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變成寡婦
西汶州。
「木姐姐,三哥戰死了。你是匡家的童養媳,老夫人讓你抱著大公雞拜堂守寡呢。」匡和馨哭著跑進藥鋪,大眼睛里滿是驚懼之色。
「噢。」
木樨沒有抬頭,繼續縫合著病人胳膊上的傷口,隨後上藥、裹上細紗布。
十七八歲的容貌,一絲不苟的神情像五六十歲的老御醫。
她「跌落」到西汶州整整六年了,在陌生的異域憑藉前世三百年的技藝——煉丹術,混得風生水起。
在西汶州方圓千里之內開了上百家藥鋪、商鋪,只有得不了的病,沒有她練不出來的丹藥。
不僅廣結人脈,還賺得盆滿缽滿。
西汶州首富匡家,在她眼裡不過是僅能溫飽而已。
悲催的是她從虛無仙山「跌落」到這裡,就變成了匡家的童養媳,她的丈夫是匡家家主的三兒子,匡石。
匡家老三自小從軍,鮮少在家。
六年了,她都不知道丈夫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有沒有殘疾?
守空房也就算了,倒霉的是還沒有見到活郎君,就變成寡婦了。
折騰了六年也沒有找到回虛無仙山的路,救她的人還死了,鬱悶。
夜深人靜的時候,經常懷念跟著師姐採藥煉丹的日子,師父啊,師姐呀,你們有沒有尋找木樨呀?
「三哥死了,你就成寡婦了。你才十八歲,就要像三嬸那樣抱著大公雞過一輩子了。」匡和馨邊哭邊說,好像要守寡的是她,可見素日里她們的關係極好。
「不能出門,不能見客,不能笑,不能穿艷麗的衣裙,一天到晚的伺候那隻大公雞,掉一根雞毛都是罪過。這樣的日子還不如死了舒坦,嗚嗚……」
木樨把兩瓶葯交給旁邊的冷麵男,「這是金創葯每天換兩次,記得紗布也要換,結痂之前胳膊不要沾水。」心思縝密習慣了,不免多叮囑了幾句。
「多謝,」俊逸的冷麵男道了謝,對旁邊儒雅的傷者道:「祁兄,我說對了吧,只要到了木仙藥鋪你的傷準保無事。」
「衡三郎說的極是,你對西汶州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祁某人說著站起身,整理好衣袍。
「我到木姑——木公子這裡求過幾次葯了,都是藥到病除。」衡三郎有些口吃,但能聽出來對木樨的讚許之意。
木樨回以微笑,和衡三郎有過一些交集,第一次聽到他誇讚自己,還以為他拙嘴笨腮的只知道嗯嗯是呢。
轉身給匡和馨擦拭了一下眼淚,半開玩笑道:「你三哥匡石是塊頑石,命硬的很,不會輕易丟了性命的。」
匡和馨從小被囚禁在老宅子里,一年到頭見不到匡家人幾回,非常敏感膽小,都不記得三哥長什麼樣了,哭得不免更傷心。
「三哥真的死了,官家的文書都送到匡家了,大夫說給的撫恤金太少了,在和官差爭辯多討要些好處呢。」
「你還沒有成親就成寡婦了,寡婦是不許笑的,見到大夫人你可千萬別笑,要不然她又要罰你。」
祁某人抬眼掃了一下衡三郎,意味不明的輕咳了一聲。
衡三郎拿起桌子上的鐵扇子,不自然的皺皺眉:「木——木公子說的對,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
木樨凝視衡三郎片刻,不知為什麼,她總覺得他的聲音似曾出現在耳畔,但在記憶中又搜尋不到。
這讓她自嘲人到了西汶州,耳朵留在了虛無仙山。
笑道:「衡公子是貴人,他的話錯不了,你三哥不會有事的。」
「木姐姐你都要和一隻大公雞過一輩了,還笑得出來。」匡和馨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恐懼,放聲大哭起來。
「好了,馨兒不要哭了。你三哥是塊石頭,即使成親我也應該抱塊石頭對不對?抱一隻喔喔叫的大公雞算什麼?」木樨還是有些不以為然。
她在虛無仙山生活了三百年,除了師姐們從來沒有見過男人,不也過得好好的嘛,幹嘛非要嫁人?
「我想啊,你三哥呀正在哪個石頭縫裡偷著樂呢。」
祁某人看向衡三郎,發現他嘴角確實有些上翹,被說中了心思在偷著笑吧。
「你抱著大公雞成親了,我怎麼辦,要嫁給那個姓臧的惡棍嗎?我怕。」匡和馨不僅在為木樨哭,也在為自己不幸的婚事哭。
「我不是跟你說了嘛,不想嫁就不嫁。」木樨說的很輕鬆,好像退婚像喝水般容易。
「姓臧的家裡有七八房妾室,吃喝嫖賭樣樣俱全。大夫人說如果我不嫁,就讓我到地下去見娘親,嗚嗚……」因為害怕嬌小的身軀開始顫抖,讓人看了心疼。
「過幾日我就帶你去退婚。」木樨神態自若,把治傷的刀具、剪子在酒里泡了,收到醫箱里。
「我的婚事是大夫人定下的,退不掉的,除非我死了。」大夫人掌控著匡家子女的婚姻大事,匡和馨眼中滿滿的絕望。
「我說退的掉就退的掉,別哭了臉都花了。」木樨耐心的安慰著,幫她捋好凌亂的秀髮。
「糟了,三姨娘聽說三哥戰死了,哭昏過去了。大夫人嫌她晦氣,讓人把她丟到匡家老宅去了,我是來叫你回家的。」匡和馨驚呼起來,只顧著哭把來的事忘了。
三姨娘是匡石的親娘,木樨的准婆婆,對她疼愛有加,婆婆出事了這還得了。
「三姨娘暈過去了,快,回家。」木樨拉起匡和馨就往外跑。
衡三郎掃視了一下藥鋪,高聲道:「木公子,藥鋪還沒有關呢。」
「祁公子傷口上有毒,需要靜養十二個時辰,你們今晚就留在藥鋪吧,後院廚房裡有吃食。」木樨只顧往家趕,頭也沒回。
祁某人的目光從衡三郎身上飄過,欲言又止。
木樨和匡和馨跑回匡家老宅,直奔三姨娘以前住的的淺黛閣。
大丫頭知巧看到一身男裝的木樨愣了一下,隨後放下手裡的濕帕子迎了上來,「木姑娘,您可回來了,三姨娘傷心過度還沒有醒過來呢。」
木樨走到床前,看到三姨娘蹙著眉,雙目緊閉眼角還有淚痕。
她的眉毛極好看,彎曲的幅度很大,自成拱形,混天然的柳葉眉。
據說,匡家家主就是喜歡她的柳葉眉才把她帶回家的。
木樨給三姨娘把了脈,體弱血虛,氣阻心脈導致了昏迷,「銀針。」
「木姑娘銀針已經拿來了,給您。」知巧把裝銀針的銀盒子打開,遞給木樨。
木樨接過銀針,給三姨娘嘴裡塞了兩顆丹藥。
匡和馨也幫不上什麼忙,回木樨的房間,給她取來一套淡綠色衣裙放在床頭。
「四姑娘不好了,二姨娘帶著家法來問罪了。」匡和馨的小丫頭巧娃跑了進來。
匡和馨聽說二姨娘來了,剛止住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看到木樨在給三姨娘醫治也不敢多打擾,怯怯的跟著巧娃去了前廳。
她膽子小做事謹小慎微,沒有犯錯呀,二姨娘來找什麼麻煩?
「巧珊。」木樨把最後一根銀針扎在三姨娘的百會穴上,向門口喊道。
「木姑娘,奴婢在門口候著呢。」巧珊應聲走了進來。
她身材嬌小模樣清秀,圓圓的小臉,圓圓的眼睛,圓鼓鼓的手指頭。
木樨給三姨娘掖好被子,輕咬了一下薄唇。
「三姨娘還沒有醒過來,我走不開。二姨娘又在為難馨兒了,你馬上到匡家新宅折騰點事出來,讓二姨娘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