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識時務
521工程指揮部包括許巍負責的生產基地和陳耀華兼職的TSM研究室,生產基地不能輕易停工,否則完不成上級計劃的生產任務;在TSM研究室這邊,負責材料研製的課題組擔負的科研任務,不是行業急需,就是關乎到國計民生,或者跟國防建設有關,陳耀華是業內專家,他認為這些課題都應該抓緊時間完成,一旦受到延誤,給有關行業造成的損失令人痛心。
作為一名具有十幾年黨齡的老黨員,陳耀華的政治覺悟豈是馬學遠和魏建學之流能比的?關於大局問題,陳耀華認為狠抓職工的思想教育固然重要,但也不能偏廢科研生產,只有科研生產和思想覺悟並重,才是正確的工作方法。
平時思想覺悟最低的兩個傢伙,居然跟自己強調思想覺悟的重要性,而且還把政治學習提到壓倒一切的高度,真讓陳耀華哭笑不得,對於這樣的現實,老陳頗感無奈。但是,陳耀華畢竟是個黨性原則極強的基層領導,他堅決反對魏建學和老馬的所作所為。
馬學遠也是課題組長,要說他不理解科研生產的重要性,那是對他這個工科大學生的侮辱,老馬特彆強調政治學習的重要性,故意貶低科研生產的作用,就是要跟陳耀華唱反調。按照老馬的設想,他既要激怒陳耀華,還要讓老陳服軟,最終達到他羞辱陳耀華的目的。
關於大局問題,馬學遠根本不同意陳耀華的觀點,「老陳,現在是什麼形勢,你應該知道吧?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那一套老黃曆早就過時了!」
陳耀華哼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不管什麼形勢,也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工人要生產,農民要種地,科研人員的主要任務,當然是搞科研。黃曆再老,也有參考價值,因為一年十二個月,每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曆法規定,是基本不變的。另外,我就是個基層科研工作者,從來沒想過當什麼俊傑,所以,時務之類的,我沒考慮那麼多。」
「我以為咱們是同事,原本想勸你認清形勢,沒想到你的思想如此頑固,到時候摔了跟頭,可別埋怨我沒提醒你。」雖然說得委婉,但老馬這話帶有威脅的意思。
「如今你是院級領導班子成員,還知道咱們是同事,不容易啊!謝謝你的提醒!學遠,你的好意我領了,但我受黨教育多年,滿腦子馬列主義,要說思想頑固的話,我自己真沒感覺到。長期以來,我對黨忠誠,工作兢兢業業,忠於職守,為什麼要摔跟頭呢?」跟魏建學爭鋒相對,面對馬學遠的威脅,老陳同樣不會退讓半步。
並非陳耀華不懂得妥協,以他直率的性格和堅定的黨性原則,老陳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而馬學遠和魏建學之流,只是機會主義者,靠投機鑽營混得如今的身份,但骨子裡的頹廢和腐朽,不會因為他們身份的改變而改變,只不過一層華麗的外皮掩蓋了他們的醜陋。這樣的人想在陳耀華面前裝腔作勢,老陳對他們只能棄之以鼻。
平時都經常跟陳耀華意見相左,如今有了院級領導的頭銜,無論老陳如何解釋,馬學遠都聽不進去,「老陳,你口口聲聲黨性強,思想先進,但擺在面前的政治任務你都敷衍了事,這能說明你思想先進嗎?你是521工程總指揮,卻帶頭抗拒革命委員會的指示,你怎麼給基層職工做表率?」
「學遠,你們這些委員會成員是不是已經習慣於給別人扣帽子?怎麼都一個腔調?魏建學那天到這裡檢查,說我抗拒你們的指示,今天你又說出這種話,我哪裡抗拒了?一個星期三分之二的時間安排政治學習,只有三分之一用來工作,難道非要我們搞全脫產政治學習嗎?」
「我不管你是否搞全脫產,但三分之二的時間滿足不了政治學習的要求。」
為了打發老馬,陳耀華提了一個方案,他打算讓暫時沒有研究課題的試驗組脫產學習,有生產科研任務的班組,繼續執行四天學習兩天工作的計劃。
「整個521工程指揮部,有幾個班組沒有科研生產任務呢?」老馬以為向老陳施加的壓力起了作用。
「滿打滿算,只有你們試驗一組處於沒有任務,渾身輕鬆的狀態,正好讓你們組裡的職工參加脫產政治學習,藉此機會提高他們的思想覺悟。」
老馬一聽,覺得非常尷尬,原來,偌大的521工程指揮部,只有自己負責的試驗一組無事可干,他這組長和項目負責人當的也夠窩囊,想到這裡,老馬更是怒不可遏,「不行,政治學習是所有人都要完成的任務,怎麼只針對試驗一組的職工呢?」
「學遠,我再給你解釋一遍,首先,現在其他班組都有科研生產任務,只有試驗一組有空;另外,其他班組也不是逃避政治學習,只不過時間稍微少了一點。這樣安排並非針對試驗一組的職工,你是怎麼跟我說的?你說政治學習的目的是提高廣大職工的思想覺悟,讓試驗一組的職工多學一點,對他們有好處,別人可以不理解,你這個革命委員會成員還不理解嗎?」
繞來繞去,最終把馬學遠繞進去了,他當然不肯罷休,「我不同意這樣的安排,要學習大家一起參加。」
面對馬學遠的無理糾纏,陳耀華有點生氣了,「我是521工程總指揮,有權對所轄任何班組的工作做出安排,學遠,別看你是院里的革命委員會成員,你無權對我們的具體工作指手畫腳!」
老陳這話說的並不重,卻完全拒絕了老馬的所有要求,這才讓他顏面掃地,「你......,老陳,你這是不配合我們的工作,知道這是什麼行為嗎?」
「你說不配合,就正如你一貫的所作所為,那只是你的強詞奪理,我覺得已經配合的很好了!學遠,別以為當了個什麼委員,就與眾不同了,自己是個什麼貨色,別人不說,你心裡不清楚嗎?521工程指揮部下轄那麼多班組,為什麼只有試驗一組無事可干?你不從自身找原因,卻到處投機鑽營,今天又跑到這裡裝腔作勢,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
老陳不想跟馬學遠糾纏,這番話故意說的比較重,就是為了把他儘快趕走,老馬面子上有點掛不住了,「你......,老陳......,」老馬氣得說不出話來,轉身出了辦公室。
星期一上午,魏建學來找老馬,見面第一件事便是打聽上星期六的檢查情況,「老陳願意配合你的工作嗎?」
「嗨,別說了!這傢伙頑固不化,我行我素,根本不按照革命委員會的要求去做。」老馬搖頭嘆息。
「既然這樣,咱們向老白彙報吧,讓革命委員會將老陳樹為全院的反面典型。」魏建學建議道。
「建學,你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以為你想把老陳樹為反面典型就能如願嗎?別忘了,老白跟老陳是多年的老搭檔,他們私人關係也不錯,即使咱倆提出建議,老白也不一定採納。而且,老陳牌子很亮,要想搬倒他,沒那麼容易。」
「馬師傅,照你這說法,就得任由老陳為所欲為了?革命委員會這個機構豈不成了擺設?」
「我沒說任由老陳為所欲為,說實話,我比你都想儘快搬倒陳耀華,但他的威望在那裡擺著,做事要動腦筋,不要跟他硬對硬,否則,你我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對手。」
「下一步怎麼辦呢?」
「等待時機,我就不信搬不倒他!」
「嗨!我看你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等待什麼時機呀?我認為現在就是最好的時機,其他基層單位都在全力開展政治學習,就521工程指揮部特殊?全院只有他們學習四天,工作兩天,這就是公然對抗革命委員會的鐵證,憑這個就能把他搬倒。」
「但521工程指揮部的基層班組確實都有科研生產任務,人家有擋箭牌呀!上面也沒有明確要求停止一切科研生產活動,咱們提出這種要求,我怕得不到大家的支持。」老馬是有知識的人,他比魏建學稍微冷靜一些。
魏建學湊近說道:「馬師傅,你沒看報紙聽廣播嗎?很多大城市的單位,基層群眾都開始搶班奪權,把原來那些領導都統統打到了,咱們是不是也可以那樣做?把老陳搞下去,讓你當521工程總指揮。」
「噓----,」老馬做了個禁聲的手勢,「別胡說八道!老陳是老資格的黨員,他又是TSM材料領域的專家,我跟他沒法比,怎麼取代他?」雖然處處跟老陳意見相左,馬學遠還算有點自知之明。
「別看這個,據報紙和廣播裡面的新聞報道,有些單位的工人群眾都成了單位的一把手,區區一個521工程總指揮,他算什麼呀!」魏建學心想,老陳那個位置,他都能坐。
「建學,報紙廣播報道的新聞,離咱們很遠,咱們還是現實一些吧,最好等待機會,只要抓到老陳的把柄,給他致命一擊,從此讓他抬不起頭。」
「然後呢,誰當521工程總指揮?」
「那是上級部門的事,咱們管不了。」
「馬師傅,看你平時跟老陳鬧彆扭,總以為你不服他,你想坐他那把椅子呢。」
「建學,你想錯了,老陳的人品和業務水平,還有管理才能,我都很佩服,跟他鬧彆扭,那是我的性格使然。」
......
兩個月後,天晨材料研究院革命委員會接到一份檢舉材料,內容是有人包庇部里的資產階級學術權威劉仁良。
「誰是劉仁良?這人幹嘛的?沒聽說過這個名字。」老白手裡拿著檢舉揭發材料,問辦公室的工作人員。
「白主任,你都不知道,我們就更不知道了。」
「還有,這上面說咱們單位有人包庇這個劉仁良,連人都對不上號,誰包庇他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