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將愛刻在心裡
送走家人,金浪垂頭喪氣地回到房間。想著父母得知真相后的悲傷,再看看門外空空蕩蕩的小院,不由得悲從中來。他不敢想象往後餘生不能和家人及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情景,也不能承受這樣的人生。「算了,就在這兒等著那一天的到來吧。」當他再次下定不走的決心時,胸口突然一陣燜痛,像是被誰重重打了一下。
他走到窗前,天近黃昏,天空被烏雲壓得很低、很低。一大群鳥如黑雲般在天上盤旋著。它們的叫聲是如此凄厲,讓人聽著毛骨悚然。在鳥的周圍,還漂浮著許多邁依爾人,他們在空中快速穿梭著,似乎是在搶運著什麼緊要物資。
金浪重新躺回床上,點上一支香煙,靠在又大又軟的靠枕上想著心事。
「不開燈,還拚命吸地球煙?」這是蒲玲的聲音。金浪一愣,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她真的來了?他不敢朝門口看,怕一看卻什麼都沒有。當蒲玲香軟的粉唇真真切切落到他臉上時,這才相信是蒲玲真的來了。
「你是怎麼進來的?哦,我忘了,你無所不能。」金浪猛的撐起身來,用充滿力量的雙臂緊緊抱住了蒲玲。「你真的還能來嗎,這不是在做夢吧?」金浪使勁親吻著蒲玲。
「我們本不該再見,但我卻忍不住想再見你一面。若在走前不能見上一面,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安心。」蒲玲身穿白色束腰長裙,面料既像真絲,又像金屬。再配上白色閃亮的長靴,顯得英姿颯爽,氣度不凡。她雙腿跪在床上,將整個身體撲進金浪的懷裡。「你到底哪裡好?哪裡好?為什麼我會如此不可救藥的愛著你?」蒲玲抬起頭,楚楚動人地看著金浪。在金浪的眼裡,此刻的蒲玲,又變回了那個在應聘時倔強的女孩。
「我至少正直、善良吧?哦,難道你不覺得我還很帥、很酷嗎?」金浪自嘲的苦笑了一下。
「哦哦,你的帥,你的酷,你的霸道,你的固執,你所有的所有,都是我愛的理由。你讓我今後怎麼去面對沒有你的日子?」蒲玲繼續將頭埋在金浪的胸前。她感受到了金浪的心痛,也將自己的悲傷傳遞給了他。
「不能和你一起走,我就那裡也不想去了。」金浪又露出了孩子般的固執。
「不不不,你必須立刻到避難所去。只有這樣今後我才能找到你。」蒲玲的心情忽然變得有些煩躁。
「你真的以為我會像老鼠似的躲在地下?你用你的方式過你的生活,我用我的方式過我的餘生。」金浪忽然將蒲玲推開,起身離開床。
望著金浪碩長的背影,蒲玲心中的愛火燃燒得更加猛烈。她起身從後面將金浪緊緊抱住。金浪反身將蒲玲攔腰抱起。他拚命親吻著她的頭髮。
「你現在立刻、馬上離開這裡吧,你知道我不是聖人,而是生理正常的男人。一個這樣的男人和自己心愛的女人獨處一室,你說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就讓該發生的都發生吧。」蒲玲語言有些含糊。「不不,曲亞在天上看著我們。」一想起曲亞,金浪像是被蠍子蜇了一下似的,趕緊將蒲玲放下地面。
「我已屏蔽了這間屋子的影像。」蒲玲語氣變得異常冷靜而堅決「那你今天不走了?」金浪的聲音近乎哀求。蒲玲表情複雜地點了點頭,默默脫掉長靴,又脫下長裙。
金浪一邊低頭親吻著蒲玲,一邊急急脫掉自己的上衣,像堵牆般壯碩的身軀緊緊抵近蒲玲,兩人緊緊擁抱在一起,貪婪的吸聞著彼此的味道。隨著一聲炸雷,幾道刺眼的閃電光從窗帘的縫隙射了進來。金浪的健壯、威猛同蒲玲的溫柔、甜美柔和在一起,兩個相愛的人演繹了人性最原始、最本能的美好……
當兩人終於平靜下來,緊緊相擁在床上時,已是深夜12點了。「你今天可不可以不走了,求你、求你了!」金浪用滿是胡擦的下巴輕輕蹭著蒲玲紅撲撲的臉龐。
「好的,你放心睡吧,我就在這兒陪著你。」蒲玲略一遲疑,慌亂的點了點頭。「不,我不能睡去,我一睡熟你就會離開。」金浪像個孩子似的無助。「不會,我會看著你睡去,看著你醒來。」蒲玲突然感到,曾經如此強大的金浪也有這樣脆弱的一面。
金浪像是想起什麼似地猛的起身,在床頭柜上拿出紙和筆背對著蒲玲寫著什麼。看著他認真的樣子,蒲玲不禁想起金浪在紅帆公司勤奮工作的場景。男人真正的魅力往往展現在認真工作的時候。
終於,金浪如釋重負的放下了筆和紙。
當時鐘指到三點正時,金浪覺得自己的眼皮漸漸有些沉重。而蒲玲的聲音也慢慢變得遙遠而不真實,像是從一個金屬通道里發出的一般「睡吧、睡吧,好好睡一覺吧……」。
不知過了多久,金浪一個驚愣醒來,他不敢睜眼,先摸了摸剛才蒲玲躺的地方。不出所料,那裡已變得空洞而冰冷。金浪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房間里,檯燈仍然昏昏的亮著,一切如蒲玲沒來前一樣。金浪的胸口又是一陣緊似一陣的悶痛。
檯燈下壓著一張便條,蒲玲娟秀的字體躍然紙上。「我的愛人:我帶著你的愛走了。雖然從此以後我們天各一方,無比遙遠,但只要你還活著,我就不會再回到曲亞身邊。我會爭取相聚的機會,相信我們一定還會再次見面。所以,親愛的,雖然很難,求你為了我一定要好好活著。你必須儘快撤退,走得越快越好,這是你對我的責任!再見了,我的愛人。我會在遙遠的伊邁爾星球上注視著你。愛你的心永遠不會改變。也許再相見時,你早已不記得我是誰了,所以我在你手臂上留下了個和我手臂上一樣的印跡,那是我們相認的記號,也是我們之間的秘密。請你一定要想起我來。」金浪低頭一看,手臂上果然有個月牙形的印跡,如烙鐵剛剛燙下的一般。他將信緊緊貼在胸前上,突然感覺胸口一陣劇痛,就在他伸手去摸煙時,隨著一陣緊似一陣的咳嗽,一股殷紅的鮮血從他嘴角流了出來。
蒲玲回到黑貓洞家中后一直坐卧不安,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焦躁不安。
「想了解他現在的情況嗎?」不知何時,曲亞已悄然走到蒲玲身邊,沒等她開口,曲亞就將右手往空中一劃,一個透明的屏幕瞬間出現在蒲玲眼前。這個功能只有高智人才擁有。光屏上出現了布滿繁星的天空,隨著畫面的切換,視頻突然轉換到了金浪的卧室。金浪雙手緊捂胸口,一股殷紅的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了出來。
蒲玲撲在沙發上低聲抽泣著,一邊將頭埋在手臂里,一邊對曲亞說:「對不起,請讓我最後再哭會兒。」
看著蒲玲痛苦不堪的模樣,曲亞忽然不知道該怎樣去安慰她了,此時此刻似乎說什麼都不合適。
「你兜里有金浪的東西嗎?我嗅到了他的味道。」曲亞將目光投向蒲玲的裙子口袋。
「哦,是的,我看見他在寫什麼。」蒲玲蹭的起身,雙手在衣袋裡慌亂的摸索著,裡面果然有張紙條,她急忙將它打開,看到了金浪熟悉的筆跡:「玲,我知道因職責所在你很快將離開地球,飛往那個屬於你的星球。別了我深愛的人,原諒我身為凡人,不能繼續陪伴在你身邊,你要好好保重自己。也許我們今生分別會極其漫長,甚至從此不能再相見,所以我希望你能回到曲亞身邊,雖然有一萬個不願意,但我還是覺得把你交給他我更放心……」
蒲玲的眼淚止不住又流了出來,她不想讓曲亞看到自己的悲傷,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火紅的朝陽從海面上冉冉升起。蒲玲心中萬分悲涼,她深深知道,今天的太陽一旦落下,明天可能就再也不會升起。
「玲,離開的時間到了。海城第一批撤退的人員由你和兒子配合母親護送。另外,根據邁依爾人身體保護法規定,你們必須回邁依爾康復艙修復肌體。地球有害物質對你們肌體的傷害實在是太大了。」曲亞悄悄走到蒲玲身後,他的語氣里有丈夫對妻兒的關心,更有區域長的威嚴。蒲玲靜靜的點了點頭,她清楚自己所肩負的重要使命,同時也明白自己個人的痛苦與整個人類的痛苦相比是多麼的微不足道。
花園裡傳來蒲鑫歡快的笑聲,順聲望去,母親正和蒲鑫在花園裡做著出發前的準備。他們往木箱里塞著自己想帶走的東西,有幾個蒲玲不認識的邁依爾侍衛在一旁協助他們。回家的喜悅忽然湧上心頭。是啊,自從恢復了記憶之後,她對空氣清香的凈邁依爾星球就一直心馳神往。但喜悅只是一瞬,一想到與金浪的分離,蒲玲的心就又沉重起來。
一陣清風吹過,母親種在花園裡的彼岸花被吹得使勁搖晃著,一股奇香撲鼻而來。這花無藤無葉,淡紅色的花瓣顯得格外單薄凄楚。蒲玲也是第一次見到它開花,據說地熱達到一定程度才行。她被這花的凄苦之美給驚呆了,連忙找來兩個小花盆移栽了兩株進去。她覺得此時此刻,唯有此花能代表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