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善良的心
座談會才進行到一半,有些事情還需要跟陳耀華核實,為了讓座談會繼續進行下去,老羅暫時還不想把事情搞僵,見此情景,他急忙緩和氣氛,「耀華同志,我們就是確認一個事實,至於老劉那些話屬於什麼性質,不是這次座談會要討論的問題。」
陳耀華這人實在,他認為老羅是部里的財務司長,又是這次帶隊的組長,說話應該比較可靠,至於兩位幹事,陳耀華不打算跟他們一般見識。
老羅的緩兵之計起了作用,陳耀華認為,既然只是確認事實,他實事求是地陳述當時說過的話,對劉司長應該不會有什麼影響,「羅司長,如果你是這個意思,座談會可以繼續往下進行,要是想拿我的話給劉司長定什麼罪,我不僅拒絕在會議紀要上簽字,而且馬上離開這裡!」
「耀華同志,不要感情用事嘛,我知道你跟老劉打了多年交道,你們之間互有好感,但在大是大非問題上,希望你認清形勢,順應時代潮流。」
「羅司長,我可不是感情用事,儘管我跟劉司長打了多年交道,但我們之間不摻雜任何個人感情,我們的交往全是工作關係。形勢也好,潮流也罷,我覺得關鍵是實事求是的原則,如果要我信口雌黃,捏造事實,誣陷好人,那就違背做人的原則了,我不會做那種事!」陳耀華不卑不亢地說。
老羅微微點頭,「我知道你是個有性格的人,誰也沒有讓你做違背原則的事,但你把事實陳述出來,就像剛才那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是很好嗎?」
「陳述事實這沒問題,但我不希望自己的話被歪曲利用。我是個科研工作者,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責,也希望大家都言而有信。」
「好啦,我們是國家幹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耀華同志,繼續陳述你知道的跟老劉有關的事實吧。」老羅催促道。
陳耀華再次陷入茫然,「劉司長是部里的幹部,雖然我跟他有些接觸,但我知道什麼呀?」
「還是讓我們提醒你吧,在科研管理方面,老劉給你灌輸了哪些錯誤思想?」
「宋幹事真是小瞧人啊!我又不是幼稚的小學生,堂堂交通大學畢業生,在基層科研戰線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用得著別人給我灌輸管理思想嗎?說句不敬的話,要論基層科研管理經驗,他比我差遠了!」陳耀華故意岔開話題。
「我們跟你談的當然不是基層管理經驗,而是指大的方面,比如行業規劃,中外差距,科研思路等等。」
「他是部里主管科研的領導,如果說他沒跟我們談過行業預測和規劃,那是在撒謊,比如我們現在的TSMT系列產品,就是受到了劉司長的啟發,在TSM基礎上開發的一系列具有特殊性能的產品。至於中外差距,即使我們想知道,但現在國外封鎖這麼嚴,他也不知道國外的現狀,怎麼比較差距呀?科研思路方面,他是做管理的,在這方面他沒有優勢,就更談不上灌輸了。」
「耀華同志,難道你不知道老劉解放前曾在歐洲留學嗎?」老羅提醒道。
「知道,全系統有幾個不知道劉司長曾留學於德國哥廷根大學?但解放后他毅然回到祖國,這有什麼問題嗎?有問題也是上級組織部門的事,跟你我有什麼關係呢?」
「我們的意思是老劉年輕時受過資本主義教育,在跟你們交流過程中,他有沒有向你們灌輸資本主義思想?」
「朱幹事,你這邏輯有問題。如果曾經受過資本主義教育,你就認為劉司長滿腦子資本主義思想,那你在小學中學階段,接受的是國民黨統治時期的教育,請問你腦子裡是什麼思想?」
「老陳,你這是偷換概念,強詞奪理!」
「朱幹事,咱們讓羅司長評評理,我怎麼偷換概念,強詞奪理了?我只不過按照你的邏輯,就事論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你激動什麼呀!」陳耀華若無其事地兩手一攤。
「老陳,今天把你找來參加這個座談會,是讓你配合我們核實老劉的問題,你卻處處跟調查組爭鋒相對,我鄭重向你發出警告,你這種態度是有問題的!」
「朱幹事,你這是冤枉好人!自從進到這個屋裡,你們問啥,只要我知道的,全都實事求是地告訴你們,還想讓我怎麼配合?我放下正在進行的工業化試驗,全心全意配合你們工作,反倒被你倒打一耙,你還講不講理?」半真半假,陳耀華就是想惹對方生氣。
小朱還想跟陳耀華計較,老羅知道他不僅占不到任何便宜,還耽誤時間,對核實老劉的問題起不到一點作用,便勸阻道:「行啦,不要在這件事情上浪費時間了。耀華同志,我相信老劉也沒那麼大膽量,敢向你們這些革命同志灌輸資產階級思想,以你們的覺悟,也不會接受他的觀點。」
老羅不愧是領導,就是會說話,這幾句話讓陳耀華聽著比較順耳,「請羅司長放心,我們受黨教育多年,這點覺悟還是有的,關鍵是劉司長也確實沒有說過那樣的話。」
「好吧,這個問題暫且放到一邊,但老劉包庇下屬單位的事實,你不能否認吧?」別看老羅一再緩和氣氛,說話方式讓人容易接受,但他一刻也沒離開主題,這才叫老奸巨猾。
「羅司長,我又不是單位主要領導,劉司長包庇下屬單位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陳耀華覺得莫名其妙。
「雖然你不是天晨材料研究院的主要領導,但你是事情的見證人,就像剛才那樣,只要你承認有這件事就可以了。」
「我都不知道你說的什麼事,承認什麼呀?」
「想不起來沒關係,我可以提醒你,還記得去年那次財務大檢查吧?我說的不是上一次,而是去年那次。」
「記得,怎麼啦?」陳耀華極力回憶著當時的情況,不知道老羅葫蘆里裝的什麼葯。
「當時,天晨材料研究院為了修建職工住宅,實際上挪用了科研資金,儘管梅院長一再解釋那是借用,而不是挪用,但誰都看得出來,那隻不過是梅院長的狡辯。說實話,如果按照我的原則,就應該對天晨材料研究院挪用科研資金的違規行為作出處罰,但老劉喪失了原則立場,完全站在你們單位這邊,在我跟他商量處理決定時,他贊同梅院長的說法,反對我的意見,最終導致你們單位矇混過關。這回你總該有印象了吧?」
「你說的那件事呀,沒錯,是有那麼回事兒,但你說劉司長故意包庇我們,我覺得他有點冤枉,因為那筆資金確實屬於借用,如果是挪用,作為521工程總指揮,我第一個不同意,把科研資金挪走了,我們的科研項目還怎麼搞?所以,那件事雖然屬實,但並不是劉司長的過錯。」陳耀華解釋道。
「耀華同志,不管什麼原因,那就是違背財務制度的行為,作為財務制度的專項檢查,完全應該對你們單位作出處罰,因為老劉的強烈反對,為了顧全大局,我只能作罷。」
「羅司長,咱們將心比心吧,如果換做你是主管科技的領導,因為那麼點事,處罰一個直屬科研機構,一旦對他們的工作造成重大影響,你會怎麼辦?所以,即使劉司長有包庇行為,也是為了工作,跟個人利益沒有絲毫關係。」
已經好一陣沒有說話的兩位幹事,也許耐不住寂寞,他們把話接了過去,「你就別在這兒替老劉解釋了,只管承認有這回事就行了。」
從始至終,調查組核實的幾件事,要麼跟陳耀華本人有關,要麼跟天晨材料研究院有關,不得不說,以老羅為首的調查組三名成員確實霸道,既要把那些事情搞成劉司長的罪狀,又要讓陳耀華承認那些事情都是劉司長所為。老陳是冷靜的,也是誠實的,如果換做錢章良那種脾氣暴躁的人,早就拂袖而去了,或者一概否認,就是不配合,看你能怎樣?
但老陳善良地認為,對方畢竟是部里派來的工作人員,儘管提出的要求近乎蠻橫無理,只要解釋清楚了,也許對劉司長還有好處。如果一味採取不合作態度,不僅讓本院的兩位領導梅院長和李書記為難,一旦把事情搞大了,對劉司長也沒有好處。
對於兩位幹事的提醒,陳耀華並未在意,「也許你們覺得啰嗦,但事關天晨材料研究院,我又是當事人,承認事實是一回事,即使不為劉司長,為了我們本單位的利益,也應該把事情解釋清楚。」
「問題是我們核實這些事情,主要跟老劉有關,跟天晨材料研究院沒有什麼牽扯,你解釋半天,不是浪費時間嗎?」
「我不同意兩位幹事的說法,要說浪費時間,我來參加這個所謂的座談會,就在浪費時間,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你們找我核實這些事情,雖然你們的側重點在劉司長那裡,但事情跟天晨材料研究院有關,我必須把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否則容易被斷章取義。」陳耀華意味深長地說。
老羅並不反對陳耀華的解釋說明,他早就打定主意,只要老陳親口承認發生過的事,就像那位朱幹事所言,陳耀華解釋的再多也沒有用,調查組根本不關心事情的原委。
最後,為了表達自己說的話對劉司長沒有任何危害,陳耀華又把前面那件事再解釋了一遍,調查組三位成員根本就沒聽進去。快到十一點半的時候,老羅宣布座談會結束。
陳耀華離開會議室以後,兩位幹事提醒老羅,「怎麼沒讓老陳在會議紀要上簽字?」
「看那樣子,你們認為他會在這上面簽字嗎?」陳耀華的表情,老羅看在眼裡。
「他沒在這上面簽字,回去面對老劉,會有說服力嗎?」
「老劉跟陳耀華才接觸過幾次?他對陳耀華的簽名能有多熟悉?」
「羅司長,你是說......陳耀華的簽名,可以......?」
「行啦,這件事到此為止,不要再議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