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氣東來
中年壯漢化作的妖風一路西逃,路過途中一矮山時,他望了山頂那對年輕男女一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離開養傷。
「站住!」
吳小仙一步從矮山上躍了下來,一掌拍向那陣妖風,壯漢從妖風中跌出來,面色駭然。吳小仙直接召出一隻鈴鐺,正是那日江天所用,鈴鐺輕晃,壯漢被攝入其中。
她回到山上,將昏迷過去的壯漢丟在了地上,江天疑惑地看向她。
「師尊,你這寶貝真厲害!」
吳小仙驚嘆了聲,隨後看向地上的壯漢,一臉憤懣。
「怎麼,有仇?」江天問道。
吳小仙點點頭:「他逼我害人,我不同意他就要吃我。我要報仇!」
江天眼中滿是欣慰,進屋拿了一把長劍插在吳小仙面前:「來,拔出來。」
吳小仙拔出劍,滿臉不解。
「動手啊!」江天催促道。
吳小仙傻了眼:「我沒說要殺他啊……」
「那你報什麼仇?」江天無奈道。
「我可以……」吳小仙小聲道:「打他一頓?」
「不行!」
「那把他扒光丟後山猴窩裡去?」
吳小仙俏臉微紅。江天黑著臉:「不行!」
「那把他身上抹滿蜂蜜,丟馬蜂窩裡?」
「不行!」江天咬牙切齒:「殺了他!」
吳小仙往壯漢身邊挪了兩小步,又退回來,苦兮兮的看著一旁一臉冷酷的江天,哀求道:
「要不還是算了吧!」
江天不為所動。吳小仙看了看地上生死不知的壯漢,又看了看手中因為握不穩而不斷顫抖的劍,再次有幾分委屈地哀求著:
「師尊~」
江天身形晃了晃,他無奈道:
「你不是說要報仇嗎?」
吳小仙搖搖頭:「可我不想殺他,我不想殺人。」
「他是妖,還是罪孽滔天的那種。」
「那也不行,他的罪孽不該由我宣判。」吳小仙堅定道。
江天眉頭深鎖,最終還是嘆了口氣:「罷了,我不逼你。」
吳小仙鬆了口氣,江天卻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劍,刺進壯漢胸口,壯漢本來刀槍難破的身軀竟被輕易穿透。
江天拔出劍塞回僵住的吳小仙手裡,進屋一番翻找,丟了支劍鞘和本道書出來。
「念一遍經文。」江天懶散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吳小仙臉色蒼白,靠近壯漢的身體緩緩蹲下身,小心探了探:已經沒了氣息。她提起手中長劍,很平常一把劍,劍身上落滿雲紋,奇怪的是不見一絲血跡。
「劍名碧落。」江天道了句。
吳小仙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屋內,心裡不知是何滋味。她將劍收進劍鞘,撿起地上的道書,封面寫著「度人經」三字,她翻開小聲念了起來。
不知多久,一篇經文念完,吳小仙心境空靈,起身伸了個懶腰,轉頭一看,壯漢的屍體已經消失,她愣了愣。
「你經念得好,他被你引渡去了地府。」江天出了門,站在她身後,安慰道:「本來以他的罪孽是該魂飛魄散的,你度了他一程。雖要受盡折磨,一時不得投胎,但總好過灰飛煙滅。」
說完,他又長長一嘆,望著星空,低聲喃喃:
「你這一世又要結下多少因,又能了卻多少果?此次,可能護住你?」
「師尊,你又在神神叨叨什麼?」吳小仙問道。
「沒什麼。」江天打了個呵欠,又轉頭進了屋,聲音傳來:「我睡了,你認真修行。昨日教你的法術別忘了修習,我起床要考你。」
吳小仙表情痛苦,她已經十二日沒有睡覺了。
臨安城裡。清雲道長除去幾處妖物,立刻趕到了城西,白庄生已經到了。附近依舊只有這一家亮著燈火,但不同的是,破了一個大洞的院牆外,站滿了官兵,數百隻火把照亮了長街。屋內,太守與總兵站在大堂里一邊處理各處傳來的情報,一邊等待著房間里的消息。房子男主人與妻兒恭敬地站在一旁,夫妻倆有些緊張,被兩人護在身前的孩子倒是好奇地左顧右盼。
一個時辰過去,白庄生與清雲道長才從房間里出來,面色凝重。太守與總兵趕緊圍過來,太守關切地問道:
「大人,道長,竹影真人如何了,可需要小官做些什麼?」
清雲道長有些疲憊,也顧不得糾正太守稱呼上的不妥當之處:「白先生醫術高明,師叔暫時已無大礙。」
白庄生忙搖頭,有些不好意思道:「我這點醫術難登大雅之堂,倒是多虧道長道術協助。只是……」
白庄生嘆了口氣:「他強解封印,如今損了經脈,命得靠我行針吊著,真氣也得憑道術壓制。而且,還不知能壓多久。」
清雲道長頓時苦笑,太守急道:「那如何是好,真人是為我臨安受此重傷,危及性命……」
白庄生擺擺手,打斷了太守:「太守大人心意我們明白,我與清雲道長已有了救治辦法,大人安心便是。倒是多謝了這戶人家,在我們來之前,照料了竹影許久。」
「大人折殺小民……」男人忙道,「小人也沒做什麼,沒做什麼……」
太守當即命人給了大量賞賜。
忙活了許久,一隊人馬才收兵回府,太守與總兵還要去商量安排接下來的事宜,竹影被送回房間好生照料。
「我到時,他意識還清醒過片刻。聽他說,似有一秘寶一閃而逝斬殺了那大妖。」
竹影房裡,白庄生同清雲道長說道。清雲道長聞言,微微頷首:
「應是如此,我仔細看過痕迹,應是一隻練氣大妖,被斬后卻是直接灰飛煙滅,不知是何寶物,竟有此威能。」
「道長沒有查探過?」白庄生好奇道。
清雲道長臉色微紅:「倒也查過,終是有些好奇。不過沒找到。唉,道修一個無欲無求,終是道行不夠。」
「道長莫要這般說。」白庄生道:「道法自然。人哪能那般容易斷絕七情六慾,修道之士應順應本心,閱歷深了,自然便能清心寡欲。欲速則不達。」
清雲道長一愣,隨後起身做了個道揖:「受教了。」
白庄生忙起身:「不敢不敢。」
清雲一笑,轉而道:「我以望氣之術觀望過那戶人家。」
「哦?如何?」
「俱是有大福氣之人,宅邸亦是金光瀰漫,我猜測應是遇過高人。」
「高人?」白庄生細細思索,隨後一怔。莫不是……
「先生此前未當著太守大人面言說此事,是欲護那家人周全?」清雲問。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白庄生嘆道:「《道德經》亦言: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貪慾總歸會帶來災禍。還望道長保守此秘。」
「自然。」
五日後。西城門前,清雲道長、太守與總兵送一輛馬車出城,充當車夫的白庄生下車與眾人告別,竹影掀起帘子,探出頭來,臉色發白。
「大人真不要人護衛?」太守面色憂慮。
白庄生一笑:「大人安心,在下雖無降妖除魔的本領,但護我二人安全不難。」
他又看向清雲道長:「有勞道長護衛百姓。若是遇強敵,便引去那處,萬不可強撐,臨安可全仰仗道長。」
清雲道長微微點頭,也叮囑道:「符水按時喂師叔喝下便可壓制真氣,我已備了七天的量。我知先生不懼妖邪,那些符籙主要是一些障眼法之類,為防一些宵小之徒。此去路遠,先生保重。」
白庄生答應下來,看向幾人,拱了拱手:「諸位,就此別過。」
幾人紛紛回禮。白庄生乘上車,駕車西去。
矮山上,江天喚了聲吳小仙:「吳小仙。」
吳小仙不情不願地過來:「幹嘛?洗衣,還是做飯?」
「瞧你這出息。」江天輕戳了戳她的額頭,吳小仙習慣性地捂著頭。
江天輕笑:「五日前你便直接跨過了築基之期,正式步入了修道的第一個階段:煉精化氣。我多留了你幾日,今日也該下山了。」
吳小仙愣住,垂下頭低聲道:「你要趕我下山啊……」
江天抬手又要去戳她的額頭,但半途還是放下了。他輕聲道:「不是趕你走,是你要下山歷練,我會去接你回來的。」
吳小仙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真的?」
隨後發覺自己反應過大,又撇過頭,小聲問道:「非去不可嗎?」
「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天地大小,親眼見過才知道。宇宙萬物,皆有其生存之妙。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
江天道。
吳小仙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一個時辰后,白庄生的馬車在距矮山不遠處的小路上停下,一個少女提著長劍,腰佩銅鈴站在路邊。
「吳姑娘?」白庄生疑惑道。
吳小仙微楞,沒料到對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
「等人?」白庄生又試探著問道。
吳小仙搖頭:「下山歷練。」
白庄生看了看車廂,問:「你師父呢?沒一起來?」
吳小仙搖頭,白庄生嘆了口氣,卻聽她突然道:「師尊讓我在這等你們。」
白庄生面色大喜,忙道:「快上車。」
吳小仙登上馬車,白庄生揮鞭啟程。
……
就在這日,龍虎山老天師忽然出了關,言:有紫氣東來。青城山鐘鳴九聲,舉教弟子聚于山頂聆訓。齊雲山有一對兄妹下了山,帶著鎮山的寶物。
武當山……京都至武當沿路大小城鎮、山野村鎮皆流傳起:有仙人駕鶴歸山,沿途祥瑞不斷。
天下棋局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