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兩廂無言之時,旁白音又響起了。
【宴月亭擦去臉上的血,這點傷害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他早就習慣了。這位慣常霸凌他的大小姐,今日的行徑實在有些奇怪,令人生疑。難不成眼前的人真的已經——】
霸凌頭頭捂著自己的嘴,緊張兮兮地等著後文。
難不成真的已經怎麼了?
這該死的旁白音真的很會卡誒!她隨著旁白音抬眸,果然正對上宴月亭狐疑的審視,頓時心裡一揪。
是她沒考慮周全,主動跑來這裡找他確實有點崩原身人設,她太急著想和男主改善關係,好從他的必殺榜上除名。
更沒想到的是,她還會弄巧成拙。宴月亭現在怕是又在心裡給她狠狠記上了一筆。
褚珀心念電轉,不得不學著原主慣常輕蔑的口氣,好打消一點他的懷疑,說道:「別想太多,我就是來給你送個葯,再怎麼說你的傷也是因我而起,給你送點葯也是應該的。」
「是。」宴月亭垂下眼,也不知道信了幾分。
兩個人頂著被勾星刀傷害過度的香腸嘴,默契地都沒有提剛剛那場尷尬的烏龍,宴月亭按照往常一樣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謝小師姐幫我解圍。」
褚珀撇開眼,瓮聲瓮氣道:「不用,只是剛好撞上,順手而為罷了。」
這些人必定不是第一回這麼欺負他,褚珀原本想多問幾句,但轉念一想,這好像有點過於關心他了,和原主行為不符。
就像旁白說的那樣,她不霸凌他就對了,又怎麼會突然關心他。宴月亭本來就已經在懷疑她了。
她不能一下子性情大變,她得一點一點悄悄變好。
褚珀目光閃爍,口氣惡劣地斥道:「你受了這麼重的傷,為什麼不去明醫堂,故意裝可憐給誰看呢?」
宴月亭抬眸,眼波在燭光下微微搖曳,不得不說,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就算頂著一張香腸嘴,也絲毫沒有影響他的顏值。
「小師姐曾令我不準去明醫堂。」
褚珀:嘎?
經他一提,原主的記憶浮上褚珀腦海。
宴月亭經常會被原身以各種理由體罰得傷痕纍纍,如果去明醫堂就醫,次數一多,定然會引人注意。
使喚他是一回事,虐待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無緣無故傷害同門,就算她是長老親傳弟子,也一定會受到不輕的責罰,還對她的名聲有損,她自然是不準宴月亭去治傷。
這麼說來,他以前受了傷,都是自己硬生生熬好的嗎?
褚珀捏著自己的裙擺,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怎麼就穿到了這麼一個蛇蠍美人身上,難怪後來會被男主設計反殺。
宴月亭目光落到她絞緊裙擺的手指,沉寂的瞳仁微微動了動,主動開口道:「小師姐給我帶了什麼傷葯?」
壓抑的氣氛被他這句話打破,褚珀趕緊順坡下驢,從袖擺里掏出傷葯遞給他,「秋玉膏和還清丹,我找溫師兄要的。」
宴月亭沒有敢接,「小師姐,這葯太貴重了。」
褚珀瞥一眼他的肩膀,學著原身的行為模式,將葯丟到他床上,「你愛用不用。」
她扔完就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什麼,又驀地停步,從儲物珠鏈里取出一個小巧的金色鈴鐺,揚手一揮一起丟進床鋪里。
「這個也給你,我對你已經玩膩了,不會再沒事召喚你,留著礙眼。」很好,就是這樣慢慢劃清界限,把自己從炮灰的角色上摘出來,以後你走你的男主路,我當我的路人甲。
褚珀了卻一樁心事,踩上勾星刀,開開心心地迴流風崖了。
宴月亭倚在門口,直到那抹身影徹底消失在夜空中,才重新扶起門扉,一巴掌按進門框里。
***
陳羽回院子的時候,正好撞見了小師姐和宴月亭那一幕,驚得魂都快飛了。
他轉頭就去隔壁找了他的兩個小夥伴,隔壁院子里住的兩人,一個叫周永安,一個叫曠達,再加上一個陳羽,「近水樓台先得月」,都是欺凌宴月亭的中堅力量。
今晚被褚珀攆狗一樣攆出來的,就是他們三人。
「不可能!」周永安斬釘截鐵道,「他只是小師姐的狗而已。」
陳羽不服氣,「我親眼看見的,當時兩個人抱在一起,小師姐還墊著腳呢,勾星刀橫在他們中間,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玩法。」
屋內一陣沉默,曠達弱弱道:「這麼說,小師姐真的……玩過他?」
……
「這可怎麼辦,我們以前可沒少欺負宴師弟。」
跳動的燭光中,周永安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緊,眼中狠戾一閃而逝。
他很快恢復如常,嗤笑道:「小師姐又不是不知道,是她讓我們好好照顧他的。」
「為何小師姐今晚還專門跑來為他出頭?」
周永安冷哼了一聲,輕蔑道:「什麼為他出頭,你難道以前就沒發現?小師姐每為他說一次話,宴月亭便會被其他師兄弟多排擠一分。」
「小師姐如果真想為他出頭,就不會在他被其他師兄弟變本加厲地報復時,視而不見。」
「終究只是條狗而已,打一棒子再給點甜頭,他才會乖乖聽話。」
另兩人互相看看,好像確實是這樣。
屹峰其他人都以為是宴月亭死纏爛打,腆著臉想去巴結小師姐,最初他們三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後來,因為與宴月亭生活得比較近,時間長了,才看出些許不同來。
宴月亭每一回的糾纏,分明都是小師姐故意的,她似乎格外喜歡以這種方式戲弄宴月亭,一步步將宴師弟推到了如今這樣眾矢之的的處境。
「今天這一遭,你們咽的下氣?」周永安看一眼兩人的表情,壓低聲音道,「三日後就是後山試煉,這歷來是大考中最兇險的一關,以往就發生過意外。」
「就算不敢把他怎麼樣,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這邊廂,宴月亭已經將三人的對話盡數聽入耳中。
他抬手抹去牆面上形狀如同耳朵的竊聽陣法,清洗乾淨身體,仔細檢查過手中藥品,才挖了一點秋玉膏往傷口上塗。
宴月亭身形高挑,穿上衣服有種弱不禁風般的瘦削,脫下來后,就會發現那血肉身骨,柔韌結實,沒有一絲贅余,絕不孱弱。
搖晃的燭火中,他袒露的上身幾乎全是新舊不一的傷痕。
修行之人身上其實不容易留下疤痕,一般的傷痊癒後幾乎不留痕迹,所以他身上,差不多都是勾星刀留下的。
勾星刀以極寒材質鍛造,造成的傷口,寒氣幾年都難以拔除。每逢天氣變幻,抑或是遭遇外界一點寒氣勾動,都會刺痛難忍。
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很懂得如何利用勾星刀來折磨他。這兩年來,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傷痛。
宴月亭上完葯,拉攏衣襟,今日三番四次同勾星刀接觸,現在傷口已然開始隱隱作痛了。
他拾起床榻上的金色鈴鐺,在黯淡的光源中,那纖細的頸項間閃過一道流光,形如一條項圈縛在他脖子上。
其實那些嘲諷他的人說得也沒錯,他現在不就像是狗一樣么。
要與不要,都是別人說了算。
宴月亭一動不動地坐著,燭火的光映照著他的側臉,光影在臉上界限分明,越發顯得輪廓冷硬。
過了好一會兒,才將它收入貼身的儲物袋中。
【試煉兇險,確實如此,宴月亭伸手攏住燭火,像是想要汲取火光中的暖意,在滿室搖曳的陰影里,無聲笑了笑,嘴角勾起一個凌厲的弧度。】
彼時,褚珀嘴上敷著消腫的葯,趴在床上,正在本子上羅列可能的和諧詞,「又要遭到一番口口。」
「霸凌沒有被和諧,那可能是欺辱,欺負,侮辱,辱罵,羞辱,凌.辱,折辱,折磨,折騰……」
根據情景劇,結合上下文,填空。
褚珀:怎麼忽然有一種刷語文考試題的感覺?
她驀然聽到旁白音,下意識翻頁,先記錄下來,高興地喃喃道:「太好了,這一段沒有和諧詞。」
高興完,褚珀重新讀了一遍這句話,越讀越覺得這一段話殺氣騰騰,讓人害怕。
男主怕不是要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