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黃昏餘暉,將兩個渾身濕噠噠的人鍍上一層金黃,這個軀殼所發生的事情,她大致能零碎的拼湊出來。
她現在的這具軀殼的主人名字叫梁珠,跟她既然同名同姓,是對面這個男人的獨女,老婆在生她時難產死了,為了湊安葬費就買一送一把自己和閨女賣給大戶人家做下人。
日子雖然過得窮困,但他卻非常寵溺自己的獨女,某天磨不過女兒的苦苦哀求,竟真帶她潛進這座府邸的內院玩耍,巧合的是遇上那日從後院走過的易家小少爺——易榮碩。
頓時驚為天人,被他英俊瀟洒的身姿所傾倒,少女懷春春心蕩漾,痴心妄想的想成為這位大少爺的丫鬟,一朝陪得君王側,飛上枝頭變鳳凰,而這位毛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的偉大理想竟然是當他的姨奶奶?
但奈何樣貌不出眾,才藝又欠玲瓏,沒錢打點又沒人脈,去應徵他院里的掃地丫頭還沒幾輪就被刷下來!
然,不死心,再接再厲,成日鬼祟的跟蹤易榮碩,想肆機將自己偷偷去廟裡求的紅繩結掛於小少爺身上,以此怪力亂神。
結果可想而知,被人發現並暴打了一頓,施暴者中還有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少爺。
何等諷刺?她定沒想到自己竟就這般一命嗚呼矣!
不過,這又與她有半毛錢關係?不過是做個道士混口飯吃而已,雖然招搖撞騙但罪不自此啊!
她哭喪著臉對著梁兆道:「你之前是不是想跳河來著?要不再考慮考慮?」
「啊?閨女,你別嚇爹啊!我--」說罷,他眼淚就急哄哄的滾下來。
好歹男兒有淚不輕彈的好嗎?為什麼他的眼淚說來就來?比瞬間秒變的天氣還來的不可理喻。
「您別哭成么大叔?求你了!整的我欺負了你似的...是你們欺負了我啊!我啊!」她捂臉,更加覺得自己是個悲情女豬腳。
梁兆愣了下,瞬間羞紅了臉,抿著嘴不吭聲,手緊緊捏著褲腳盤腿坐在岸邊。
過了半響,又不知所措的看看對著湖面發獃梁珠,想過去問,但是又怕女兒一個不高興,受了啥刺、激又想不開可咋整?
可現在正值轉涼的秋季,風氣不好,女兒身上的衣服都濕透了,著涼了又咋整?
於是,他退下破舊的長袍,想著上半身還沒濕,她應該可以披著。
可此刻的梁珠心裡除了困惑還是困惑!那裡會曉得梁兆那百轉千回的心思?
好端端的,到底是怎麼了?她是不是在做夢啊?
突地,一件袍子蓋在了她身上,她詫異的扭過頭對上樑兆的眼,一臉懵。
他手一抖,結結巴巴道:「呃..呃..阿爹擔心你著涼了,衣服是髒了點,但能護..護你...你...」
話咔在喉嚨,結結巴巴的說不全。
梁珠摸摸身上的袍子,在看著他單薄的穿著的里襯,苦澀的笑了起來。
命運真是喜歡捉弄人,親生的在她一出生就不要她了,她是現代人一夜風流后的產物,現在讓她來了這,又白給她一個爹。
搖著小腦袋自言道:「哎,我認了!無論生在哪裡,總是要活下去的」
就當白撿了個便宜的爹吧!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雜草,站了起來,對著梁兆燦爛的笑:「回家!我們回家!GO!GO!」
「狗?什麼狗?」
「.....沒,沒什麼了」
兩人默默的走在樹林里,一前一後,大概走了有三趟后,梁珠不淡定了,撫著胸口,冒著冷汗問:「怎麼還沒走出這片林子啊?」
梁兆抓著頭髮也一副不明所以的樣子,他之前傷心過度,抱著女兒就想去死,可沒成想走著走著卻往這地界來了,現在想出去定不能按原路返還了。
這是易家大院的禁地,他一個木匠最多也就是內院修修補補,再往裡走他也是陌生的,只是都聽一些管事的說起過這個地界,說是當年易家大老爺易震弘大手筆買下一片地皮,擴大宅子,種植楓樹,引進了活水,想將那塊地皮與易家主院隔離開來,形成一個像孤島般的獨立水榭作為別院。
如果沒猜錯,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應該離易家主院有段距離了。
「我,我也不知道往哪裡走。」
與其說不知往哪裡走,倒不如說根本沒地方可去,除了易家,他們無處可去了。
梁兆擦拭額頭冒出的汗,一臉愧疚的看著臉色已經接近蒼白的女兒:「爹沒用,這點事情也做不好。」
梁珠現在累的就差翻白眼了,顯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多費唇舌,只是伸出手朝著梁兆道:「抱,我走不動了」
梁兆微微一愣,下一秒卻欣喜若狂的朝她一個勁點頭,二胡不說就將她抱起,大步往前走,開心的像個飛翔的小鳥,好像一點也不累了。
她懶洋洋的趴在他的肩膀上,整個人無比舒暢道「阿爹,我怎麼覺著,你有被虐傾向啊?」
讓你抱著走還偷著樂.....
「什麼?」
「沒,沒什麼了...我睡覺了!」她有些犯困。
「累了就睡吧,有阿爹在,沒事的,」他平若無聲的輕道了句:「好久沒有這樣哄著你睡覺了,竟不知寶貝閨女都重了許多。」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厚實又溫暖的手掌似乎有特別的魔力,令她安穩的沉入夢鄉。
不知是過了多久,梁兆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梁珠方才悠悠轉醒,一抬頭,天色已接近黃昏,她揉揉眼睛,對著梁兆道:「到了嗎?」
她疑惑的順著梁兆的視線望去,不遠處似乎有微弱的燈火透過樹葉照射過來。
她再扭過頭往回望去,一家主宅一覽眼底,大的跟個小型皇宮似的,燈火通亮,遠遠都還能聽到裡頭輕歌妙語,她憋著嘴,感覺自己饑寒交迫。
「珠兒醒啦?餓嗎?」他急切的問。
「阿爹,咱們是不是走錯路了?這是哪裡?」她不得其解的問。
他朝著遠處的大宅望而卻步,嘆氣道:「我也不知道,只是聽管事們提起過,說這主宅外的別院是易家的禁地,外傳是易家大老爺的財運之地,這山裡頭聽說還住著易家的財神爺,每天都要專門的人來這裡供奉財神爺,很莊嚴的!所以十多年前易家就立下規矩,凡是易家的閑雜人等,均不得不得出入這裡,說是一進來,就會壞了這的財氣!」
之前是想死,哪裡還怕什麼警告,現在可是想活了,這要是堂而皇之的出入這個地界被別人瞧見了,怕是連屍體都會被滅乾淨。
「你這麼說,別告訴我,一旦進了這裡,會小命不保吧....」梁珠挑著眉,明顯心裡害怕聽見這答案。
「當然了!這裡是禁地!咱們又是簽了賣身契的人,一旦被人發現,就是把我們沉塘了官府也不會管的!」梁兆理所當然的說。
梁珠擰過頭,眼淚就掉下來了。
這蒼天啊!這套路真是一重又一重!她還沒從穿越的現實打擊中緩過神,又要面對被沉塘的威脅。
深深的擔憂未來的日子要怎麼過,但依著她目前身體狀況如此糟糕,再不休養生息,怕挨不到沉塘,就先把小命交代在這禁地了。
她當下決定先保命,對著梁兆道:「阿爹,既然橫豎都是死,我們要不先進去休整一番,我太累了。」
「天哪,那可是供奉著財神爺的地方!萬萬不可!」梁兆瘋狂的搖頭拒絕這一要命的提議。
她迫切的拍著梁兆的肩膀道:「傻爹爹,現在命都沒了,你還管什麼鬼神?管他是財神還鬼神,我們都需要找個地方落腳哇!你不去我去!」
懶得再同他啰嗦,說罷就掙扎著從他懷裡溜下來,不顧梁兆的勸說,一瘸一拐的往那別院走去。
梁兆急的直喘粗氣,步步緊隨其後,試圖打消梁珠堪稱自戕性的行為。
梁珠餓的前胸貼後背,身上又潮又臭,難受的不行,心情已經極度惡劣,不消分說道:「現在聽我的!再吵吵我就把這別院砸了!」
梁兆最怕女兒生氣,一下子就歇了菜,只得認命的緊隨其後,搜腸刮肚的想著怎麼替她跟財神爺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