應該多拿出來兩個。

怎麼和道光聊多了，居然被傳染了摳門屬性！

佟子衿咬咬牙，這鍋果斷甩出去。

佟養真懊惱一瞬間，果斷收回自己的啰嗦，將番茄鄭重其事的收回口袋。小堂姐交代的事情，事無巨細，他都儘力辦好。

「差點忘了。」他快走兩步攆上前，從隨從那裡接過兩個糖人。

這時候的糖人也算是稀奇玩意兒，難得碰見個走街串巷賣糖人的，生肖的圖案栩栩如生，就當做是給她賠禮道歉。

「哼，原諒你了。」

過了喜歡糖人的年紀，但她也不會拒絕別人的好意。

她先拿著把玩一會兒，一個給小嬋和小蝶分著吃，另一個就當做紅包發群里吧。

方才拿了番茄她才想起，有幾日的時間沒進群吃瓜了，特別像是敷衍了事的渣男，拿了人家的禮物，應付兩天就消失。

進正廳之前，她快速將紅包發進群里，本來以為便宜了道光，意想不到的是。

——【康熙領取了你的紅包】

嘉慶：祖宗，說好了提前通知呢

額......

這不能怪她，一時沒想起來。

康熙：你好意思？

這話的言下之意便是，有空在這嗶嗶叨叨，不如回家練手速去。

佟子衿掃了兩眼，見小嬋回到她身邊來，趕緊關上了屏幕。

千古一帝不光吵架罵曾孫，還要跟著搶糖人吃，有點滑稽還有點可愛。

本以為兩個弟弟受了不小的打擊，會努力學習騎射，誰料晚飯結束以後，又跑去鵝圈二對一挑釁。

佟子衿害怕殃及池魚，就沒跟著去看熱鬧。

她打開微信屏幕，往上翻起了聊天記錄。

道光：康熙高祖，是啥好吃的？

乾隆：前排圍觀

康熙：是個馬面糖人，剛好是朕的屬相

乾隆：這東西不算稀奇

——【道光撤回了一條消息】

康熙：朕還從來沒吃過糖人

佟子衿不知道道光撤回了什麼消息，腦子一轉也能猜到三分，無非就是「給我嘗嘗」，「我也想吃」之類的。

康熙都說他沒吃過，這話自然不合時宜，該撤該撤！

順治：我兒太苦了，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智捕鰲拜，平定三藩，驅逐沙俄，鞏固一統，居然連個糖人都沒吃過......

皇太極：玄燁孫孫確實不錯

康熙：淚奔T﹏T

能得到皇阿瑪和皇瑪法的這麼一句誇獎，他心裡比吃糖人要甜多了！

乾隆：啪啪啪~鼓掌.jpg

乾隆：就讓朕這個十全老人來主持這一幕吧

雍正：朕心裡苦啊

嘉慶：dddd

乾隆：這是啥意思？

乾隆：@嘉慶顒琰出來解釋

乾隆：怎麼不理我？

乾隆：群主禁言了？

聊天記錄止步於此，沒有人給他科普，亦沒有人再搭理他，眾人看他上躥下跳，樂在其中。

佟子衿：單打獨鬥？

太多年沒見過拼音縮寫，一時間想不起來啥意思。

乾隆一聽憤而暴走，連發三個氣勢洶洶的表情包，分別是：你找打嗎.jpg，快他么閉嘴吧你.jpg，老子掐死你.jpg。

乾隆：敢這麼說你老子，顒琰你不想活了嗎！

乾隆：@嘉慶@嘉慶@嘉慶

佟子衿：淡定淡定？

佟子衿：多多擔待？

佟子衿：懂得都懂？

嘉慶：流淚.jpg

乾隆：。。。

嘉慶：老祖宗，原來你在這兒玩猜詞呢......

佟子衿吐了吐舌頭，鄭重其事給道了個不是，換來嘉慶一句感嘆，害，老祖宗能有什麼壞心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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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寫鵝怎麼叫，都是「該啊該啊」的，畫面太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