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得救
外頭的冷風呼嘯著,吹過路邊樹林的縫隙。
在山雨欲來的氣氛中,徒留一陣嘩嘩聲。
周嫿縮在馬車裡,用匕首掀開車窗的一條縫隙,悄無聲息的打量著外頭的情況。
是夜。
黑暗無邊無際,像是要將人吞食殆盡。
唯有十幾隻火把熊熊燃燒著,在這片空地上,顯得格外刺目。
周嫿看不見那些人在何處,心裡知曉他們是穿了夜行衣,故意不叫人看見蹤跡。
她原本還有些慌亂,但很快,理智壓過了害怕。
她逐漸冷靜下來。
身旁的小離還在酣睡。
嘴裡喃喃著什麼。
周嫿看著她,無聲的笑了一下。
在把小離身上的披風重新蓋好后,她轉身下了馬車。
「你們是什麼人?」
周嫿站在馬車旁,看著四周,一字一句冷聲質問。
「來殺你的人!」
一個黑衣人從不知道哪個角落跳了出來。
舉劍便向她砍來。
周嫿閃身一避,抬腳就往黑衣人兩腿間踹。
黑衣人也是個人精,立刻往後躲去。
在他後退的當口,四周立刻又衝出來十幾個人。
全都蒙著面,手裡握著長劍。
一看就是早有準備,只等她的馬車路過此地,對她進行劫殺。
周嫿眉眼迅速沉下來,有十幾把劍揮舞著朝她刺來。
可她卻退也不退,只是從自己懷裡摸出匕首,猛地插在一旁馬車的馬屁股上。
馬兒嘶鳴一聲,前腳凌空抬起,然後便瘋魔似的往前沖。
幾個黑衣人沒反應過來,竟被疾馳的馬車撞到在地。
對方立刻大亂,氣勢也弱了下去。
待到那輛馬車消失在視野里。
周嫿終是緩緩的鬆了一口氣。
她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終於鬆懈了下來。
如今四面皆是危機,能走一個是一個。
若是她和小離都被困在此地,那想要逃出生天,只會更難。
黑衣人們顯然訓練有素,很快便穩住了局面,有人問了一句:「老大,咱們要不要派幾個人去追那輛馬車?」
回應他的卻是一個清脆的巴掌。
「蠢才,我們要殺的人就在眼前,為什麼要分心去對付無用的人?」
黑衣首領沉著臉,雖然他沒被馬車撞到,但眼看著自己的手下還沒成功殺到人,就傷了一半。
難免心中煩躁鬱悶,所以說話時,語氣都是無比火爆的。
「是是是。老大說的對。是我糊塗了。」
被打的黑衣人顯然被嚇到了,喏喏的點頭,大氣不敢出一下。
於是在經過短暫的分歧之後,這群黑衣人又把目標放在了周嫿身上。
他們舉著劍,慢慢逼近。
有了先前的事故,大家都格外的謹慎小心,就怕這姑娘再出什麼陰招。
然站在包圍圈中的少女卻是微微一笑,忽然看向前方,臉上是驚喜又感動的神情。
「兄長,你來救我了么?」
隨著她的話落,所有人都是一愣。
大家下意識的回頭看。
卻只見一片枯寂的樹林,荒涼又冷清。
而周嫿卻趁著這短短的一瞬間,三步並做兩步,飛快的走到一處角落,翻身上馬,「駕」的一聲,往另一邊奔去。
她反應極快,動作不拖泥帶水,等到那群人反應過來時,她一人一馬已經奔出了一段距離。
「他奶奶的,給我追!」
黑衣首領眼看著周嫿的身影越來越遠,頭一次知道到嘴的鴨子飛了是什麼感覺。
他額頭青筋猛跳,強壓著怒火,帶著自己的手下集體去追。
兩方都是騎馬,但他們落在後頭。
黑衣首領當機立斷,彎弓射箭,利箭破空,穿過樹林,直直的朝周嫿射去。
她騎著馬,一直都在注意後面的動靜,待到聽見聲響時,她一個翻身,躲過了利箭。
但因為常年在閨閣,馬術於她來說並不算精通。
下一刻,周嫿便因為身形不穩,直接摔在了地上。
身體的四肢百骸立刻傳來劇痛。
周嫿疼得唔了一聲。
卻不敢停留半刻,從地上費力爬起來,她咬緊牙關,拼了命的往前跑。
腳下已不是官道。
而是崎嶇泥濘的小路。
周嫿深一腳淺一腳往前走著,跌跌撞撞,因為太過焦急,而被路邊的荊棘絆倒,再一次摔在了地上。
她喘著氣,掙扎著,耳邊只能聽到嗒嗒的馬蹄聲,像索命的鬼魂,緊緊跟在她的身側。
然而在這一刻,她眼前忽然出現一個人。
錦緞的靴面,乾淨的衣擺。
再往上便是一身天青色長袍,衣服的主人面如冠玉,神情溫和。
正定定的看著她。
他出現的太突然。
讓她有些手足無措。
「你…」
周嫿開口,嗓子卻像是灌了鉛一樣,沙啞沉重。
她眼睜睜看著面前少年舉起自己的手臂,露出裡頭的一把弓弩,弓弩上早已整裝待發,犀利的箭頭定是淬了毒,在黑夜裡閃著細碎銀光。
他的弩箭對準她,這讓周嫿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少年的臉隱在暗處,叫人看不清楚情緒。
兩人無聲的對視,少年忽然沉了眉眼,猛地射出自己的弩箭。
那支箭便那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擦著周嫿的髮絲,飛快射了出去。
隨即空氣里便響起了一人的哀嚎聲。
周嫿還有些發愣,蘇硯卻已經伸手把她扶起來,帶著她往樹林茂密的地方逃。
兩人走的並不算快,周嫿因為渾身都痛,迫不得已把身體一半的重量放在蘇硯身上。
這樣她會好受些。
但那一身天青色長袍的少年卻是幾欲撒手走人,一刻也不想管周嫿的閑事。
他的臉龐微微發熱,好在是在夜色里,叫人看不清楚。
「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
周嫿只顧著逃跑,沒注意身邊少年的異樣。
她有些遲疑的扭頭看了一眼身後。
蘇知白的聲音卻在這時候響起來。
「無妨。我方才已經把他們的首領射殺了。剩下的人群龍無首,交給清風處理就好。」
他扶著她,鼻尖時刻縈繞著一陣茉莉花香氣。
加之這時周嫿因為要聽他說話,所以微微湊近了他一些,兩人的距離一下子近了許多。
她的唇紅艷艷的,說話時上下開合。
「原來是這樣!不愧是你,竟有這般謀算和計策。這下我們算是逃出生天了。」
少女眉梢眼角都沾上了喜色。
蘇知白看她一眼,終是放開了攙扶著她的手,然後示意周嫿往前頭看。
周嫿還有些愣神,目光獃獃地移到前方時,卻見那山坡后突然走出一個人。
一邊哭一邊擦眼淚。
不是小離又是誰?
主僕二人重聚。小離哭的傷心,還怨周嫿怎麼能為了救她,自己一個人涉身險境,若不是遇到蘇公子,她們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呸,什麼天人永隔。晦氣。」
周嫿佯裝生氣的掐了一把小離的臉蛋。
見她安然無恙,渾身上下並無傷口,心裡的大石才終於落下。
彼時夜已到了盡頭。
天邊的雲升騰,太陽爬上天際。
明亮的陽光照亮了這一處樹林。
周嫿眯著眼睛,從樹邊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之後。
就見清風不知何時回到了蘇知白身邊。
兩人站在離她們不遠處,說了些什麼。
清風原本還認真聽著,忽然臉上出現詫異,還抬頭悄悄看了她一眼。
結果被周嫿逮個正著。
她沖他笑了一下,清風又趕緊縮回了腦袋。
等到他們一行人在河邊洗漱,又吃了點果子之後,周嫿便看見清風牽了一輛馬車過來。
她原本還有些奇怪,待到清風走近了,面色古怪的對她道:「我家公子說了,這輛馬車給你們用。」
周嫿之前坐的馬車早就不見了蹤跡,所以她和小離要想繼續走,就必須再找一輛。
沒想到蘇知白這麼大方。
周嫿心裡一動,忍不住問他:「我聽說你家公子身體不好,經常生病。」
「你想說什麼?」
清風狐疑的看她一眼。
周嫿卻絲毫不在意,只是輕笑:「沒什麼,就是希望你能替我跟他說一句謝謝。」
「要說自己去說,我才不要當電燈泡呢。」
「啊?什麼是電燈泡啊?」
周嫿愕然。
清風卻已經丟了馬車,轉身走了。
原地的周嫿只好摸著下巴,心裡想的卻是別的東西。
待到他們一行人即將分別之時。
周嫿忽然下了馬車,幾步走到蘇硯的面前。
少年已經騎上了馬,雖然他確實身體不好,但並不是那種蒼白的病弱。
他的肩膀很寬,足夠支撐起一族人的榮辱生死,所以前世的蘇知白,在到達通州后,真的韜光養晦,用五年的時間,幫助慕傾登上皇位,他也成了朝廷新貴,當朝丞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年少時的心酸隱忍在那一年全被發揮了出來。
蘇知白為父洗清了冤屈,還他一世清明。
壞人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而那時,她還在後宮那個金籠子里當她的貴妃娘娘。
偶然聽聞此事,心中不免生出拉攏之意。
可蘇知白卻是誰人都不待見,什麼東西都入不了他的眼一樣。
直到她聽自己的貼身丫環添油加醋,說蘇知白那廝是如何把她送他的金銀財寶扔出府外的情形,讓她淪為前朝與後宮的笑柄時,周嫿便立了誓,理直氣壯的說要與蘇知白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可後來,老天又用事實告訴她,人最好不要隨便立誓,否則被打臉的永遠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