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悖論與死刑
電車悖論：
一個瘋子把五個無辜的人綁在電車軌道上。一輛失控的電車朝他們駛來，並且片刻后就要碾壓到他們。幸運的是，你可以拉一個拉杆，讓電車開到另一條軌道上。但是還有一個問題，那個瘋子在那另一條軌道上也綁了一個人。考慮以上狀況，你應該拉拉杆嗎？
如果這是個數學或者邏輯學問題，那會非常容易。
但，加入，這是個有真實觸感的社會學問題，你該如何做?
霍谷看向薩米拉的眼睛，腦子裡一直盤算著這個悖論。
根據很專業的卻非常不靠譜的統計：
48%的成功概率選擇，他應該去拯救那些孩子。這是個道德問題，孩子代表純潔與美好。
51%的成功概率選擇，他應該保證這輛車上的人，因為那些孩子的父母要對他們的死亡負責，誰讓他們沒看好孩子，讓孩子上鐵軌了?
1%，英雄的選擇，便是兩全其美，可失敗概率高達99%，甚至就像他之前那麼做的，最後誰也沒有救下來，可他自己甚至成為了一切的幫凶和推手。
「先生……怎麼了?」
聲音再次把霍谷從思考中拉回。
「沒有，薩米拉，答應我，無論如何待在位子上。」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你啊！我不希望你出事～」霍谷微笑。
薩米拉被怔住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有人對自己表白。
霍谷背對她，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自己一定會選擇什麼也不做吧。
他奔向火車頭，照著之前的做法再次拉動插銷。
車廂和車頭分體，而這一次，一切都很完美。
薩米拉沒有出現，霍谷急忙拉下了火車頭的手剎，可手剎這一次太過於沉重，霍谷沒有猶豫，用盡全身的力氣……
但是它斷了。
英雄不做選擇，霍谷那麼對自己說。
手剎完了，車頭依舊在加速，而他被困在了火車頭上。
根據重力加速度與慣性定律，得出的結果是——自己即使跳車，也得重傷，但仍然有希望救助那些孩子。
還有大約不到一分鐘。
霍谷爬上了火車頭地正前端，那裡很燙，單自己還能堅持。
他看到了，可以看到鐵軌上，幸好，只有一個孩子，那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火車頭離開她越來越近，那一瞬間，一個聲音告訴自己
「就是現在！」
霍谷飛身躍起，他抱住了那個女孩，然後用盡全身的力氣將她扔向了鐵軌另一側。他在空中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身，這是讓孩子可以最小受傷的姿勢。
孩子哭了。
但她活著。
霍谷暈了過去。
他肚臍以下的部分被火車無情地碾壓了過去，身體幾乎只剩下了一半。
他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成功了……」
霍谷想著。
…………
「霍谷先生，您能告訴我，為什麼您一個人到火車頭去了嗎，而且您造成了火車與車廂的分離，間接造成了旅客出行的延誤，火車上有需要南下開會的重要人士以及戰略物資，因為您的延誤，您給國家帶來不可挽回的損失，所以我們認為，您是破壞國家安定和諧的壞分子，要不然，您就是一個精神不正常的反—社會的精神病。」
這是個聽證會。
自己只剩下半截身體了，但是還是被要求參加這個針對自己的聽證。
「我救下了一個孩子。」
「但這無法解釋您為什麼會出現在火車頭，根據火車的距離與孩子出現的隨機性，您不可能未卜先知，更不可能提前做好準備，您救了人，作為孩子的家長一定非常感激您，可是，這裡是國家的神聖大堂，這裡至高的只有法律和信仰，你的小恩小惠，沒有辦法讓您脫罪。」
「我建議您認罪，並且交代自己背後的組織，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
「我都只剩下半截身體了！你告訴我這麼做值得么?你告訴我！我為什麼要那麼做?你告訴我我在保護誰！」
「你在保護你的信仰，你所信賴的Sc先生！」
Sc?
「我無可奉告。」
「撒旦的走狗，愚蠢的惡魔。因為你只剩下殘缺的生命所以就想犧牲奉獻么?」
……
……
霍谷苦笑。
這次不一樣了。
完全不同，自己應該贏了，救下了人，做到了最好，現在卻在被審判，被披上危害國家與人民的外衣……
這就是傳說中的——英雄?
這次的過程持續得很長，霍谷經歷了長達一個月的大小便都不能自理的過程。
生不如死，也許都無法來形容自己的內心。
如果當初死掉會不會好一些，如果當初沒有救那些孩子，起碼自己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他那麼想著。
這簡直是一個悖論……
審判的最終結果，霍谷被判處死刑。
這也許是這個世界對他最大的仁慈。
「死么?也好。」
霍谷閉上了眼睛，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這一個月，太久。
比這幾十年的經歷還要久。
最終，霍谷被執行了安樂死，在最沒有痛苦的狀態下，離開了這個夢。
————
「先生，醒醒，先生……」
面前，薩米拉穿著一身潔白的裙子，鑲著翠綠色的邊，一頭可愛的金色波浪長發，十分得體坐在自己的對面。
「哦，薩米拉。」
「您，認識我?」
「是啊，只是我們沒那麼熟，你真漂亮。」
「謝謝。」
「介意我抽煙嗎?」
「不介意，我父親是個煙槍。」
「哦，謝謝。」
霍谷拿起香煙，這一次不是雪茄，而是正經的香煙。
「我不喜歡抽煙，真的，完全不喜歡。那玩意兒太難過了，只不過有時候自己需要冷靜下來。」
「喝茶嗎?我有茶，只需要熱水。」
「……好啊，來一杯。」
薩米拉很熟練地擺弄著茶。
清香撲鼻，絕對的好茶。
等薩米拉回頭，霍谷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他不知道是第幾次，出現在了火車頭的鉤鎖邊上。
他跳過鉤鎖，拔出了插銷。
「我是個s，b嗎?」
「還真是……s～b中的s~b。」
霍谷自嘲地笑著。
他已經意識到了，這只是夢，甚至是無盡輪迴的夢。
火車離即將跑到鐵軌上來的孩子們越來越近，終於，他看到了，可這一次，不再是一個女孩，而是一男一女，兩個孩子…………
他們在鐵軌上，玩著石頭剪刀布。
霍谷想哭啊……
突然背後一個聲音叫到：「先生，茶好了！」
茶，好了……